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南森调转方向开往警视厅, 像他这种地位的人，不像底下人那样需要严格遵守时间，迟到早退不会有什么影响。

想到刚才波本在听到伊达航的事情时, 倾身靠过来的动作。只差一点点，那只手就会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是喂不饱的妖精。

他勾起嘴角，如此想着。

那份潜藏得很好的抗拒, 随着自己主动提起部下之事后就消散许多，眼里闪烁出了微光。如果不是清楚波本是一个多么狡猾的情报人员, 差一点就会被骗。

装出一副很好奇的, 在听到他夸奖伊达航的时候，还一副认同而尊敬的模样……

作为一个非法组织的干部, 怎么可能会喜欢警察。

是在知道自己是个不避讳对恋人提起部下琐事之人后, 觉得有利可图吧。

如果表现得像一个不谈公事的，过于正经刻板的人, 这只小妖精会退回原来的位置, 估量着是不是要继续撩拨他？

既然都舍得用身体来换取收益，一旦收益跟付出不对等，肯定会犹豫。

但,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重要的情报不会泄露，一些无所谓的东西若是能换点福利……

南森难耐的舔了舔嘴角, 他很享受这种时时刻刻绷紧神经，警惕着枕边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无硝烟的战斗，刺激着身上所有的神经线, 叫嚣着活跃着。

下次见面的时候, 会比昨晚更热情么？如果是的话, 期待值就更高了。

那样难以琢磨的、浑身谜团的男人, 在自己身上尽情摇摆舞动的, 失控的样子，是真的很迷人。

地点，警视厅。

黑猴123被关押在审问室里。审问室没有开灯，屋里也没有窗户，黑压压的环境唯有门的缝隙透进来一丝光亮，偶尔会看到有人在外面走动，黑影挡住了光线，就像是收集的电池在一格格的暗下，一格格的升起。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因为室内并没有提醒时间的钟表。所有的东西都被上缴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会习惯性的每天清理一次数据。

警方能查到的东西并不多。而手机也是，他没有记录队友的电话号码，每次通讯之后，记录也会自动删除。

但真的……很难熬。

黑猴123胆子小，他算不上意志特别坚定的人。他进入游戏已经六年，之所以和队友会找到那个玩家的内部网站，也是因为他不是第一批次进来的人。

正因为如此，会比第一批次的人了解到更多有关游戏的情报。

游戏里过去了六年，但在现实里，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一学生，和很多人一样，是冲着那笔奖金才参加游戏的。

那么多钱啊，以一个高中生的见解，那么多钱就像是一辈子都花不完一般，后半辈子可以躺在钞票上快活。

可随着最聪明的队长出局，剩下的一个队友又是个靠不住的，黑猴123心里很忧伤。

更忧伤的是他接下来还要面对那位特殊玩家。

他始终想不明白，南森太一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其他区里玩，不是说大佬都不屑玩难度低的游戏么？

另外几个区更适合你啊！特别是横滨区。

他进这个游戏之前，听说横滨区的出局率都稳定在了九成！听说那里出现了一头操控重力的魔兽，在横滨大杀特杀，后来又有什么龙头战争，直接把所有的玩家送出局了！

何苦要在这个奇奇怪怪的D区纠缠呢？你都有本事通关了，你赶紧去下一个区造作啊，去挑战一下自我啊！

黑猴123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D区赛场奇奇怪怪，他甚至觉得原住民脑子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没问题的话为什么三天两头的死人！

杀人的理由、被警方怀疑的理由也很奇葩！尤其是这半年，更是刷新了他三观的下限！

有人会因为染了头发就被杀吗？！

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同桌人下毒的吗？

有人会杀完人之后，还把凶器随便丢在附近垃圾桶的吗？

他前阵子在新闻上看到一起案件，有个凶手用一根毛线勒死了死者，还躲到洗手间将毛线烧掉……你烧掉干嘛啊！你吞了不行吗？！难道那些警察还会将你开膛破肚找凶器不成！

更不用说驾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犯人至今都没抓到！电视都不敢这么演！

黑猴123蹲在墙脚，抱着膝盖，脑子里乱糟糟的。

其实这个游戏场非常真实，他进来前得到了游戏引导员的告诫，说这个世界其实是真实的，并非虚假的世界。

一开始他也被唬住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处处小心翼翼，别说是杀人，就算是打人都不敢。

吃喝拉撒与现实无异，甚至钱都要靠自己去赚，所有人都是有自我逻辑的，而不是那种有固定设定的简单NPC。

可是很快的，黑猴123就不这么想了。理由很简单……他没办法♂！

这正常吗？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就算是大美女不穿衣服的站在他面前，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是忽略掉这一点，想和人负距离接触，不仅都想挖个地洞埋进去！

处在一个看到面包都会浮想联翩的年纪，黑猴123在感觉到自己无法产生这类情绪波动之后，就清楚了这不过是一个真实模拟的游戏。

是游戏，就不需要什么顾虑。杀人还是放火，都是玩儿，哪用当真！可是他现在被捕了啊！

齐木空助是世界上公认最聪明的人，他连高达都能造，就算造出这样的游戏也不值得稀奇吧？

不是说天才的世界就跟富豪的世界一样，我等普通人耗尽脑细胞都无法想象么？

南森太一是特殊玩家这件事，是在一个星期前曝出来的。玩家网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分析帖，提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特殊玩家是存在的’这个论点早已深入人心，因为前面大神的推论是真的有理有据。

达成通关条件后继续赖在这里赚钱，有毛病么？谁会嫌钱多啊！

其他玩家送特殊玩家出局能获得更多绩点，有毛病么？越级杀怪奖励更丰厚是常识！

但特殊玩家的存在被曝出来这么久了，确实一直没找出一个可疑的人物。

红狗玩家能够发现黑狗的身份，但特殊玩家是红狗的话，他们还真没办法分辨出来。

玩家可以选择许多职业，其中就包括成为警察。可以说，警察获得绩点的方法是最多的，但难就难在……考试要自己去考。

虽然这个国家的警界常年缺人手，牺牲率也高，但考试……是真特么的难！

反正就连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队长都在第一次进考场后跪着出来，哭着求着换职业，然后跑去做同样容易攒绩点的卧底。先是成为一名公安的协助者，也就是线人，然后进入黑衣组织做二五仔。

走警察路线的玩家，除了攒够绩点外，只要能在十年内成为警视就能通关。

考虑到游戏才开放七年，南森太一今年二十六岁，十九岁考上警校又延迟一年入学，时间对得上！

正常来说哪有这么年轻的警视，还破格成为了警视正以上才能担任的大课部门参事官！反正黑猴123在现实世界里就没见过。

最重要的是，对比起那群脑子或多或少有点病的官员和警察，他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那么多起下毒案件都跟氰类毒物有关，罪犯不是炸弹就是有枪，明明可以从药物和武器管制里下手，这里的原住民偏偏就跟脑子坏掉一样没想到！

可南森太一想到了啊！他直接从这里面入手啊！

以前不是没有红狗警察从这个方向提议上级，可是……地位低的人没有发言权。

心酸。

地位高的参事官大人发话，那些人就立马海豹式鼓掌，一个个挥拳呐喊长官说得对！

离谱！太离谱了！

这群NPC就跟现实世界的人一样现实！

黑猴123觉得南森太一的玩家历程，就跟小说电视上开挂的汤姆苏一样的让人羡慕嫉妒恨。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QAQ

更可怕的是，他待会还要跟这样的人见面。

大佬何必为难小虾米？我认怂不行么？

门口的警卫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动静，小声问旁边的同僚：“就这样关着不提审么？”

“上头的决定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行了，这边准备好了。”那名警察说着，拉上了走廊的纱窗。红色的纱窗让透进来的正午的光线变成了犹如傍晚的霞光，与此同时，他故意大声说：“都这个点了，待会下班去喝一杯？”

“你可别像上次一样耍酒疯。”

两人嘻嘻哈哈着，听起来就是在诉说下班后的安排。

里面的黑猴123愣住，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傍晚了。过了一会，外面全黑。他心里咯噔一下，全然的黑暗让他感觉到恐惧。更别提审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冷得他打哆嗦。

屋内走廊亮起了灯光，冷色调的光芒并不能驱散黑猴123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时间会是这么廉价的存在，以为不过是过去几个小时，其实已经是日夜交替。

这种无法把握时间的惊悚感，让内心的压力骤升。更让他惊惧的是，这群坑爹的警察不管饭！

他摸着肚子，明明没有食欲，却有一种自己是饿过头了所以胃部失去知觉的异样之感。

——我会饿死！

——他们什么时候审问我！

——是忘记我的存在吗？是要让我饿死在这里么！

长这么大，黑猴123还是第一次坐牢，也是第一次进警视厅。他想起现实里听闻的各种妖魔化警察的论调，什么暴力执法、暴力审讯，甚至还把嫌疑人打死后对外宣称是心脏病发作等操作……

黑猴123：TAT

不就是一场游戏嘛，没必要这样吓人吧！但既然是游戏，怎么能指望警察会对罪犯优待，是真的要让我饿死在这里吧！和游戏讲什么基本法，不是找死吗？！

他惊慌失措的捶打着门，用着气若游丝的沙哑声音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什么都说！我还有同伙，我的同伙是黑衣组织的！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真的饿了许久一般，连正常的音量都发不出。

审问室的隔音做得很好，这样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那些警察刚才是用近乎嘶吼的声音，才能让里面的黑猴123听清对话。

而他这种声响，外面的人只能听见轻微的砸门声。

但有个人却将他的话听得很清楚。

南森在办公室里，一边通过审问室的摄像头观察黑猴123，一边利用监听器监听。

利用对方处于密闭黑暗空间，只能透过一线光芒来确定时间流速的条件，伪装出已经在室内待了好几天的效果。人的大脑保护机制是一个非常深奥的谜题，无法清楚感觉到时间流速的人，被这点伎俩欺骗后，身体也随着自己的认知而做出反馈。

比如黑猴123，轻易的相信自己被关押了数天，数天没有提供食物，就算是不饿的情况下，大脑也会说服他自己濒临饿死的边缘。

就连体力也在这种说服下大量流失，说话的声音轻不可闻。

南森皱紧了眉头，他早在看到毒气室的鉴定报告后，就猜测出这个设备很可能与黑衣组织有关。这类的科研装备，可不是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唯有组织的实验室里有一些。

但在组织里并没有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所以……是有同伴么？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却是，黑猴123比他想象中的意志薄弱。以对方现在的心里状况，为了能够离开审讯室，恐怕会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他可不想让黑衣组织的事情曝光。让警察注意到的话会很麻烦。更别说组织的大本营就是在日本。

南森敲打着桌面，思考着破局的办法。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但对方所说的同伴也要揪出来。竟然选定这种拖后腿的帮手，光是认人不清就是个大问题。

虽然毒气室能够隐藏这么久，也算是有点本事。可竟然大咧咧的将组织里的科技用在外面的安全屋……中间到底是谁牵线，也要查出来！

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支开了其他搜查三系的人，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能够独立审理这次案件，必须在那些警察休息好重新上岗之前解决。

美国波士顿，一间外表平平无奇的工艺品店，位于地下的工作室里烟雾缭绕，一个身材圆润的矮胖男人，一边对着面前电磁炉加热的锅下着肉菜，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经烫熟的食物。

烟雾警报器早就被他拆下，他吃得很认真，摆出了与人生死战的气势。

但他的脑子并没有被食物侵蚀，还在转动着。

——这个牌子的肉丸淀粉好多，下次不买了。

——黑猴123那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冲动……啊，这玉米好甜，好吃！

——那小子落在南森太一手里，怕是要凉。这下子，三人就剩下我一个了……完美！

男人的名字叫汤姆，是一个非常烂大街的名字，土气程度相当于日本的大郎次郎，种花家的狗蛋大妞。同时，他也是与黑猴123一起参加游戏的三人之一。

早在最聪明的队长出局之后，剩下他们两个菜鸡相依为命，而随着时间流逝，汤姆有了单干的想法。正确来说，是踢掉黑猴123这个累赘。

黑猴123是个真正的废物，汤姆是这么想的，偶尔会有一点小急智，脑子发热的状态过去后，就只会让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队长是个老好人，看在一起长大的面子上对他多有包容，汤姆却是百般看不惯。

尤其是少了队长之后，那点不耐烦几乎就打在了脸上。

他对黑猴123负责收集绩点这个分工很不满。就因为他和队长比较聪明，成功进入黑衣组织，黑猴123连门都摸不进，就能在外面享受他们两个的合作成果？

毒气室是他们两个一手包办建起来的，活动资金是他们赚的，人是他们坑进去的，尸体也是他们处理的，而黑猴123只需要躲在房子里，按个启动键，就能拿到绩点。

如果通关的话，可是会得到一大笔钱。以前他们是真正的高中生，兜里的零花钱最多时都没超过两万日元，足足两千万美金啊，这可是几十亿日元，凭什么这么多的钱要捏在黑猴123这个废物手里？

而且，队长也就算了，那是真有本事的人，之前出局也不是他不够厉害，是敌人过于狡猾。和队长分钱他没意见，可为什么要和这种人平分？

在队长出局之后，他们的进度几乎为零。不，那只是黑猴123的进度停滞罢了，汤姆这些年里也陆续攒了一些，比黑猴123手里捏着的人也差不离多少。

他不想再替这么一个废物收拾烂摊子，尤其还是个看不懂别人脸色，只会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的废物。那么好的机会，南森太一都在爆炸范围内了，还要浪费时间来找自己出主意！还能更蠢一点吗？！

游戏里的一天可是24小时，他们在这里待着的日夜，就跟在现实世界无异。怎么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

想到了南森太一，汤姆放下了筷子，咕噜噜的喝下了一瓶汽水，再用力的砸在了地面上，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眼里闪过一抹慑人的寒意。

南森太一是特殊玩家……不过是骗局罢了！

‘黑暗之神’暴露了游戏有特殊玩家的存在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冒出一个符合的人选。汤姆对于特殊玩家的存在持着否定的态度，他这人不算聪明，却非常崇拜脑子好的人。他知道齐木空助是世界最聪明的人，那么对方开发的这个游戏，哪可能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入侵。

有这个入侵的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开发一个？

他在现实世界里玩过许多联网游戏，知道技术帖这种东西含着多少水分。有一些读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就是通篇废话。内容的形式都很相似，无非就是用别人找不到实质证据反驳，无法验证的论点，输出自己的观念。

就如特殊玩家的存在。乍一听通关之后还能留下来赚钱，这个出发点合情合理。

但杀了特殊玩家后，就能获取大量绩点？这一点很难去验证。

因为你没有办法去验证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特殊玩家，这跟红狗能够看穿黑狗是不一样的。你只能去揣测，去猜测某个可疑人物是特殊玩家。

而你有了一个人选后，你上去了，被人家杀死了，别人包括自己都会认为是你技不如人。但如果你杀了对方，什么都没拿到，只能安慰自己找错目标。

但不影响汤姆利用这个‘特殊玩家’来布局。他布的局很简单，只是想将黑猴123送出去罢了，他已经厌倦了对方用那点子友情让自己擦屁股的行为，而且自己每个月辛辛苦苦赚的钱，一大半要用来养对方和维护那个毒气房。

他故意在玩家网站上发布了，自己找到了疑似特殊玩家的人物。用的是疑似，并不是肯定。再将这个帖子分享给黑猴123，果然对方毫不怀疑的踏入了这个陷阱，找到一个机会就朝对方伸手。

汤姆透过毒气室对面的美术馆摄像头，看到了后续发生的一切。黑猴123被捕，南森太一则是毫发无伤，这一点并不让他意外，能够这么年轻坐上高位的人，就是一个高级NPC，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个废物玩家解决。

现在南森太一进去了……那么，就是等待鱼自己咬钩的时候了。

只要自己再加把火，将南森太一钉在‘特殊玩家’的位置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玩家为了绩点去刺杀对方。到时候，他就能拿到玩家们的一手资料，从中浑水摸鱼，赚取更多的绩点……

烧焦的气味浓烈而霸道的灌入汤姆的鼻中，他的心神从思绪中抽离，震惊的发现浓烟是从门的缝隙灌入的。

着火了？

他看到了门缝的火光。

怎么回事？外面的店员是哑巴吗？！如果着火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汤姆很气愤，他所处的工作室位于地下，只有几个非常狭窄的换气窗，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那扇通往楼上的大门。

大门已经被火焰挡住，浓烟源源不断的灌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就直接被火焰和浓烟送出局。

另一边的日本，南森听着组织的下线提供的情报，知晓黑猴123的合作者已经死于火海的消息后，才略微满意的将目光放在了黑猴123身上。

对方正在接受专业人士的精神鉴定。在警视厅里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理掉，等将他转移到精神病院……

主场就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