自从和源博雅稍微熟悉起来之后,喜欢往薄朝彦家里跑的人多出了一个。
和其他完全是闲的发慌的人不一样,源博雅每次都是带着正事来的。
因为从狂言家口中问出了「真相」,源博雅被视为了某种「勇士」。
只要是需要和薄朝彦或是安倍晴明交涉的事情,不论大小都会交到他手中。
源博雅会解决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着上门叨扰。
就算是这样,他带上门的奇闻逸事也多得令人头疼不已。朝彦和晴明在私下还讨论过,说平安京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到底是人类的地盘,还是妖祟的老巢。
这次,源博雅依旧带着满腹心事来到了府邸外,还没走近大门,里面吵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然后啊,我就看见了藕白色的手臂,被什么东西从胳膊肘咬断了。那户人吓得尖叫,小女儿抬起头,忽然有东西掉到她脸上。”
是五条知的声音。
“我让她闭上眼,不要去看,可那小孩不听,还伸手去摸脸上的东西。那是鲶鱼的眼珠,足足有拳头大小,已经腐烂了。”
“哦?然后呢?”朝彦饶有兴趣地问道。
“然后天元就从那小姑娘手里抢走了眼珠,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一边踩还一遍说:「我果然还是最讨厌鲶鱼了。」”
“听起来是鲶鱼的怨念对渔夫的报复啊。”
“可能是吧?等事情解决完,那家人还给天元送了整整一筐鲶鱼。喏,就是她带来的那一筐。”
源博雅满腹疑惑地进了门,看见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这边——”安倍晴明挥手,给源博雅让出了一个位置,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这个故事也太无聊了,而且完全不是你的故事啊,阿知,这只算是天元的故事。”
五条知抗议说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只不过全程没怎么参与而已,这都是为了锻炼小辈。
晴明不搭理他,问:“接下来轮到谁了?”
薄朝彦指着禅院荒弥。
这也太热闹了。
一个狂言家、两个阴阳师、三个咒术师——他们居然在讲故事,并且用「惊悚程度」作为评判标准。
五条知的故事被打做了「无趣」,并且被没收掉了抗议权。
源博雅不知道是谁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也没人告诉他是为了什么,好像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在分享自己的见闻。
等他坐下,禅院荒弥也想好了自己的故事。
“我六岁时候那个夏天,平安京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将平安京的每条大道小径都变得泥泞,眼前所看见的一切都变成一副肮脏的泼墨画。
在这样的环境中,亮和暗的关系被区分得很开,天光照不到的地方全是影子。
禅院荒弥在影子中看见了一只饥肠辘辘的狗。
“谎言!”五条知出声打断了,他义正严辞,“瞎子在说什么看见呢,你明明连狗和狐狸都分不清啊!”
“那时的我尚能洞若观火。”荒弥说。
他接着说了下去。
那只饥肠辘辘的狗拖着脆弱的下肢四处游荡,踩得地板上到处都是淤泥,身体在影子的一头,头又在影子的另一头,牙齿搭在木板上发出擦响。
禅院荒弥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的大人。大人认为他在撒谎。
「你没有「影子」的天赋,况且玉犬不是只用下肢行走的式神,也并不可怖。」他们说。
玉犬是十种影法术中的式神之一,一黑一白两只犬类。
在薄朝彦还是泉鲤生的时候,他也听伏黑惠提过——是很可爱的狗狗。
“我感到很气愤,为了证明我没有撒谎,我杀掉了那只一直在阴影中朝我吼叫的狗。”
禅院荒弥说。
他将狗的头颅砍了下来,那只狗实在是太大了,脖子比六岁荒弥的头还要粗,即使是锋利的咒具,要想砍下来也废了一定功夫。
荒弥带着头颅来到了父母面前,父母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们的五官挤在一起,就像朝河里扔下饵料后,争先恐后探出河面的鲶鱼。
“所以我才讨厌鲶鱼啊!!”天元倒吸一口冷气,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清秀的小脸皱巴巴的。
“他们把我绑了起来,请来了阴阳师,阴阳师来了之后问我,狗的头颅在哪里。我说,就在左手边,正在看着你们。”
死掉的头颅依旧睁着眼,没日没夜的用牙齿磨着地面,在木板上留下明显的划痕。荒弥对茫然的阴阳师指着那划痕,他们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让我不要再刮磨地面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指在不断地流血,指甲外翻,但我并不觉得痛。”
荒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只狗一直盯着他,令他很不舒服。禅院荒弥小时候并没有展现任何术式的天赋,所以除了父母外,也没有谁会来在意这个被捆在房间里的孩子。
阴阳师隐晦地对父母说,如果是与影子有关的话,或许是你们的厚望让他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
父母想要帮助他,将整个房间布置成了没有任何阴影存在的地方。
可怎么可能没有阴影呢?
“当我垂下头,头颅就会出现在我的下巴,当我躺在地板上,头颅就藏在我的身下。我张嘴朝父母哭喊,头颅便钻到了我的嘴里——狗的牙齿划伤了我的嘴唇,所以才有了这道疤痕。”
荒弥指着自己唇角的竖痕,轻轻说:“我意识到了,父母没办法帮助我。”
于是,禅院荒弥问头颅:你想干什么?
头颅在荒弥的嘴里,用他的声带回答:我很喜欢你,我想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看见」。
好。
在答应了头颅的要求后,禅院荒弥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不清东西了,连父母的样子也看不清,唯独能看见每个影子。那些原本昏暗而模糊的东西反而清晰起来。
“从那以后,我逐渐掌握了十种影法术,影子成为了我的东西。父母也忘了我小时候朝他们求助过的事情。当我想要提醒,说起这道疤痕的来历,他们反而会疑惑,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有了这道伤。再说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又忘记了我「提过伤口」的事情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在禅院荒弥结束了他的故事后,很长时间里都没人再说话。
半晌后,鸢姬端来了茶点,她的衣袖扰乱了这份宁静,五条知拿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对禅院荒弥说:“你怎么还不开始你的故事?不会是根本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哑口无言吧?”
薄朝彦下意识看向了荒弥,荒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唯独绿色的眼睛中写着了然。
“他不是已经说完了吗?”朝彦说。
禅院荒弥倏地看向朝彦:“您还记得?”
薄朝彦感到莫名,点点头:“不就是……你嘴角疤痕的缘故?”
禅院荒弥失了神。
五条知拍拍桌:“干什么呢你们两个!私下里偷偷讲的事情不算!”
朝彦坐着,从荒弥的眼里瞥见了很多情绪。
“我见这类的诅咒,不过倒是比这个要简单不少。有一个只要下雨就会被遗忘的人,即使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咒术师也拿这样的诅咒无可奈何……荒弥你这个更像是被强制抹掉的一段经历,因为是被抹除,所以不会被任何东西记录下来。”
朝彦最终开口,“不过……那个头颅现在在哪里?”
禅院荒弥说:“我把它吃掉了。”
薄朝彦:“……”
你小子胃口真好,怎么跟我便宜兄弟似的。
五条知还在抗议,觉得禅院荒弥就是拿不出能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并毫不留情地批判他是一个枯燥无味的死板家伙。
——这怎么就不是一种惊悚故事呢?
安倍晴明没有和五条知一起起哄,他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很干脆地过掉了荒弥,看向源博雅,示意现在轮到他了。
突然被卷进故事大会,源博雅有些无措,他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算得上惊悚的事情,实在要说的话,和在座的这些人相识就是最惊悚的事了。
他讪讪说:“我……平日都很忙,没有刻意去记下那些事。”
晴明:“一件也没有吗?武士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啊。”
“说起来,好像我从来没见过白天无事的博雅。”薄朝彦说。
“……什么?所以每次几乎是在晚上来找我们,是因为白天都被各种工作塞满了?”晴明发出了真实的错愕,“你都不会觉得疲倦吗?”
源博雅:“……还好?”
“这也太惊悚了。”狂言家做出了总结。
全年无休,除了正常人的那些事外,大晚上也休息不了,跑来这边继续非自然事务的处理……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惊悚的事情了吧?
五条知:“我觉得还是「天元与鱼」的故事比较——”
“那就是博雅获胜了,我们说好的,输掉的人得答应胜者一个要求。请不要拘束,尽情提吧,博雅。”
胜利来得太轻易了,源博雅搞不懂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和他一样懵的人只有天元,就连麻仓叶王也只是一副「真是懒惰的大人啊」的表情,没有说什么。
这种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白捡的馅饼,在这个约定具有强大效力的时代,能得到这群人的承诺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可源博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要求。
“我其实也觉得「天元与鱼」挺恐怖的……”他试图扭曲战局。
叶王立刻面无表情说:“我才不要完成五条知的要求,更何况这样算是他胜之不武。”
荒弥也破天荒的接话:“晴明说得对。”
叶王:“我是麻仓叶王。”
荒弥:“麻仓说得对。”
叶王:“……”
五条知憋了半天,期间还凝视禅院荒弥无数次,谁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能绝地反击的方式,最后,他清了清嗓子。
“那我重新说一个故事吧。”
“没有羞耻心的人就会做出这样的举措,你们不要学哦。”晴明对在场两个小孩说。
天元表情复杂,而叶王点了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晴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五条知沉下声音:“我和禅院荒弥会在睦月死斗。”
四周并不安静,还能听见安倍晴明没说完的后半句「反正阿知也没什么可讲的吧」,气氛是一点一点变得僵硬的。
五条知经常挑衅他人,惹人生气却不惹人生厌,大多数人不敢对他生出怨气,少部分人清楚他的性情,知道含怨也没用。这就导致了这小子嚣张到没边的性格在这些年越发猖獗。
和人死斗明显不在「挑衅」的范畴。
薄朝彦看向禅院荒弥:“这是真的吗?”
荒弥说:“真的。”
天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那这次的胜者是五条知。”薄朝彦说,“这实在是……太惊悚的事情了。”
***
五条知没有当场提出要求,据本人表示,他的要求太多了,需要回去整理一下再当众宣布,唯一能肯定的是,在他的指挥下,没人会好过。
天元抓着薄朝彦的袖子哭了很久,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上次流泪是在阿吉走入咒灵口中,粮食砸在她脸上的那一刻。
说不清是被砸痛了,还是其他什么,小姑娘哭了很久,可平日里劝慰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是天元六岁就明白的事情。
说起来,六岁真是一个神奇的时间段,薄朝彦在六岁遇到了安倍晴明和五条知,禅院荒弥在六岁被刻下了只有自己记得的疤痕,天元六岁失去了父亲,来了平安京。
时间会一直往前走,只剩下被铭刻的某个时间还留在那里。
留在那里的东西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晚上,薄朝彦问安倍晴明:“你会占卜的话,能看到未来吗。”
晴明反问:“你想看到怎样的未来呢?”
“我不知道。”
“你想让谁活下来呢?”
“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不是不错,是很好,能理解五条知的人很少,禅院算一个,所以才会答应死斗啊。”
一旁静坐的麻仓叶王不理解。
五条知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件事足够惊悚了吧?只要我想赢,没有能难倒我的。」
禅院荒弥则是:「要是我能赢的话,朝彦就不会拒绝我的求婚了吧。」
他们丁点心思都没放在「死斗」上,好似生死相搏对他们来说还不如故事大会来得重要。
“奇怪的人。”叶王呢喃着,“和那些气血上头的蠢货没有区别。”
安倍晴明略显意外地看了过来:“叶王,你不会觉得阿知真的是个只会恼羞成怒的愣头青吧?”
叶王:“难道不是吗?”
薄朝彦说:“一半对,一半不对。”
晴明笑了笑:“那禅院荒弥就是脑袋缺根筋的傻子啰?”
“一半对,一半不对。”
叶王不想再去纠结这件事了:“不用管他们,总有一个人会回来的。”
薄朝彦却说:“不,回不来了。”
晴明没问为什么,只是和他一起叹气。
“那就得考虑一下搬家的事情了。”晴明突然说起这个。
朝彦思索了会儿:“也不用搬家吧,就算没有阿知和荒弥,天元还在。她也算是那两个教导出来的咒术师,虽然性格不同,很多时候的处事都相差不多。”
晴明笑笑:“小天元可不会像那两个那样,只隔着两条街就敢对咒术师下手,随便换身衣服就来了——她至少会回家洗个澡,洗掉血腥味再来。”
“因为天元是个好孩子嘛。”
叶王试着去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晴明看到他苦思冥想的表情,恍然大悟似的:“叶王也在担心他们呀。”
没等叶王说什么,薄朝彦托着下巴,淡淡开口:“不用担心,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叶王也不清楚自己问的到底是什么事。
是五条知和禅院荒弥突如其来的死斗邀约,还是面前这两个说着莫名其妙话的人在想什么——叶王所听不见的,他们的心声。
“他们关系很好,没错吧。会提出死斗的前提,就是把对方摆在了和自己相同的高度,彼此承认才会拿出再正式不过的赌注。”朝彦说,“没有翻脸一说,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很好的朋友。”
叶王:“……那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呢?”
“叶王知道什么是同类吗?”晴明说,“同类就是能彼此理解的生灵,因为理解,所以清楚决断一旦做下,双方都知道谁也不会回头。”
薄朝彦的眼皮突然耷拉了下来。
晴明接着开口:“同类知道彼此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他们的想法共通。所以在阿知在平安京横行的时候,禅院荒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在禅院荒弥把想来带走朝彦的人全部杀掉,被咒术师唾弃的时候,阿知顺手也把叽叽喳喳的人给处理了。”
麻仓叶王一怔。
“他们真的开始比拼,一定是冲着斩杀对方性命去的,一丝犹豫也没有,全是死手。等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会踏着血泊走到他面前。没有遗言,也没有惋惜,目送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留在平安京的最后一次呼吸,那是出现在胜者脑海中的号角之音,将会响彻整个后半生。”
朝彦轻声喊:“晴明——”
安倍晴明眨眨眼:“哎呀,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和兄弟反目的狂言家呢。”
“还没有到反目的程度,我和他只是……出现了分歧。”
“所以他想「纠正」你,或者杀掉你。”
“或许吧。”
叶王有些艰难说:“我不明白。”
“明白那才是糟糕了。”晴明说,“虽然我觉得你迟早会明白的,叶王,你是天才,会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天才。这也能算是同类的一种哦。”
麻仓叶王看向薄朝彦,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解释。
狂言家平时不吝指教,几乎对叶王知无不言,他对待整个平安京都是这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将他视为「语言」本身。
“别听晴明兜圈子的胡言乱语,叶王。”薄朝彦缓缓掀开眼皮,露出深邃的黑,被禅院荒弥在心底称赞过无数次的黑。
“相似而同道,大道通两头,心之相关不可离,道之相迥终相弃。”
他说,“所谓「同类」,其实就这样简单。”
叶王问:“谁会赢呢?”
“没人会赢。”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缓缓道,“也没人会输。”
***
【随着睦月即将来临,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烦琐事情中。
不仅是我和晴明被叫走的次数变多了,五条知和禅院荒弥也忙得脚不点地。
一天,天元突然来找我,给我带来了五条知的信,和一块有裂缝的石头。
「他写下了对您的要求。」天元送上这样一句话,然后垂着头走了。
我打开了五条知给我的信。
『展信佳。
这是小时候你给我的石头,我已经给他取好了姓名,特意来向你炫耀。
如果要炫耀的话,那就一定得附上完整的心路历程。我可不是盲目寻找名字的蠢材,你必须知晓这一点,深信不疑。
我曾想过给那块石头取名为「薄朝彦」,这样就可以问他,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不管我怎么念这个名字,石头都不会回答我。
在和禅院荒弥定好死斗日子的那天,我照例在案前喊他,石头裂开一道缝。
他没有回答我,铃兰花却开了。
我想这就是答案。
你家那个成熟的小鬼曾私下问我,为什么要以家族的名义和禅院荒弥死斗,我看起来并不是家族荣耀高于一切的那种人。
我告诉他,是的,我不是,可我叫五条知。
晴明说,名字是咒,麻仓叶王也需要知道这一点——你们两个也太不会教导了,这种事情居然需要咒术师来传达。
尽管此身即将坠入黄泉,每当仰望天际,被你夸赞过的苍蓝眼眸亦能熠熠生辉。
我的名字是「五条知」。
咒术界独一无二的,肆意的咒术师。
这就是我给他的答案。
现在,我把这块已经开花的石头还给你,如果你想,可以呼唤他的名字。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会拒绝你的呼唤,所以只要你念,他就一定会回应你。
他的名字不是「薄朝彦」,我给他取名「さとる」。
如果我离去,会陪伴你剩下所有时光的さとる。
我来自黄泉的朋友啊,但愿我们能于一个晴朗的日子重逢。最好是阳光明媚的早晨,无风无雨,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提前告知你我的到来。
我会带来我的胜利,和禅院荒弥的死讯,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你的书房寻找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句话,很适合当作我这篇书信的结尾。
*难波湾里芦苇丛,短如苇节也难逢。
此生与君唔不得,年华虚度我伤情。』
我看着那封信,收下了石头。
石缝中的铃兰已经被摘下,上面残余的花香也逐渐淡去。
武运昌隆。
我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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