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评审之后,校长对竞标者们宣布,玉梅餐饮中标,谢谢其他同志的参与。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根本不服气,中标方完全就没按照甲方要求来,硬生生把全包变成了甲供,等于是违反规则竞标,但他们都保持了风度,对武玉梅表达了祝贺。
武玉梅很矜持的和大家握手,还说以后多向大家学习。
她是个漂亮泼辣的少妇,在社交上具备天然优势,真正的爷们是不会和娘们过不去的,只有尹炳松例外,因为他前期投入实在太大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再加上之前的梁子,这个仇不是一般的深。
尹炳松一句狠话都没说,笑眯眯说了几句恭喜就回去预备举报材料了。
……
老黄的预测准确无误,竟然真的拿下了学校食堂的承包合同,武玉梅晕乎乎的,沉浸在成功的兴奋中。
就在一个月前,自己的小饭馆还处在经营不善濒临破产的边缘,现在却成立了公司,拿下了大单,发财不敢说,至少几年内不愁吃饭了,还能养活几个员工,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些让人感觉不切实际,可这一切却都是真真切切。
中标只是故事的开始,将来玉梅餐饮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就像阿狸说的那样,做品牌,搞连锁,上市!遥不可及的神话,也许真的会实现。
武玉梅是个命苦的人,生长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学习优异却没钱上学,感情和事业双双失败,挣扎着活到现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成功。
成功的滋味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觉,能给人信心和力量。
几乎是一瞬间,武玉梅就和昨天的自己不同了,精气神带着整个人亮闪闪的,那是自信的光辉,她和校长和家委会成员们握手,微笑,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宏图抱负。
回去的路上,武玉梅看到路边一家店铺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都市职场剧,她停下脚步,隔着玻璃窗看到那些穿着裁剪合体质地优良职业装脚踩高跟鞋的女性,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和平底鞋,没有自惭形秽,而是一股豪情壮志涌起。
老娘是玉梅餐饮的董事长,早晚有一天也会蹬上高跟鞋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还是奋斗的起步阶段。
来到自家饭店门口,里面依旧忙碌,最先看到她回来的是小红,她正在擦桌子,猛抬头看见站在外面踌躇满志的武玉梅,顿时觉得老板娘有点不一样,似乎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武玉梅推门进来,和熟悉的客人谈笑风生,径直走向柜台,对坐在里面暂代自己承担结账业务的阿狸点点头,淡淡道:“中标了。”
“太棒了!”阿狸喜形于色,立刻从柜台里转出来,和武玉梅拥抱,又蹦又跳的。
小红谢文侠和杜丽都看到傻眼,她们都知道阿狸的家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十万玩餐厅的富家小姐如此兴奋,苦孩子出身的老板娘却如此淡定,这世界是怎么了。
满屋子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凑热闹恭喜祝贺,武玉梅当场宣布,见者有份,今晚全场八折。
她走进后厨,黄皮虎和张聪爷俩正忙的热火朝天,瞥见她进来,老黄只是抬眼看了看。
隔着铁锅里的熊熊烈火,武玉梅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老黄只是点点头,就继续炒菜了,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如此稳健,这也是最吸引武玉梅的地方。
连武玉梅自己都没察觉,她在潜移默化中在向老黄看齐,学他的处变不惊,学他的勤学苦练,学他的坚韧不拔。
临近年关,喝闲酒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十点半店里就没客人了,这也说明生意的不稳定性,所以拓展食堂业务真的很重要。
收拾停当之后,武玉梅给大家开了个会,她说老黄你先讲吧,这一切都是你筹划的。
黄皮虎一摆手:“你讲,战略发展是董事长的职责范围。”
武玉梅想到自己在招标会上的潇洒自如,信心满满,果然侃侃而谈,她说咱们已经拿下了学校食堂的业务,这非常重要,因为我们不仅仅是一家饭馆,而是一家公司,我们的任务不仅是盈利,还要创造社会价值,我们做学校食堂是半公益性质,基本没有利润,七百个孩子吃饭,光是择菜就能把人搞崩溃,这是个劳动密集型的工作,所以下一步我们还要招兵买马,在座各位,就是元老了……
很多新名词是武玉梅现学现卖,在招标会上跟马晓伟学的,她学习能力很强,对这些词汇能够迅速理解消化,说的头头是道。
“有管理能力的,提拔,干活用心的,发奖金,只要肯干,我能给的都给你们,无论是股份,现金还是职位和发展机会。”武玉梅扫视众人,目光集中在小红杜丽谢文侠身上。
“发男朋友么?”小红问。
“我自己还缺呢。”武玉梅说,顿时一阵笑声,气氛更加欢乐。
今天早下班,谢文侠张聪母子骑电动车回家,其他人全都挤进面包车回船厂小区。
平日里都是老黄开车,今天武玉梅亲自开车,她先开到十七号楼把阿狸和小红放下,再开到二十五号楼把杜丽放下,车上只剩下她和易冷。
“老黄,谢谢你。”武玉梅说道。
面包车停在小区道路边,深夜无人经过,正是说悄悄话的好时机。
“客气啥。”易冷回应一句,他岂能感知不到武玉梅的心意,但他还真的不好接受。
“你客气个啥?”武玉梅急道,“老黄你在监狱里蹲了那么久没碰过女人,我就不信你没这个需求,你还是不是真男人。”
不等老黄回答,武玉梅就恶狠狠扑过来,堵住易冷的嘴。
一个荡气回肠的深吻,差点憋的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松开,易冷刚要说话,武玉梅发狠道:“别说话,老娘今天就是要霸王硬上弓!”
说啥都白搭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地步,除了就范没有其他选择。
正当黄皮虎的无级变速山寨h头腰带即将失守之际,一道雪亮的手电光照过来,原来是三个戴着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巡逻过来了。
这辆车停在路边影响了交通,大妈就来管理一下,手电光照耀下,车里有一对惊慌失措的狗男女。
大妈也是过来人,年轻时想放肆都没机会,现在大环境没那么保守了,人却老了,于是大妈们善良地提醒道:“年轻人,注意别感冒了,回家玩去吧。”
气氛被破坏了就很难找回来,武玉梅从上头的亢奋大胆中退出,悻悻然开车回去,开到楼下停车熄火拉手刹,但不准备下车。
“老黄,你说过媳妇去世了,那你孩子呢?”武玉梅问道。
“孩子跟着外公外婆。”易冷说,又加了一句,“不认我。”
“肯定是你当初作的太狠,把人心伤透了。”武玉梅叹气道,“得亏政府把你改造的很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拿出端正态度来,干出一番成绩来,不愁孩子不接纳你。”
易冷说:“你说得对。”
武玉梅说:“到时候还得给孩子找个新妈。”
易冷说:“是得找。”
武玉梅说:“晚上我房门不锁,爱来不来。”
说完,武玉梅下车上楼,头也不回。
回到家里,似乎一切如常,却又到处透着不正常,小红早早回屋挺尸了,好像连脚都没洗,给他俩留出空间来。
武玉梅换了衣服进去洗澡,洗了个香喷喷的大澡,每一寸肌肤都洗的干干净净滑溜溜的,一边洗一边哼歌,心情好得很,今夜必须将老黄拿下,还就不信了,这世界上没有不吃腥的老虎。
易冷是有些纠结的,他年轻时自诩为中国版007,风流倜傥,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结婚后也没少做逢场作戏的事情,四年牢狱生涯改变了他,不再是当年的他。
武玉梅可不像随随便便的主儿,人家是真心实意的投怀送抱,是奔着结婚,奔着给自己孩子当后妈去的,岂能始乱终弃,睡了不负责任。
问题就在这里,说白了就是易冷不想让武玉梅当暖暖的后妈,而且这是向沫老家的对门,说不定亡妻在天之灵时刻盯着呢,让他怎么可能放飞自己。
易冷打开电脑,分散注意力。
半小时后,武玉梅洗完出来了,沐浴露蒸腾的香气袭来,浴袍
“你也洗洗。”武玉梅说完,进了主卧,房门虚掩。
床头柜里的计生用品是武玉梅前几天悄悄买的,未雨绸缪嘛,湿巾纸啥的也预备好了,就等老黄进来了。
“他要是这回还不进来,这辈子都别进了。”武玉梅暗暗发誓,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
易冷面对着电脑,心猿意马,忽然忽然屏幕右下角闪动起来。
那是监控系统在报警,易冷调出监控画面,屏幕上显示的是二单元的楼道,他在电子市场买了几个监控摄像头,分别放在单元门前,自家门口,以及南侧墙外,老旧居民楼杂物众多,电线更是乱七八糟,很好掩饰,这是他保护女儿的一个技术手段,也能用来防贼。
屏幕上的人背对着摄像头,穿黑色羽绒服,戴毛线帽子,看得见耳朵后面的口罩带子,他一点也没有鬼鬼祟祟的样子,大大方方的像是开自己家的屋门,也许是个喝醉酒晚归的人,可是这些天来,这个单元每家每户住的什么人,易冷都已经摸清,没有这号人。
走错了楼号,走错了楼层,走错了家门,这也太巧合了吧,易冷迅速瞄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时刻,他点开监控界面九宫格,十七号楼前后的画面尽收眼底,今夜星光灿烂,看不到行人,但是单元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汽车。
船厂新村的流动人口不算太多,新来的什么邻居大家都知道,这辆车显然不属于这里。
可能是个贼,也可能有其他目的,易冷起身,他在家里也不穿拖鞋,时刻保持战斗状态,手边放着一个魔术扣的腰包,里面放着一些必备的物品,他抓起腰包系在腰间,拎起门后一根一米长的镀锌自来水管,站在门口通过猫眼观测。
202的防盗门是煤港路上加工厂制造的简易栅栏型,防盗门后面还有一道木门,这个贼一只手伸进栅栏在防盗门锁上简单操作了一下,又往外面锁眼里塞了什么,然后摸出一个大号注射器来,前端连接的不是针头,而是一根细长的管子,注射器里已经充满了液体,这个人似乎想用细长软管把液体从门缝里注入室内。.
易冷不再继续观察,迅速开门,201的门轴本来吱吱呀呀的响,被他喷了wd-40后悄无声息,随着门的打开,镀锌钢管直接朝纵火者的后脑招呼上去。
那人的反应异乎寻常的敏捷,听到脑后风声,歪头侧身,躲过致命一击,但水管还是狠狠敲在他肩膀上,如果这是一把刀的话,这人半个身子都劈开了。
纵火者径直向楼上跑,这正中易冷下怀,往下跑就是一楼,出了单元门就是天高任鸟飞,往楼上走就是死路一条。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个人虽然受伤,步履依旧极快,嗖嗖的飞奔,易冷紧追不舍,纵火者熟门熟路上了顶楼,显然踩过点,楼顶天台全是太阳能热水器,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前者奔到天台边缘,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易冷冲上去,只见那人顺着太阳能印出来的水管往下溜,麻利的像只猴子。
易冷如法炮制,但还是慢了一步,那人上了陌生的汽车,车没熄火,一踩油门就走了,等他拿出车钥匙上了五菱之光,拧钥匙发动时发动机掉链子就是发动不了。
易冷忽然警觉起来,可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飞奔上楼,还好没有任何异样,大针筒丢在地上,他观察锁眼,里面插着一根火柴,还用万能胶灌了缝,糊的严严实实,用手摸索里面的锁眼,也被堵住,这种门锁必须用钥匙打开,锁眼堵上一时半会很难打开,如果发生火灾的话不堪设想。
身后有声音,回头看去,是穿着花睡衣的武玉梅愕然看着自己。
“进贼了。”易冷解释道。
他将针筒拿回来,推出一点液体到烟灰缸里,然后点燃,火苗子噌的一下就起来了,果然是汽油!
武玉梅毛骨悚然,这哪是贼啊,这是要杀人放火。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对门住的不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女孩么,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再联想到此前无数个奇怪的细节,聪慧的武玉梅恍然大悟。
易暖暖就是老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