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7
掐在腰间的手灼热滚烫, 这种内力刚猛强横的武者血气充盈,修习的内功更是霸道无比。
于洲因常年握剑而布满厚茧的指尖正牢牢地按住了他的京门穴,郦筑昙知道, 以于洲的刚猛内劲,只要一丝涌入京门穴,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都化为乌有了。
若是没了这些内力, 他郦筑昙准得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男娼。
大丈夫能屈能伸,郦筑昙泪淌满脸,脑中疯狂地想着计策,低眉顺目地说道:“我这条命是大人的, 随便大人怎么处置, 就算一刀杀了我也无所谓,可是我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
“我的父亲郦镂为官清廉,一生正直,到最后却被凌迟处死, 郦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 此等大仇,焉能不报, 若是现在死了,我不甘心。”
“大人, 你说我心术不正, 可是我从前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是万万想不到竟会沦落如此境地的。”
“世态炎凉, 人情如霜, 是这残酷的世道让我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于洲冷笑, “你的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见过的世间惨状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凭什么认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我?”
他指尖内力涌动,一丝内力涌进郦筑昙的京门穴,一股尖锐的剧痛袭来,郦筑昙一声闷哼,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栽倒在于洲怀里。
他水光盈盈的□□脊背贴上了于洲的胸膛,于洲单手扼住郦筑昙修长的脖颈,手指缓缓收紧,郦筑昙脸色涨红,却一动也不敢动。
平时看着于洲,只是觉得他身姿修长挺拔如松,行动之间都有一种极为从容的风度,神色冷淡沉肃,平时对犯人的关照看起来也颇有君子之风。
不曾想这人的胸膛居然炽热坚硬,真如烙铁一般,烫得郦筑昙都快要化掉了。
脖颈上的手依旧在收紧,他心中绝望极了,闭上双眸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郦筑昙脖颈上的手一松,王二的声音从草丛那头传了出来:“你们俩完事没有呢,都是男人也没啥避讳的,我就过来了啊。”
王二拿着水囊和烤熟的干粮走过来,枯草丛生的荒原里,有一处的荒草被压弯了一圈,王二看见那郦探花正瘫软无力地软倒在于洲怀里,上半身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上。
于洲的衣服倒是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地穿在身上,可是郦探花正闭着眼睛往下掉眼泪,看上去破破烂烂凄凄惨惨,估计早已是不堪承受,也不知道遭受了怎样下流的对待。
平时还真是看不出于洲这么会玩,真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家伙都被他那古井无波的性格给蒙蔽了。
王二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不是兄弟我坏你们的好事,咱们马上就要继续赶路了,还不赶紧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他抬手一扔,于洲随手接住了水囊和干粮,王二又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地说道:“要是你们没尽兴,也可以再来一次,只是要快点鸣金收兵。”
于洲看了他一眼,王二对他做了个鬼脸,咂嘴走了。
于洲喝了口水,把手中的手囊递给郦筑昙,郦筑昙小心翼翼地哑声问道:“大人,你是不想杀我了么?”
于洲说道:“还没到南岭,这一趟差事还没结束。”
他是一个遵守契约的人。
郦筑昙松了口气,慢慢从于洲怀里坐起来,捡起垂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太阳西斜,日落前他们沿着官道赶路,天黑之前终于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
正好王二留下来守夜,他给郦筑昙端来了一碗汤,把他身上木枷解开,一团和气地说道:“喝口汤暖暖身子,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南岭了。”
“多谢。”
郦筑昙捧着汤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野菜汤。
王二用蒲扇扇着蚊子,“你说你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身子骨,你这样的容貌,还是个新科探花郎,到了军营里不出一天,保准你身上没一块好肉。”
“军营那是什么地方啊,积年累月见不到女人,里头的士兵都快馋疯了,咱们王朝又是男多女少,只好用你们这些长得漂亮的男人来充数,你说你当年既然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太想不开了。”
囚服们倚着篱笆排排坐,陆子文和孔林风正倚着篱笆睡觉,孔林风都快睡死过去了,闻到菜汤的香味硬是睁开眼睛把脑袋凑过来,舔着嘴唇说道:“好兄弟,你得那个于洲的关照,也不差这一口菜汤,赶紧送与我尝上一口。”
陆子文咽着口水,瞥了孔林风一眼,孔林风说道:“郦兄你看,子文兄也想喝。”
不止是他们两个,其他罪犯都在咽着口水。
想当初这些人也是汴京里的富贵人物,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喝口菜汤都难如登天。
郦筑昙心中叹息一声,把剩了小半碗的菜汤递给了孔林风,孔林风身上戴着木枷,艰难地捧着碗喝了一小口后就把碗递给陆子文。
陆子文把空碗递给郦筑昙,郦筑昙又把碗递给王二,王二给他递了个眼色,悄声说道:“这好不容易有个床铺,还有些热水,你和我于兄弟快活去吧,你们这场露水姻缘半个月后就也就缘尽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啊。”
于洲正在屋中静心打坐。
一甲子是六十年,乍然失去一甲子的功力,即使是于洲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不能适应。
况且于洲的体质特殊,他是极为罕见的阳火体质,虽然修习起来事半功倍,但是内力一旦冲破了一甲子大关,便会遭受极强的反噬。
他此前隐居在雪山之中,正是用极寒之地来压制他的阳火体质。
况且他内力深厚,远非常人可比,倒也能勉强能压制住反噬,不曾想大醉一场后,竟然被郦筑昙偷走了一甲子的内力。
他的内力不如以往浑厚,根基也不如以往稳固,隐隐有动摇的迹象,体内霸道无比的内力也开始躁动起来,不得不每日静心打坐调养内息。
这其中的苦楚无法对外人道也,他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榻上调和内息,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于洲收了内力,睁开眼说道,“进来。”
郦筑昙裹着一件黑袍子走了进来。
平时于洲见他,郦筑昙都是脏兮兮的,凄凄惨惨破破烂烂,像只在泥潭里里打完滚跑出来的脏狐狸。
这会洗干净了,灰扑扑的脏狐狸变成了白狐狸,及腰的黑发还没干,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脸颊上,细狭长的狐眼半垂着,纤长细密的睫毛正在轻轻地颤抖。
他关好门,低着头走到床榻前,当着于洲的面,把裹在身上的黑袍子脱了下去。
袍子落在地上,堆在郦筑昙脚边。
室内只点着一根蜡烛,烛光摇曳着,将郦筑昙的影子映在墙上。
一个男子,却生着一个不堪一握的腰肢。
郦筑昙死死地咬着下唇,心中满是难堪和屈辱。
可除此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明明是自己的容色为郦家招来了灭顶之灾,明明发过誓,无论沦落到何种田地,此生绝不以色侍人自甘下贱。
如今却做出这样下贱的举动,只为了乞求一个男人的垂怜。
他缓步向着于洲走来,墙上那活色生香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腰肢像一条危险诱人的蛇,轻摇缓摆着。
郦筑昙走到塌边跪下,像只怕生的狐狸似的试探着把下巴枕在了于洲的膝盖上。
他用那精致的下巴轻轻磨蹭着于洲膝盖,另一只手抓住了于洲的手,把那只布满厚茧的滚烫手掌按在那张妖冶动人的脸庞上。
他用柔嫩的脸颊蹭着于洲的手掌,低声说道:“求大人疼我。”
于洲垂眸凝视着他。
室内的烛火摇曳着,探花郎的身子如熠熠生辉的美玉,烛光似流动的蜜,一寸一寸淌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这样世间难寻的美色,于洲却依旧不为所动,茶色的眸子依旧古井无波。
终年宿在雪山上的剑客,真的已经摒弃一切世俗的欲望了吗?
郦筑昙的眼中已经满是绝望了。
于洲却突然单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衫,郦筑昙眼中一亮,下一瞬,那带着滚烫体温的外衫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郦筑昙的神色渐渐黯然。
下一刻,他已经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于洲的膝盖上,他低着头,睫毛上缀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哽咽道:“大人......”
他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一声千回百转的大人,硬生生把于洲那颗石头心给叫软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底不忍心辣手摧花。
于洲别过头,眼神却在墙上的那抹人影上顿住,半晌之后,他冷冷说道:“穿上衣服出去,待你复仇之后,我再取你性命。”
伏在他膝盖上的郦筑昙顿时破涕为笑。
他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捡起地上的袍子对于洲行了一礼后便走出了房间。
许久之后,红烛燃尽,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着深深怒气的声音。
“真是孽缘!”
翌日,一行人继续赶路。
王二和于洲在前面领路,王二拿着水囊喝了一口水,咒骂了一会南越的这个鬼天气后,用水囊怼了一下于洲。
“喂,你今天怎么了,一直沉着脸不说,更是理也不理你那姘头。”
于洲冷笑道:“哪里用得着我去理,他的办法多着呢。”
王二一脸八卦地问道:“他惹你生气了?”
于洲:“没有。”
王二的神色更八卦了,“那你为什么生气,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模样呢,今个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洲沉默不语。
王二指指点点:“我说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啦,你看这流放路上荒凉的,尘土飞扬,毒日头晒得人难受,本就心里不爽,你要是再这么吊着我,那你就是不够意思了。”
于洲踩过一只石子,天边有只秃鹫飞过。
他沉声说道:“遇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本想剥了他的皮,却被他溜走了。”
王二讶异:“不能吧,你那身手还捉不住一只狐狸?”
于洲面无表情,捧着剑说道:“捉住了。”
王二:“那狐狸呢,怎么又溜走了?”
于洲表情阴沉:“他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一直嘤嘤叫唤,讨好地摇着他的狐狸尾巴。”
王二大笑:“哎呀,这谁能抵得住啊,放了就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