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就算是再卖力,家里的钱粮都不多。既要给杨同升攒上高中的钱,又要让杨同升吃好喝好,好好读书,他们两个人的劳力完全不够用。
白苦瓜寄回家的钱,钟红娟他们都用到了日常花销,加上还得孝敬两个老人,他们过得很苦。
每天累得要死的钟红娟和杨河没有发现,他们的钱盒子里面,剩下的只是一堆纸,钱全都没了。
这要从杨同升借钱说起。刚开始杨同升是借了多少换多少。家里的钱有多,他就算用一些也还得回去。
但是每借多一次,他用的就越多。他借了钱,哥们就凑上来蹭点吃喝。为了维系关系,杨同升不得请客?这一请客,钱越去越多,家里面的钱也不多,慢慢就产生了漏洞。
这漏洞一出,杨同升只能想尽办法补,比如说,去偷。因为他风评还算不错,所以没了东西的人没怀疑过他。东西不大不小,被偷的人找不到小偷,就当自己倒霉了。
可沉迷在别人吹捧和花钱快感之中的杨同升越花越多,金钱漏洞也越来越大。
家里的白苦瓜寄回去的十块钱和偷来的小件压根就没办法满足他的花销。他只能纠缠着几个好“兄弟”一起去偷贵重物品。
他们瞄准的是班里一个女生的家。那个女生家境不错,到这边来上学据说是为了躲计划生育的人。
女生的亲生父母经常会送钱给她的养父母。杨同升和那群兄弟打的就是那笔钱的主意。
反正他们家那么有钱,少一个月的生活费,很快又可以补上的。怀着这个心思,杨同升跟其他人一起,在晚上偷偷潜进去那户人家家里抢。
他们提前踩点过,本以为万无一失。但是他们没想到,那户人家新养了一只狗。
狗吠声把主人惊醒。看到偷东西的几个少年,刘根柱大声吼道,“抓小偷啊!”
刘根柱之前是个农村人,因为认养了一个闺女,托闺女家的福,才能搬到城里面住,还开了个小铺子。
他手劲不小,但是架不住几个半大少年围攻。刘根柱的老婆石县英过去给隔壁的邻居开门,让人进来帮忙。
几个半大少年哪里是几个中年壮汉加青年小伙子的对手,不到五分钟就被抓住绑了起来。
陈晓冰也被吵醒,不过她醒来就躲在房间里面不敢出去。直到石县英跟她说,人抓起来了,她才穿戴整齐地出房间。
扯开他们的包巾,陈晓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杨同升?”
“闺女,你认识他?”
“认识,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抓住杨同升的刘根柱听到这个答案松了手。他以为学校里面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好的,怎么还有这种小偷呢?
杨同升看到陈晓冰的时候,只感觉很没面子。趁着刘根柱恍惚那一瞬,他撞开抓住他的另外一个人,跑了出门。
几个大人哪里能让个小子跑了!刘根柱和邻居上去追。但是杨同升反手就把刚刚坏了他们好事的狗扔了过去。刘根柱和邻居一起接住了狗,让杨同升逃走了。
杨同升逃跑了,剩下的几个人被看得更紧了。他们对视一眼,决定将锅甩给杨同升。谁让这小子不仗义,逃跑都不带他们。
杨同升连夜跑回了家。他也知道,那些人肯定会报警。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找他。为了不被抓去坐牢,杨同升收拾了东西,把钱全部拿走,就直接逃了。
至于他剩下的欠款和父母亲,他压根就没时间考虑。连夜逃跑的杨同升先是坐汽车,然后是坐火车。他随便乱转车,打算先去外地躲一阵子。
白苦瓜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它在制衣厂里面干了几年,制衣厂面临倒闭。白苦瓜有存款,但是要接手制衣厂远远不够。
有几个工人有点家底的,倒是想要联合起来一起拿下制衣厂。她们邀请白苦瓜一起,可白苦瓜不想要干。
它自己本身就不是搞权谋的料,委托者又是老实人一枚。真要和其他人合作,说不定是谁吃亏。
白苦瓜离开制衣厂,就进去给餐馆打工。它男性的身份给了他优势。同批进去的女性只能当个洗碗工,它运气好,被大厨看中了,把它收做学徒。
学徒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跟着师傅学习,吃喝不愁,而且不怕被人欺负。
坏处就是,钱少。二十块钱的工资,一半要交给师傅。这是学徒这一行的潜规则。
如果白苦瓜不愿意,它也可以去当洗碗工或者搬东西的,一个月二十块钱,早上三点上工,晚上十点下工,累得要死要活。
白苦瓜听了,决定当学徒。饭店的学徒也不是很好当。师傅每天只需要掌厨做饭。学徒不止要烧火还得跟着一起学挑菜。
每个学徒挑好的菜送到师傅面前,由师傅指点,将菜的优缺点都说出来。学徒们能学到多少,全靠个人本事。
一年内没有长进的,会被老板开除。白苦瓜就是蹭了被开除者的位置进的酒店。
“小伙子叫什么?”
“师傅好,我叫杨同山。”
“名字不错,我叫你小杨吧。”
“不知道师傅贵姓?”
“我叫刘富礼,你以后喊师傅或者跟着他们喊我老刘就行。”
“师傅,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刘富礼眉宇开阔,看着是个好相处的。白苦瓜就大胆提了个问题。
“扭扭捏捏不像话,想说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你愿意收徒啊?”
白苦瓜不懂。起码在这个年代,有什么手艺都讲究传承。大部分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外人压根就没有机会学得到。
即使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对方可能也会招赘,将手艺传给自己的女婿或者外孙。可以说,传女极少见,传儿传孙是基本操作。
“嗐,这年头,老板给的钱多,那不就得教呗。而且,跟着我学做饭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以后读好书吃公家饭的日子好。”
这个是刘富礼的真实想法。看跟他手艺差不多的,人家谋上了公家饭,每天过得美滋滋。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不用担心加班干活。不像是他,每天早早起来,经常加班。要不是这边工资高,他都不想要干了。
“好像也对。”
“放心吧,你别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不会亏待你!”
“谢谢师傅。”
白苦瓜庆幸自己有存款,每个月的十块钱工资寄回去给了家里,它手上还能有零花钱。
白苦瓜每天的工作就是洗菜,然后让刘富礼挑出菜当中的不足之处。比如说一盘香麦叶,刘富礼会按照不同品阶的客人,跟白苦瓜介绍该如何处理那一盘洗好的菜。
如果是普通的客人,那么一整盘菜都可以用来炒。如果是贵客,翻炒的菜应该要选取鲜嫩而且大小大概相等的叶子。太老的不要,太嫩的也不要。
如果是做汤,那么选择又不一样。菜汤当中的叶子,必须要足够嫩。太老的叶子口感没那么丝滑。
白苦瓜在厨房学了不少东西,从洗菜到切菜,它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掌握。这大半年里,它日子也没过得多好。
每天五点到酒店里面和师兄们师弟们一起搬菜洗菜。六点听师傅的教导,接着给师傅打下手。
草草吃一顿就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要准备提前订好的饭菜,还要打扫厨房卫生。
酒店还经常能够接到“外卖”生意,给附近工地里面的人送饭菜。大部分送饭菜的活都是白苦瓜他们这种学徒来干。
“小杨,你今天去送饭不?”
“不了,我还没学会剔骨呢。”
酒店的一道招牌菜就是八宝鸭。八宝鸭全身上下没一根骨头,而且吃起来没有鸭子的腥味。
那道菜是刘富礼的拿手绝活。作为他的徒弟,理所应当要学会怎么剔骨。刘富礼的其他三个徒弟韩双增、曹金祥和奚玉国都已经学会了怎么剔骨。白苦瓜当然不能比他们差劲。
“不着急的,我们也学了挺长时间,别整天闷在厨房里啊。”
“是啊!”
韩双增和曹金祥过来,看到被白苦瓜拆得七零八落的鸭子有点同情。并不是同情鸭子而是同情白苦瓜。
它来了半年,就基本把他们一年要学的事情都学完了。它这种学习速度,怕不是一年就可以出师,成为厨房二师傅普通客人服务了。
反观他们三个,同样是刘富礼的徒弟,一年基本功都没学完整。这样的差距让他们心里不舒服。
但是最近他们心里格外舒爽。刘富礼的拿手好菜就是八宝鸭。作为他的徒弟,在这道菜上面绝对不能弱。
他们三个学剔骨的时候可没白苦瓜那么慢。而且,他们都是一点一点剔,而白苦瓜直接就不是剔骨了,是剥皮拆骨。
“我不想去。”
“好吧,那我们去了。”
去送餐有好处,可以出去休息一下,而且学徒可以悄咪咪带着自己做失败的菜过去便宜卖。这个也是学徒的隐藏福利之一。
大部分有门路的人都知道。想要吃便宜又新鲜的肉,就找酒店的学徒。只要钱给到位,肉绝对管饱。
老板也知道这些人私底下的小动作。看在那些人用的都是厨余垃圾,不用也会倒掉的份上,老板没计较那么多。
有利可图,来这边当学徒的才会越来越多,他也可以省下不少的劳力和钱财。搬菜运菜以及洗菜工还有一些杂活,老板都不需要请新人,这些学徒就可以搞定。
“你还没学会吗?”
刘富礼带过这么多的弟子,其中天赋最高的就是白苦瓜了。他本以为它可以延续之前的壮举,快速学会并且将成品交到他的手上。
事实是,并没有。白苦瓜的速度慢得超出他的预期。
“对不起师傅,我让您失望了。”
“没事,或许你不擅长这方面,你再多想想,总会开窍的。”
刘富礼叹了口气。他舍不得这么有天分的弟子。更加舍不得自己的拿手好菜断了传承。
其他三个弟子看着是还不错,但是刘富礼知道,他们离真正的大厨还差得远呢。不是他不想要严格继续教,而是形势所迫。
而且其他三个徒弟更多的心思都花在怎么抢多一点的肉拿出去卖,心思压根就不在做菜上面。唯独这个新收的小徒弟是真的喜欢做饭的。
“谢谢师傅,我会努力的。”
白苦瓜也会拆骨,大部分的骨头都能拆得出来。但是,鸭子里面的小骨头它容易忽略。
如果强拆,那么鸭子的内部容易受损。外表看着是没问题,但是真正嘴刁的食客一吃就可以吃出来。
如果用醋或者烤制的方式让这些小骨头“融化”,那么很显然,八宝鸭也做不成了。
为了了解鸭子内部的结构,白苦瓜把一整只鸭子拆成一块一块,慢慢研究。
“当年我也是用了不少时间。你祖师爷说,个人有个人的习惯,可能我教你的,你并不习惯。你可以试着从自己喜欢的角度切入,不一定要从鸭脚开始拆。”
刘富礼的八宝鸭除了味道一绝之外,整体性也是一绝。点这道菜的人都很满意。
跟其他店里的八宝鸭不同,刘富礼做好的八宝鸭鸭头、鸭脖子、鸭翅膀、鸭脚这些都是在的。
而且这些部位被填充了特殊的食物,吃起来是不一样的风味,刚好可以给吃腻了八宝鸭正餐的人解腻。
“好的,我会的。”
白苦瓜认真钻研,落在老板眼里。他挺满意这孩子,还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大厨。
“你要是想钻研,明天你也可以到酒店来学习,跟平时是一样的。”
老板突然出现,刘富礼受宠若惊。
“老板怎么来了?”
“老刘啊,你教得不错!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谢谢老板!”
刘富礼笑得开心,但是心里苦。真不知道这个老板是不是变态。之前他也带出来了一个好学生。
结果呢?他那个好徒弟恨刘富礼恨得要死!刘富礼开始不明白,以为是徒弟天性如此,只是装得好。可在徒弟酒醉之后朝他怒吼,宣泄自己不满的时候,刘富礼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如何成为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