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文虎何等样人,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精,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意了,玩了一辈子的鹰,着了小家雀的道,他不是没想过遭遇不顺利,但也只想到小女生撕破衣服喊非礼,或者事成之后以感情要挟自己,最狠不过割腕自杀之类言情桥段。
万万没想到,人家一开始就摆明车马搞你,满屋子的记者可不是省油的灯,此时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给你断章取义刊登上报,弄一个大丑闻。
屠文虎咬牙切齿,旋即又恢复风度:“各位记者朋友,我想我应该是走错门了,不好意思,再见。”
记者们岂能放过他,又问狙击欧氏的事情。
屠文虎回过头来,严肃地理一下领带,正色道:“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我的公司找公关部门协调,至于今晚的误会,我不希望报道上有任何偏差,我公司的专职律师是皇家御用大律师,香港是法治社会,各位不想因为诽谤收到律师信吧。”
这从容,这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言人。
这番应对可谓滴水不漏,堪称突发事件应对典范,屠文虎说完就要走,如果有人敢阻拦的话,他就报警。
香港是亚洲最安全城市,满街都是巡警,这边报警,五分钟之内一定有警察赶到现场,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他潇洒转身,拉开门要走,又被人推了进来,走廊里站着几个身量不高,穿无袖T恤的本地社团分子,眼神凶狠,来者不善。
“你们是哪个字头的?我和和联胜的基哥很熟的。”屠文虎有点慌,这里毕竟不是内地,不是他发家的车津县,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他的资历还不足以吓退对方,但也不是很惧怕,因为那么多记者在,这帮古惑仔不敢真动手。
屠文虎退回到室内,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他的手机放在西装内兜里,摸到手机的同时也摸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物,顺手扯了出来,竟然是一根细细的小皮鞭。
记者们又是一通拍照。
屠文虎脸白了,天地良心,自己可没准备这玩意,甚至连TT都没预备,这肯定是刚才某人推搡自己时顺手塞进来的,因为心情高度紧张没感觉到,当着众多记者的面拿出道具来,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有记者大声问,屠生,仲有咩道具攞出嚟畀我哋睇下?
又是一阵大笑。
屠文虎怒视这帮穿着摄影马甲,手拿长枪短炮,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所谓记者们,拨通了999。
至少在警察抵达之前,屠文虎不能走,而做今天这个局,羞辱屠文虎只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通过媒体向屠文虎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宣战。
这是易冷帮阿狸设计的舆论战组成部分,连妆容和白色衣服都是有寓意的,清纯的妆容,戴大垫肩的白西装有点甲胄的感觉,组合起来就是圣女贞德加白衣骑士。
所以现在是欧离的表演时间。
台词是她自己写的,论文采,足以惊艳文化沙漠的这些记者,硬是把一场资本市场的寻常争斗变成了维护正义,父慈女孝,对抗邪恶势力的精彩戏码。
阿狸颜值在线,一个二十出头的千金小姐本来安安分分做教师,只因家族企业被狙击,老父亲被气住院,更兼被奸人觊觎美色,不得不奋起反击,以百亿资金做武器,在资本市场上掀起新一轮腥风血雨,这简直就是妥妥的九十年代港剧范儿,是香港市民最喜欢的戏码。
人的出身确实重要,阿狸毫不怯场,字正腔圆,挥斥方遒,把屠文虎骂的狗血喷头,全篇不看台词,一气呵成,站在她身旁的那玛雅自愧不如,暗道换了我恐怕离了稿子就说不出话了。
等阿狸的檄文发表完毕,警察也上门了,两名蓝帽子军装巡警配点三八左轮,压制全场,经询问并没有恐吓以及伤人事件,警察再三询问屠文虎要不要去医院验伤,屠文虎见好就收,能脱身就谢天谢地。
这事儿不能善罢甘休,屠文虎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叫车,他在香港期间配备了一辆保姆车和司机,本来司机已经下班回家,赶过来估计要三十分钟,屠文虎焦躁不安,他在害怕,怕对方还有后手,比如雇几个印度刀手来砍自己。
他不等司机了,打了辆出租车逃走,今晚的事儿也没敢对大老板说,他又不是大老板的亲儿子,只是个马仔而已,惹了祸没有爹给他撑腰出气。
没有伞的孩子就得比别人跑得快才行,摸了摸兜里的港澳通行证,屠文虎决定今晚就通关回深圳。
第二天的香港报纸杂志网站果然刊登了相关新闻,连欧大小姐的檄文都全文刊发,配图是白衣的阿狸在一众西装革履金融精英辅佐下端坐的照片,气派犹如TVB群星荟萃。
另一张配图是丑态毕露的屠文虎,本来屠文虎长得并不是那么猥琐,但人总有丑陋的瞬间,记者们相机连拍几十张,选的就是最丑的一张,再加上聊天记录和小皮鞭这些佐证,顿时就在市民中形成了善恶正邪。
但这些只是衬托,赢了民心不等于赢了战争,真正的胜负还是要看谁掌握的弹药更多。
弹药就是资金,屠文虎这边在做空打压欧氏航运,资金源源不绝,并未因散户的介入而有所退缩。
……
深圳观澜湖高尔夫球场,一众精英男士正在挥杆击球,屠文虎穿着白色POLO衫,领子学人家竖起来,陪在队伍后面,战战兢兢。
大佬们专心打球,对于手下小弟的出丑并不在意,反而当成笑话来聊,他们中的核心人物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两道浓眉英武非凡,并没有中年人常见的大肚皮,保持良好的身材才是真富豪的象征。
大家称呼这个人为晖哥,聊的云山雾罩,屠文虎努力倾听消化,从中学习挣钱的门道,他在车津县众人眼里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在晖哥面前却是不折不扣的小弟。
“要我说,就该打回去,他们不是还住在香港么,找几个当地社团的人上门泼油漆,总不能任由别人欺负我们的小弟吧,欺负的是阿虎,打的是我们的脸。”一个大佬振振有词。
“战争不能扩大,要对等,对方出什么招,我们也用对等的招数,不然我们找社团,人家也找社团,最后搞得在铜锣湾晒马,有意思么?”晖哥当即反对。
“现在找不到那么多马晒了,真做事都是雇印巴那边的刀手,价钱比内地人还低。”又一个大佬说话。
他们都参与了对欧氏的狙击,是一群嗜血的资本野狼,晖哥就是头狼,屠文虎只是吃点边角料的狼羔子而已。
晖哥打出一个小鸟球,大家都摘下手套鼓掌,跟随的高尔夫球车上,球童拿着平板电脑过来,晖哥看了一下今天的股价,眉头一挑:“有意思了。”
大家也都拿出手机看盘,屠文虎也看了一眼,今天的欧氏股价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大笔资金涌入做多,抬高了股价。
这边做空是先借再还,比如借一元一股,借十万股,把股价砸下去百分之五十,十万就变五万,还掉借的十万股,手上还剩五万现金。
反之,如果股价涨到两元,你就得倒赔十万。
而且做空是可以加杠杆的,如果这场狙击失败告终,可能有些人会破产。
别看他们一个个笑看风云,真输了,也得上天台。
“欧家女孩找的哪里的外援?”晖哥终于认真起来。
没人回答的出,他们之前已经做过详尽的调查,该打招呼的全都问过了,确定内地港台不会有人干涉才出手的,现在进场的,肯定是原先八竿子打不着的游资。
没人能回答晖哥的话,他忽然就怒了:“那就去查!”
香港是个资金自由流动的城市,而东晋资本的资金本来就大批存在境外银行,进入香港股市就是鼠标点一下的事儿,在二级市场上大肆扫货的账户是早就开立好的公司户头,这里面的门道技巧很多,必然有专业人士来操盘,以规避相关的法律风险。
一切都是公开可查的,却又无懈可击,一家名为玉梅控股的在港注册小公司进入了晖哥的视线,据查这家公司的后台是内地的玉梅餐饮,主营业务火锅烧烤,最近风生水起,干的不错。
傍晚吃饭时,更加详尽的资料送到晖哥手上,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什么欧家大小姐,什么玉梅餐饮,都是幌子,真正和自己做对的是东晋资本。
“不应该啊~”晖哥翻着资料说,“这家投资公司和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横插一杠子,这是坏了江湖规矩啊,这么着,先礼后兵,找北京的朋友先和他们接触一下,愿意一起发财的,以后就是朋友。”
坐在宴席末位菜口的屠文虎捧哏道:“那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晖哥看了他一眼:“那就不是朋友。”
后面的话没说,但屠文虎知道,凡是不愿意和晖哥做朋友的,都会死得很惨,晖哥的背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所拥有的财富也超出普通人的想象力范围,而且还在急速扩展中,已达千亿规模,当然这里面大多数是固定资产,现金流嘛,也绝对不少,就算对阵国内富豪榜上的二马也不遑多让。M..
晖哥一声招呼,远在北京的文泰诚就摊上事了,谁让他是东晋资本的管理者呢,有朋友托朋友请他吃饭,北京的饭局向来稠密,一晚上能吃三四场,文泰诚赶二场到地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在座的有朋友,也有陌生人,几个陌生面孔带着明显的官威,朋友介绍了一下,有证监会的,有银监局的,还有一个圆头圆脸的胖子,金丝眼镜斯斯文文,朋友介绍说这是孙部长身边的人。
文泰诚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人是谁了,那真是随随便便就能捏死自己的主儿。
“文总,广东那边有朋友托我打声招呼,想交你这个朋友。”胖子提到了晖哥的名号,多余的话不说了,让文泰诚自己领会去。
文泰诚连在酒席上陪着喝几杯的资格都没有,他很识趣的诺诺连声,退场,拿手帕擦汗,想去帮着把单买了,可是早有人买过单了。
事不宜迟,他赶紧给晋哥打电话:“晋哥,有些不妙,对方通天了,通过XX部领导的身边人打招呼让咱们收手。”
“如果不收手呢?”易冷问。
“我只能说后果不堪设想。”文泰诚继续擦着冷汗,“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问题。”
“比何宽还厉害?”易冷纳闷了。
“何宽只是一条狗,这可是一头真老虎,会吃人的。”文泰诚心有余悸。
“他们专门吓唬你这种胆小的。”易冷哈哈一笑,挂了电话,继续苦练摊煎饼。
摊煎饼最重要的在于把煎饼摊圆,没啥敲门,唯手熟尔,把绿豆面和中筋粉按比例调好,铁鏊子上刷一点油,舀一勺面糊在热鏊子上用小木推顺时针推匀了,打上鸡蛋,撒上黑芝麻,翻个,刷酱,撒葱花香菜末,还有事先用馄饨皮炸的薄脆,生菜叶,火腿肠,任何东西都能往里面加。
易冷是个巧手,但在练习过程中还是失败无数次,他一边做一边动脑子,这回遇到的对手不比江尾市的那些地痞混混,直接上升到政商勾结的资本大鳄,文泰诚是被吓怕了,对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要人性命,但利用合法伤害权给你添堵是肯定的。
怎么破局,还在那个晖哥身上。
这位晖哥并不是低调人物,他的传奇经历人尽皆知,此人情商极高,相貌堂堂,擅长利用婚姻完成社会层次的跃升,当然能力也是超群的,不然不会在短短二十年间坐拥千亿商业帝国版图。
晖哥近年来的操盘就是通过资本市场进行猎杀购并,他已经成功拿下不少企业,欧氏只是他近期的一个小目标而已,和他作对,易冷感觉自己就像是大鲨鱼嘴里的一枚铁钉。
不但硌牙,也能要命。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欧锦华终于被允许看新闻了,他拿着平板先看今天的港股行情,看到欧氏的股价时,血压都降下来了。
是谁在托盘?难道是新加坡的侄女欧丽薇终于迷途知返?一定是她,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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