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冷本打算去看看杨毅的,事发突然只能先去派出所处理薛德强的事儿。
案发地点是港务区,所以是这边的派出所管,易冷换了衣服开着大g,衣冠楚楚的来到派出所,找到相关人员询问情况。
那人穿着便装,只说薛德强和人互殴,别的一概不说,不让见人,不让看监控录像,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解,要么拘留。
和解的话就是互殴双方互相赔偿医药费,不愿意和解说法就多了,轻了行政拘留,重了刑事拘留,往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上靠。
“薛德强把人打成重伤,不和解的话恐怕得五年以下。”那人说。
薛致远没主见,看向易冷。
“和解,必须和解。”易冷说,“我和对方碰一碰,商量个数目吧。”
结果一见面,看到的是魏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和解还是得和解,毕竟游戏规则在这儿摆着,不愿意和解就都进去吧。
但是在医药费数额上有了争议,魏波说我兄弟的脑袋被打坏了,连核磁共振都查不出来,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可能有很严重的后遗症,起码先给我二十万垫付,不够再说。
“加上你欠我的八十万,再加上利息,一共是一百二十万,要现钱。”魏波狮子大开口。
“门都没有。”易冷一口回绝。
“那就让你这个小兄弟洗干净等着蹲苦窑吧。”
不欢而散。
魏波有恃无恐,反正陈有志在外面逍遥自在,对方在所里关着肯定着急,这时候不狠狠勒一把更待何时。
他的底线是把放贷和利息收回来,再敲几万块钱就行,毕竟陈有志根本没受伤,连油皮都没擦破。
易冷出门就打了督察举报电话,投诉该所人员徇私枉法,既然是互殴,就该一视同仁,都拘起来才是。
接下来他也没什么好招,只能等对方妥协,如果陈有志不让步的话,事儿就更麻烦了。
“你大哥为啥和他打起来的?”易冷问。
老二薛致远说我也不清楚,我哥昨晚上和女朋友出去就没回来,是我未来大嫂告诉我的。
“你未来大嫂在哪儿呢?”
“上班呢。”
薛德强的女朋友在一家民营医院当护士,工作很忙不能请假,在给病人换注射液的空当,她给易冷讲了昨晚的事情,薛德强纯粹就是见义勇为,这样还被抓起来实在冤枉。
“你有证据么,比如拍了视频之类?”易冷问。
“忘记拍了。”女朋友说,“不过我记得老八烧烤有监控,一调不就出来了。”
等到女朋友中午下班,易冷开车带着他们去了老八烧烤,烧烤店傍晚才开始营业,现在门是锁着的。
没办法,只能先去忙别的事,等晚上烧烤店开张再过来打听,到了傍晚六点多,易冷又来了,烧烤店的老板人称老八,是个有些江湖气的汉子,听说来意之后一句话就回绝了。
“监控坏了,提不出来。”
“那你总看见了吧……”
“我啥也没看见,你要吃饭就坐下吃,要不吃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老八非常的不客气。
可以想象,老八和陈有志等人至少是相熟的,而深夜的烧烤摊总是暴力冲突高发地点,老板对这种事早见惯了,如何应对也形成一套经验,总之监控没事就不坏,有事就坏了。..
从老八这里拿不到证据,易冷也没招。
而这时易冷的举报电话也起作用了,经办人员承受了上面的压力,只能秉公办理,他们又不是陈有志的亲爹,不可能尽心尽力的护着他,依旧是和解流程,但这回是和陈有志当面谈。
“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陈有志头上包着纱布,叼着烟,不可一世。
“那个被打伤的女的,你赔了多少?”易冷问道,“别以为老子不掌握证据,视频就在手机里,你要是不和解也行,给你买个热搜,上网看看,到时候不光是你,还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全都得倒霉,你自己掂量一下。”
这些混社会的都是看人下菜碟,包括负责此案的警官,见易冷不是那种能忽悠的老实人,也就软了,但陈有志表示你得先和我清账,我才能签和解协议。
“你又搞错了。”易冷说,“一码归一码,这孩子和我素不相识,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你不想和解也行,大不了大家都进去蹲十五天,然后我得恭喜你,给自己添了个仇人。”
“你当我吓大的啊!”陈有志脾气上来,当场就要动手,他是仗着在所里,易冷不敢打他,两个辅警死死拖住他,陈有志如同被铁链子拴住的狗,更加疯狂起来,两腿乱蹬,扬言非要弄死姓黄的。
最终还是魏波出面和易冷谈妥了条件,清账,和解,但利息不能少,还得按照他的规矩来,八十万本金,光利息就有好几万。
易冷有些不耐烦了,这帮地赖子最擅长的就是牛皮糖一般的纠缠,他们不差时间和精力,全靠这个挣钱,好人家和他们耗不起,只能妥协。
“先和解,再清账。”易冷不得不同意,他不能看着薛德强被拘留,这样会留下案底,对今后不利,人家孩子才十八岁,还想着当兵呢。
在派出所里,双方把之前的贷款清账了,易冷拿的全部是现金,带的点钞机当场数钞票,把利息也痛快地给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魏波将钞票装进袋子,这一局他不算赢,最多算打平,而且光是赔偿昨晚被打伤的女人就花了十万,但这也没啥,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薛德强终于被放了出来,身上带着伤,眼睛都是肿的,好在没有骨折啥的,易冷也不多说,对魏波和陈有志点点头:“有缘再见。”
回到车里,薛致远给大哥点了支烟,讲述了黄叔搭救的故事,薛德强很憋屈,他说我明明是救人,怎么把我抓了?
“孩子,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易冷拍拍他的肩膀,“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冲动。”
这事儿易冷也觉得挺不爽的,所以当天晚上就去了老八烧烤,等到三点多钟烧烤店关门,把锁投开,进去将监控系统的电脑硬盘卸了下来,回到车里,连上硬盘盒进行操作,然后他发现冤枉老八了,监控是真坏了。
这下没有证据整小志了,易冷觉得心里有点堵,不得劲。
但是不教训陈有志是不行的,不是为了自己出一口恶气,而是为了主持正义,于是易冷开始跟踪陈有志,在他的叉五上装了定位器,计算分析他的日常活动轨迹。
过了几天,易冷准备动手了,在一个漆黑的深夜,他开着面包车潜伏在陈有志家别墅前的道路上,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亮点在地图上移动,就要过来了,可是正当他要放路障时,远处一辆车从斜刺里冲出来,撞上了陈有志的车。
易冷一惊,拿出望远镜观察,只见陈有志从车上下来,依旧是嚣张跋扈,和对方争吵了两句,回身就从车上拿了一把长刀下来挥舞着吓唬人。
然后对方从后腰拔出手枪,顶在陈有志额头上,小志慢慢屈膝跪了下来,彻底怂了。
有点意思了,易冷看的兴致盎然。
车上下来两人,将陈有志绑了起来,易冷看清楚两人的面孔,顿时愕然,这不是薛德强和薛志远么。
陈有志被塞进车里押走,他的叉五也被开走,易冷忍不住好奇心,驾车跟在后面,两辆车一路开向港务区,最终停在一处荒郊野外的渔民码头。
如此荒僻之地,汽车是藏不住的,雪亮的探照灯照射过来,将五菱之光罩在光圈中,汉子走过来拉开车门,车里空无一人。
易冷在身后出现,一把拽出汉子后腰上别的手枪,手感很熟悉,应该是五四,但看细节是北朝造的68式,沉甸甸的真家伙,散发着枪油味道。
“哪路好汉?”汉子问道。
“你就是薛大糊涂?”易冷反问,“我姓黄,黄皮虎。”
薛大糊涂就是薛德强、薛致远和薛余庆的爹,一位渔船船长,他一身皮肤被海上的阳光晒得漆黑,留着狂野潦草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很亮,很野。
“你就是黄师傅,我还想着去谢你的。”薛大糊涂接过易冷还回来的手枪,塞回后腰,“怎么这么巧,在这碰上?”
易冷说:“我一路跟过来的,我本来想动手的,被你截胡了。”
薛大糊涂哈哈一笑,说既然来了,就一起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易冷说。
码头上停着一艘渔船,吨位不大,百十吨的样子,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红旗,陈有志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装进一个锯开盖子的汽油桶里,然后搬到甲板上。
易冷上了船,船上还有几个水手,都是黝黑健壮的汉子,没有大肚腩,没有槽头肉,只有风浪磨砺出的腹肌和狂野不羁的眼神。
渔船乘着夜色出海,一轮明月当空照,船舱里煮起了皮皮虾,薛大糊涂搬出一箱白酒,用牙咬开瓶盖,丢给易冷一瓶:“兄弟,能整点不?”
“平时一斤的量,今夜能喝二斤。”易冷说,“喝酒重要的是气氛,场合,今天给小志送终,这酒必须喝透。”
汽油桶里的小志发出一阵呜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
薛大糊涂哈哈大笑,一摆手,水手搬上满满一盆皮皮虾,清水加盐煮的,壳硬又没肉,作为半个美食家的易冷吃的非常痛苦。
不过有小志的惨叫下酒,也就够了。
薛大糊涂对瓶吹白酒,一口下去就是小半瓶,豪迈之情连易冷都甘拜下风。
“你帮了德强,我得感谢你。”薛大糊涂说,“我不在家,这三个孩子没人管,都学傻了,被人欺负了其实也没啥,找回来场子就是,拘留就拘留,怕个毛,没进去过,那还叫男人么!”
易冷苦笑:“薛老大,话不能这么说。”
薛大糊涂眼一瞪:“你不也进去过。”
易冷说:“能不进还是别进了。”
薛大糊涂也不纠结这个问题,把陈有志从桶里拎出来,丢在甲板上,可怜的小志躺在甲板上,就看到一个水手在慢悠悠的磨刀,刀锋和磨刀石发出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
“别尿我船上。”薛大糊涂蹲下,拿刀拍打着陈有志的脸,“就你打的我儿子?”
陈有志嘴里堵着破布说不出话。
薛老大拔出他嘴里的破布。
陈有志喘了几口气赶紧说:“大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薛大糊涂把破布塞了回去,继续喝酒,真正的狠人连狠话都懒得说,但所作所为才是真让人恐惧。
陈有志依旧被塞回桶里。
在明月照耀下,船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一群汉子在甲板上豪饮,饮到酣畅处,薛老大将汽油桶的盖子盖上,一脚踹到海里:“我去你妈的吧!”
扑通一声,汽油桶飘荡在海上,小志的惨叫若隐若现。
薛德强和薛致远噤若寒蝉,水手们熟视无睹。
易冷说:“薛老大,你这活做的不专业。”
薛大糊涂一瞪眼:“咋?”
易冷说:“你没往桶里灌水泥,飘上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