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除夕夜, 盛望舒依然是在老宅陪盛老爷子一起过的。
大年初一,一帮发小照旧约在宋源的温泉度假村里聚会打牌。
盛望舒和言落一起过去。
言落开车来南湾别墅接她,先载她回了趟枫港国际, 盛望舒回公寓换了套衣服, 从房间里出来,她笑着递给言落一个蓝白条纹的礼盒。
“新年礼物。”
言落目光微闪, 接过来,唇上噙着抹笑:“现在可以拆开吗?”
“当然, 拆开看看。”
他微抿了抿唇,将盒子上的丝带解开,拆开包装,看到里面躺着的那副白色手套,唇角笑意加深。
“谢谢, 我很喜欢。”
“答应了重新织好送给你的。”盛望舒拿出手套,“我凭感觉织的, 你试试合不合适。”
言落把手套戴上, 大小刚好, 他垂着眼,盯着那手套反复地看,手背位置绣着一轮浅黄色的弯月,依稀能看出手背和手指部分淡淡的色差。
是新旧两种不同的羊毛线。
“我可不是为了偷懒才没拆开重织。”盛望舒解释着,傲娇又不想承认的模样:“是觉得这样才更有意义。”
两种新旧不同的毛线编织在一起, 见证了他们这么多年来, 断掉又重续的感情。
“谢谢。”言落嗓音微哑,低下头来吻她。
“我真的很喜欢。”
出发去温泉度假村,言落没摘这副手套,戴着开车。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盛望舒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V领针织衫,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
她偏眸,看一眼言落的手,忍不住笑出声。
矜贵优雅的言总戴一副高中生款式的毛线手套,衣冠楚楚地开车,实在是太过反差萌。
“你不热吗?”她皱着鼻尖问。
言落偏眸看她一眼,唇角不在意地扯了扯:“不热。”
盛望舒实在是看不过去:“行了,那天是随口跟你开玩笑的,你不戴着出门我也不会生气的。”
“不是因为怕你生气。”言落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语气一本正经的:“我真的没觉得热。”
盛望舒:“……”
到度假村,下了车,言落依然没摘那副手套。
宋源大老远一看到他就被他的双手吸引,小跑几步过来。
“落哥,你手上那是什么?”
言落淡淡睨他一眼:“手套,没见过?”
“手套我见得多了,你戴手套我还是第一次见。”
从小学起,他就没见言落戴过手套,哪怕冬天下大雪,少爷他最多也就是把双手抄进口袋里。
今儿这是抽什么风呢?
宋源越看越好奇,偏偏言落一副爱答不理不多解释的模样,惹得他更加关注。
“月亮,落哥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三个人都走进室内了,言落还是没有把手套摘下来的打算。
甚至他已经脱掉了外套搭在沙发上。
盛望舒边脱外套边笑,却也不解释,只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故作玄虚地冲宋源挑了挑眉。
宋源暗自咂摸半晌,目光落回到言落身上。
他闲散靠在沙发上,正低眸打量那手套上羊毛线织就的纹路。
宋源挠了挠眉毛,凑过去又看了眼:“这是今年的时尚单品吗?落哥,什么牌子的?”
言落抬睫,目光意味深长地从盛望舒身上扫过,笑了声:“设计师高定。”
宋源:“哪个设计师?”
言落抬手,手背上的小月牙在他眼前一晃而过,“Moon Sheng 。”
Moon Sheng ?
宋源反应了半晌,明白过来:“……靠。”
有生之年他竟然也能亲眼看到言落秀恩爱。
真……秀他一脸。
许念汐等到晚饭开餐时才到,毛毛外套脱掉,她里面单穿一条露肩鱼尾裙,妆容似性感小野猫。
盛望舒还以为她是刚从哪个夜店出来。
等许念汐在她左手边坐下,盛望舒转头端详她的脸——分不清是腮红还是红晕,她脸颊泛着红,眼里也泛着水光,流露出风情艳色。
她啧一声,轻声问:“去哪了?”
许念汐端起红酒杯抿一口,同样回以轻声,“你猜。”
盛望舒一手支着下巴,偏眸睨着她,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猜出个大概。
“我才不猜。”她故意说。
等酒过三巡,麻将摊又支起来,两人才凑在一起密聊。
还是去年并排躺着喝酒的躺椅,盛望舒轻轻碰了下许念汐的酒杯,一副了然神色:“去猎艳了?”
许念汐不置可否地朝她眨眨眼。
盛望舒的视线不经意间向下,瞥见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一抹红痕,“啧”了声:“还挺激烈。”
许念汐同样“啧”一声,看她:“你现在懂得很多嘛。”
盛望舒不甘示弱地反击:“种草莓这种事我以前就懂好不好?”
谁年轻时还没看过几本言情小说。
“别打岔,说你的事儿呢。”盛望舒把话题拉回来:“最近一直没顾得上问,你和那个尹黎怎么样了?”
许念汐耸耸肩:“就……那样喽。”
“那样是哪样?”盛望舒猜测着:“你今天来这么晚,是去见他了?”
许念汐轻咳一声。
“那你们俩现在是……”
“睡眠关系。”许念汐略压低了点声音,“还不是拜你所赐。”
盛望舒盘腿坐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那天临时放鸽子,我也不会喝醉了给他可乘之机。”
许念汐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是真头疼还是暗爽,“他说蒙面派对那次……咳……是他的第一次,非要我负责。”
盛望舒抿了口酒,一脸兴味:“……然后你就拿走了他的第二次第三次?”
许念汐:“……”
两人聊得正投入,宋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叫了她一声。
“月亮。”
盛望舒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回头,“干嘛?”
宋源一脸无语:“你快去管管落哥吧,他非要戴着手套和我们打牌。”
“……”
盛望舒稳了一下神,憋着笑决定护短:“在你家度假村戴手套打牌会被判刑吗?”
宋源:“不会,但会刺激到我这只单身狗脆弱的玻璃心。”
盛望舒:“……”
盛望舒矜傲地把酒杯递给宋源,像个女王似的走在他前面,进去棋牌室替他“主持公道”。
言落靠在椅背上,表情落拓闲适,正抬手摸牌——戴着他那副绣着浅黄小月亮的白手套。
盛望舒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言落恰在这时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到她的身影,“月亮,过来。”
盛望舒大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言落眉宇间划过一丝疑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的形象能有什么问题?”
宋源把酒杯递回到盛望舒手里,适时地插嘴:“你见有谁是戴着手套打牌的?我这暖气都开到26度了!”
“哦。我不是因为冷。”
言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面不改色地说:“是因为这手套能增强我的牌运。”
“……”
盛望舒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都要信以为真了。
她哭笑不得,心里像裹着糖霜,渗出丝丝缕缕的甜意,俯身在他耳边威胁:“差不多得了,再秀明年我就不送你礼物了。”
言落转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摘掉了手套。
他轻挑眉,顺手牵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身旁椅子上,“那你坐我旁边看着。”
“今晚玩得大,没有月亮护体,我怕会输。”
盛望舒:“……”
—
盛望舒拿了个抱枕,窝在椅子里边玩手机边看言落打牌。
言落开局连赢三把,输得宋源仰天长啸。
“不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吗?落哥,你这不科学啊。”
言落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说了我有月亮护体。”
宋源不服,企图去拉盛望舒的椅子,“月亮,你往我这边坐近一点。”
盛望舒看他的表情像看一个傻子,正要开口揶揄,言落骨节分明的右手已经伸过来,把住了她的椅子扶手。
目光凉凉地扫过宋源,他轻蔑地笑了声:“你就是靠她再近也没用。”
因为是他的专属幸运月亮。
正说话间,盛望舒的手机响了,是沈明意打来的电话。
盛望舒盯着屏幕迟疑了一秒,当着言落的面接通了电话。
沈明意的笑声隔着听筒传来,“月亮姐,新年快乐。”
盛望舒也笑:“新年快乐,你还在剧组吗?”
经纪人又为他接了一部电影客串,剧组赶工,新年期间也不休息。
沈明意哀怨地叹口气:“是啊,还在给老板您卖命呢。”
盛望舒被他逗得笑起来。
都能如常开玩笑了,看来他已经好多了。
“好好工作,”她鼓励他:“总有熬出头的那天。”
两人不痛不痒地又聊几句,沈明意又要赶着去拍。
盛望舒挂断电话,发现言落正满眼兴味地看着她。
“干什么?”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新鲜。”
言落笑了声,略压低一分的声音透出感慨的温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们月亮长大了,都会教育弟弟了。”
盛望舒笑着“切”了声,十分顺手地在他肩头砸了下。
玩到十一点多,盛望舒已经开始犯困了。
她昨晚熬夜今天早起,统共没睡几个小时。
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掉,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跟言落说要先去睡了。
言落闻言,也要起身跟她走。
“你玩吧。”盛望舒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披上外套,慢慢悠悠地往外走,等回到宋源留给她的那栋独院民宿,洗完了澡,才发现把手机忘在了牌桌上。
懒得再回去拿,她直接去卧室睡觉。
而此刻,牌桌上,言落也留意到了盛望舒忘在那的手机。
微信提示音清脆响起,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偏眸扫了一眼,瞥见一行字。
[新年快乐。突然想起去年新年的零点,你特意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新年快乐……]
后面的字没再显示了。
不过发件人的备注却清晰地撞进他的瞳孔里——陵游。
言落身子稍稍向后靠,慢条斯理地按了下指骨。
手指“咔嚓”一声轻响,他的眸光不觉间暗下去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