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舒和沈明意分头离开。
从火锅店走出来, 言落的车正停在路边。
盛望舒大步朝车边走过去,言落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
他的手掌习惯性地撑在车顶, 盛望舒低头上了车。
言落关上门绕回驾驶座, 却没急着发动引擎。
他拿过一只白色的保温杯,拧开了杯盖递到盛望舒嘴边, “没喝酒?”
“没有。”盛望舒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入口温热, 有淡淡玫瑰花香,她又抿一口,问:“你泡的?”
言落不置可否地轻挑了下眉梢。
把水杯收好,他偏头静静看了她片刻,这才开口:“沈明意找你说什么?”
“……”
盛望舒沉默一秒, 思考着措辞,正要开口, 他却了然出声:“他跟你表白了?”
盛望舒:“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言落目光沉沉, 抬手轻轻揉捏了下她的耳垂。
“谁多看你一眼我都知道。”
盛望舒哽了下, 突然有些语塞。
当着男朋友的面好像不适合聊太多细节,她抿了抿唇,很认真地跟他坦白:“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我以前只是拿他当弟弟看待, 以后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的。”
言落低低“嗯”了声, “月亮,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
盛望舒问:“你不吃醋吗?”
“吃醋。”他直言不讳地点头,唇角轻轻勾了下:“但更觉得,你值得被这么多人喜欢。”
盛望舒呼吸微微一滞, 言落倾身凑近,吻了下她的唇角。
他手指还温柔地碰着她的耳垂,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廓,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
许念汐选择的拍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厂房,拍摄时间定在翌日下午。
盛望舒和许念汐一同提前过去做拍摄准备,尹黎完成了妆发造型后才到。
陈旧的墙面上做了彩色喷涂,全是由许念汐自己弄的,随心所欲的图案,盛望舒兴之所至,在墙边手绘了几枝枯萎的玫瑰。
玫瑰栩栩如生,被金色的阳光照过,如同真的死去,尹黎倒坐在一张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微压着眼尾,恹恹地朝镜头看过来。
许念汐按下快门。
拍完这一组,又调整道具和背景,许念汐抱着相机去拍特写,低声和他交谈,提醒他偏头或垂眼,尝试不同的角度。
她身材娇小,站在一米九的男人面前更显出巨大的身高反差,但工作起来投入认真,气场丝毫不逊。
盛望舒远远在一旁看着,偷偷拿手机拍摄了几张照片,等拍摄结束后拿给许念汐看。
“是不是还挺有感觉的?”她对自己的偷拍照片格外满意。
“那是因为我漂亮上镜。”
许念汐自恋地扬起下巴,手指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点了下,“这张还不错,发给我。”
盛望舒揶揄地睨她一眼:“要不要都发给你?”
“只要这张。”许念汐正色:“我纯粹是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好,可不是因为尹黎。”
“行。”
盛望舒笑了声,把照片发到她微信上。
团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尹黎换了自己的衣服朝盛望舒走来。
“盛总,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盛望舒悄悄瞥一眼许念汐,扬眉轻笑:“我是可以,不知道许老师……”
许念汐视线淡然地从相机上抬起,“我都行。”
尹黎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目光再度对上盛望舒,“那好,我订餐厅。”
然而,临到饭点,盛望舒却突然放了鸽子。
她给尹黎打电话道歉:“抱歉,今晚临时有事,下次我再请你。”
尹黎说:“没关系。”
盛望舒又给许念汐发微信,说自己有事去不了了,让她先过去。
隔了五分钟,许念汐打了通电话过来,追问她有什么事。
盛望舒一本正经地答:“陪男朋友。”
许念汐无语,“你就这么放我鸽子?”
盛望舒正要开口,手机却被言落拿走。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占了我女朋友一天了,该还给我了吧?”
许念汐:“……”
—
自从那天晚上见过面后,盛望舒和沈明意没再联系过。
沈明意说到做到,向她表白之后,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盛望舒也没再关心安慰过他,知晓他的心意之后,再去关心反而是一种残忍的自以为是。
然而让盛望舒没想到的是,再次得知沈明意的近况,竟然是在娱乐新闻上。
那晚是周六,言落叫了餐厅的外送,两人一起在盛望舒的公寓吃晚饭。
吃完晚饭,言落主动收拾东西去厨房,盛望舒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随意玩了会小游戏,她打开许久没看的微博,竟然在热搜榜上看到了沈明意的名字。
点进去一看,是某家狗仔的一组偷拍照片。
照片上沈明意穿着白色的棉服,带着鸭舌帽,拎着几罐啤酒从一家便利店里出来。
看天色和清冷的街道大概已是凌晨,所以他也没戴口罩,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来后就肆无忌惮地抠开一瓶灌装啤酒,坐在路边长椅上对着夜空喝了起来。
狗仔从各个角度偷拍了一遍,放出的照片都显出一种颓然的消沉,尤其是那张低头抿唇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偶像剧里失恋的男主角。
狗仔大概也有同样的感受,在照片上打上加粗加黑的两个大字:“失恋”,后面还跟了一个同样加粗加黑的问号。
于是营销号转载的文案里统一编排“沈明意疑似失恋深夜买醉”。
盛望舒手指慢慢在屏幕上往下拉,人不觉间也坐直了,眉头微微蹙起。
身侧一道高大的影子遮过来,言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
他低眸扫一眼屏幕,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片刻,才幽幽开口:“失恋?”
盛望舒抬头看他一眼:“是媒体瞎写的。”
“当然是瞎写的。”言落理所当然地点头:“他单身一个,哪来的失恋。”
盛望舒:“……”
她看着言落眉眼间那副郑重其事的认真模样,有些想笑。
却听言落又说:“他经纪人没给他安排工作吗?让他闲得有时间在路边喝酒。”
“喂!”盛望舒不满地戳戳他的肩膀,“你也太残忍了吧?”
“这不是残忍,是真心建议。”
静默一秒,言落低笑了声,沉静看向她:“我当初也是那样过来的。”
“……”
盛望舒蓦然一怔,心头泛起淡淡涩意。
所以他才会拼命应酬到胃穿孔吗?
她敛了敛神色,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你那是自作自受。”
“对,是我罪有应得。”
言落配合地点头,专注地凝视着她,忽然一俯身,手臂自她腿弯下穿过,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盛望舒身体倏的一轻,垂眼去看他:“言落,你干嘛?”
“赎罪。”
灯光下他的侧脸立体英俊,唇角意味深长地勾起,又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重申。
“卖、身、赎、罪。”
—
沈明意的热搜被撤掉,工作室出面发博做了澄清。
没隔几天,他的经纪人收到邀约,星宸娱乐投资出品的一档挑战类运动综艺节目有意邀请沈明意作为常驻嘉宾。正可谓是瞌睡的时候塞了个枕头,经纪人爽快帮他接下。
与此同时,《浮华迷宫》也已制作完成,预计在年后上映,沈明意作为男三号被叫去补拍各种物料,以及准备上映前的路演。
大大小小的通告不知不觉中便排满了他未来两个月的时间。
今年的跨年,宋源出差,许念汐出国拍摄,顾辞年和倪布恬都有工作在身,朋友们各忙各的凑不齐,盛望舒也就没像往年那样出去聚会,而是和言落两个人单独度过。
说是过节,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人一同去一家法国餐厅吃饭,结束后,没急着回去,一起牵着手从步行街散步到广场。
目之所及全是庆祝节日的年轻人,人来人往,耳边全是欢笑交谈声。
广场上有乐队表演,零点时这里会有一场全民倒计时跨年仪式,因此才不过九点多,人群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盛望舒起初和言落牵着手走,不小心被人蹭了两次肩膀后,言落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圈进了怀里。
他身形高大挺拔,稳稳地为她阻隔开拥挤的人群。
两人走到一处人流量稍微少一点的地方,一个抱着大捧玫瑰花的小女孩迎面走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哥哥,给你女朋友买束花吧?”
这样的场面并不少见,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拥挤的街头,喧哗的人群,并不名贵的玫瑰花,和一脸期待的小女孩,这场景如此平常,却平常到令人觉得幸福。
盛望舒和言落不约而同地停下,对视一眼,言落的目光转向女孩。
“你说什么?”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哥哥,买束花吧?”
“嗯。”言落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买给谁呢?”
女孩看向盛望舒:“给这个姐姐?”
言落磁沉的声音简直像诱导:“给——谁?”
女孩偷看盛望舒唇边的笑意,嘴甜地回答:“给你漂亮的女朋友。哥哥,祝你们永远幸福。”
言落桃花眼微微一弯,低笑出声。
“你还剩多少花?哥哥全买了。”
小女孩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把怀里全部的花都递到盛望舒面前,“姐姐,你男朋友真帅。”
“谢谢你小妹妹,新年快乐。”盛望舒笑着俯身,要去接花。
却被言落抢先一步接了过去。
把钱递给小女孩,言落抱着那束花,和盛望舒相对而立,略略低头,双手捧着将花送给盛望舒。
盛望舒接过,连人带花被他一同抱进了怀里。
霓虹闪闪,喧嚣尘世,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们肆意地拥抱。
男人的大衣衣摆被风轻轻掀动,缱绻含笑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
“新年快乐,漂亮的女朋友。”
—
年关将至,时间在忙碌之中如流水般滑过。
新年前,盛望舒如常去南城莲照寺看望钟婧。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是言落陪她一起去的。
送她到寺外,言落却没进去,“我在外面等你,帮我给阿姨带个好。”
“好。”盛望舒拉了下他的手指,“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一坐。”
言落点头:“嗯。”
然而,一直等盛望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也没有离开,就那么一直站在寺外等着,等到天快黑时盛望舒才出来。
天幕低垂,被乌云笼罩了一天的天空飘起了雪花,不觉间将下山的路染成一片素白。
盛望舒一出寺门就看到站在树下的那道颀长身影,她快速朝他跑过去,想去牵他的手。
“等累了吧?冷不冷?”
言落却不着痕迹地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不以为意地说:“我去来时路过的那家咖啡厅坐了坐,刚上来。”
“那就好。”盛望舒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快走吧,山上很冷的。”
言落点头,却被她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手指。
男人的手指冰凉。
盛望舒眉心一皱,转过头来看他:“不是去喝咖啡了?你手怎么这么冷?”
言落垂眼,面不改色地勾了勾唇:“喝了冰美式。”
耳边随即落入一句没好气的骂声:“言落,你要死啊?”
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耳朵,明明被骂着,眼底却全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不敢。”
盛望舒没听清:“你不敢什么?”
他沉吟了下,倾身朝她贴近了些许,说:“我不敢死。”
盛望舒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雪花大片大片地飘下来,落在两人的肩头、发顶,又悄悄融化。
盛望舒连睫毛都落上了白,被她的眼睛的温度融化,睫毛被打湿,显得双眼清而亮,像是能望到人的心底去。
“佛门重地不打诳语。”
言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有如起誓:“答应了要为你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一辈子,除非你叫我死,我才敢死。”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盛望舒心头一热,佯怒着捶上他的肩头。
言落低笑一声,顺势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了怀里。
手掌按在她的脑后,他偏头,和她拥吻。
黄昏的山道,素白的天地,他们在落雪满山的寺门前虔诚地亲吻,被雪染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