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前特工,易冷还没疏忽到忘记把药瓶标签撕掉的程度,他是故意的,以此给暖暖一个心理缓冲。
这天晚上,父女三人聊了很多,女儿长大了,进入外国语学校之后突飞猛进,阅读量很大,几次出国也开阔了眼界,已经能和她探讨人生的意义了。
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这种事情是不能用小聪明小伎俩解决的,只能靠自己顿悟之后坦然接受,这方面暖暖和娜塔莎一样,都有过失去至亲的惨痛经验,所以长谈是有效果的,至少易冷这样认为。
第二天的新闻热点是警察被船厂技校的学生捅死,继而是范不晚的老爹范二通过老邓的关系找到易冷,带了一份厚礼,想通过他想办法轻判儿子。
这个失去老婆又即将失去儿子的中年男人一脸痛楚,他也知道临时抱佛脚不灵,可也找不到其他管用的人,好歹儿子和黄皮虎有过交集,自家的品牌至今玉梅餐饮也在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能出个主意也是好的。
易冷很为难,一方面吴斌是自己的朋友,另一方面又看好范不晚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寸呢,事发地点的监控坏了,而且是范不晚的刀捅死的吴斌,虽然范不晚说他是冤枉的,但刀柄上有他的指纹,天王老子也掰扯不清楚。.
这事儿还悬着,易冷又接到冯姗姗的电话,两人许久没联系,突然打电话准没好事。
“姗姗啊,是不是要结婚了给我发请帖?”易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
冯姗姗很严肃地说:“说正经的,我有个朋友因为见义勇为进去了,检察院非要告他杀人,他家里托了很多关系也没用,就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易冷说:“你们怎么都那么高看我呢,我又不是政法委书记,我说话不管用的。”
这会儿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呢,哪有闲空帮他们办这个事儿。
易冷不禁想起杀人跑路的女兵徐楠,不知道这会儿在国外混的咋样了,人间向来不缺冤狱,徐楠命好遇到了当时的自己,范不晚和冯珊珊的朋友命不好,遇到的是自顾不暇的自己。
但是完全不理会也不是易冷的作风,他花钱找了北京一家专门打刑事案官司的律所,帮这两个倒霉蛋辩护。
……
吴斌的出殡仪式在三天后举行,规模很大,极尽哀荣,追悼会上,他爱人几次哭晕,孩子不懂事,抱着爸爸的遗像傻乎乎站着,易冷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心碎欲裂。
这是江尾市一个月来牺牲的第三个警察,前两个都是因病倒在工作岗位上,巧合的是,这三个警察都参与了村镇银行案,不免引起民间各种离谱的谣言,官方越是辟谣,老百姓越是相信那些邪乎的。
易冷喜欢和老百姓扎堆在一起,他混迹于花园凉亭,听退休老头们讲国际政治,讲本地新闻,听说最近经常有少女离家出走,再无音信,这也挺离奇的,按说在监控发达的现代,大活人不该这么丢失的。
易冷小时候,暑假的要素是野湖里游泳,赤膊踢足球,夏夜里的蝉鸣,而现在孩子则离不开空调WiFi冰镇饮料,赤日炎炎,有什么比蹲在家里吹空调刷手机更愉快的呢,如果有,那就是有小帅哥的局。
暖暖长大了,是少女了,说不上情窦初开,但随大流也得表现出自己成熟的一面,所以当初中同学喊她去游泳的时候,欣然答应,拉着娜塔莎,带着泳装,就奔着海滨浴场去了,据说一起玩的还有几个江尾一中的高三学长,身为近江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也很想和本地优等生别一别苗头。
换成普通人家的孩子,顶多给家长说一声去哪儿,跟谁一起玩,但暖暖和娜塔莎心里有数,不是父亲胜似父亲的黄叔叔可能时日无多,所以喊他一起去玩。
易冷也是这种想法,他对死亡本身是看淡的,漂泊半生,数次喋血生死,但那种惊险刺激的快死和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慢死还不是一回事,后者更加折磨人,更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每天的日子都在倒计时,每秒钟都可能倒下,倒下也许再不会起来,这种心态下的易冷精神内耗严重,很多原则都放弃了。
比如怎么教育女儿,本来他是想培养女儿的意志和能力为主,尽量不要搞特殊化,但是能宠女儿的日子还有几天,这个原则大可不必坚持。
前几天无意间听暖暖说过一句,阳光沙滩配敞篷车最好,易冷就上了心,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东晋资本被人吞了无所谓,手上还有欧氏三成的股份呢,还有从屠文虎那里敲来的一大笔钱,当然后面这个钱他不会用。
不就是敞篷车么,安排。
孩子要去游泳,易冷让司机出车送一下,丰田埃尔法加凯雷德的配置,凯雷德里面坐的是安保和医护,安保是保护孩子们的,医护是照顾易冷的。
最初从江尾招募的一批人员,易冷都留下自用了,德强、小顾、左路军等都拿着不低的薪水跟随左右,春秋天穿黑西装,冬天外罩一件黑皮风衣,夏天是埭岘风格的铁灰色古巴领短袖衫,骨传导耳机肆无忌惮的挂着,搭配墨镜小平头,两手交叉放在裆部往那一站,高调神秘威风,唯独腰里没有硬火,毕竟硬火在国内违法。
海滨浴场很大,门票不贵,进去各种消费的机会,摩托艇,滑翔伞,冰镇啤酒小吃摊,核心项目是游泳冲浪,暖暖和娜塔莎换上泳装,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一对姐妹花太靓了,都是高颜值大长腿,其中一个还是金发碧眼,跑起来如同两只小鹿,但也有人不屑,说什么前平后板,要啥没啥,白幼瘦有啥了不起。
旁边人就说了:“看不出这才十六七岁,长大了还了得。”
暖暖来找初中同学玩,有两个升入江尾一中的女同学原先关系不错,在新学校结识了新朋友,带来一起玩耍,几个一中的男生也都是高大帅气,阳光灿烂,孩子们刚认识,都是骄傲矜持的,不经意间显摆着自身的各种资源能耐。
不得不说,能上江尾一中的孩子还是很厉害的,要么学习特别好,要么家境特别好,今天来的男生都是双料男神,不是那种只会死记硬背的书呆子,玩起来也很优秀,耍的一手好冲浪。
易冷就坐在沙滩上看着,看谁敢轻薄自己的女儿,还好,现在的孩子素质挺高,海滨浴场也没有啥地痞流氓。
说起来这还是范不晚的功劳,吴斌殉职之后警方开展扫黑雷霆行动,抓了一大批人,尤其对社会治安案件高度重视,海滨浴场更衣室门口就放着盾牌和橡皮棍,保安严阵以待,门口还有一辆警车长期停着,高压形势下,坏人要么出去避风头,要么窝在家里喝闷酒。
孩子们玩累了,来到冷饮摊前消费,其中一个高个子男孩请客,冰可乐、哈根达斯随便吃,别的男孩都盯着娜塔莎,唯独这个对暖暖大献殷勤。
男孩家庭出身不错,父亲做生意,母亲是医生,家里三套房两辆车,成绩优秀,外形俊朗,一米八八的身高加上游泳运动员的加持让他成为校草级人物,十七岁就已经十人斩。
经历多了,人就懂事,别的少年还在吹牛显摆恶作剧的阶段,男孩已经是体贴入微的暖男了,坐椅子先拿纸巾擦,饮料帮拧盖子,处处显出渣暖海的天赋。
“我看这太阳也下去了,要不咱们兜兜风吧,我开车了。”男孩不经意间显摆道。
“你满十八岁了?那你留过级啊,哈哈哈。”暖暖get不到开车这个点,因为车在她眼里不算个啥,私人飞机没事就坐的人,还差这个么。
男孩自嘲的一笑:“我上学晚,八岁才上一年级,年纪比同学大,所以班长、团支队书记这些活儿也只能我干,谁让我最大呢。”
大家喝了饮料,更衣出来去停车场,男孩穿着沙滩裤和运动鞋,墨镜草帽,手里拿着奔驰车的钥匙,他确实是有驾照的,开的是老爸的奔驰E,黑漆漆亮闪闪,确实霸道。
但是少男少女们的目光却被停在路边一辆敞篷保时捷911所吸引,这是一辆淡粉色车衣的定制版,一看就是买给女孩子的。
大家顿时围上去观看拍照,但并不多羡慕,毕竟只是高二的学生,距离保时捷太远,看看就完事了,连奢望都不奢望的。
滴的一声,跑车灯亮了一下,远处走过来几个大人,其中一个大叔喊了一声暖暖,抛过来一把车钥匙。
暖暖接住车钥匙,没有太大的惊喜,还是那句话,见过私人飞机的女孩,不再会为敞篷车大惊小怪。
“给我的么?”暖暖问。
“要等你拿了驾照再开哦。”易冷笑眯眯地说。
忽然暖暖就眼含热泪,她明白为什么现在就送跑车了,因为黄叔叔也许等不到自己年满十八岁的那一天了。
少男少女们全都傻了,这是啥样的家庭啊,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的,一高兴就给女儿买跑车,还不到年龄没法开,人家就放着落灰,就是高兴。
一辆车驶入停车场,后座挤了四个女孩,其中一个是尹蔚然,随着初中毕业,一剪梅组合烟消云散,尹蔚然上了三加二的大专,结识了新朋友,这种学校的学生心思全然不在学习上,都想着怎么混社会,男生将来都是要干工程滴。
尹蔚然的男朋友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男朋友社会上认的好大哥,开的是八手的大路虎,改装的音箱,闹腾,劲大,带着四个小老妹招摇过市,谁多瞅我一眼都要干谁。
“看,跑车!”大路虎里的女孩喊道,眼中不加掩饰的羡慕,她不认识什么911,对她来说911和718没啥区别,反正都是保时捷,都拉风。
尹蔚然却看见了老对头易暖暖,她有点没认出来,易暖暖变化太大了!反观自己,变化也大,打扮时髦了,吊带热裤浓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五六岁,但个子还和初二那样没长,体重倒是长了不少,朝着土肥圆的方向去了。
“妞儿不赖,还是金丝雀呢。”男朋友肆无忌惮的说道,还吹了声口哨。
“大长腿够玩一年的。”年轻的好大哥说。
“信不信我让我爸弄死你!”尹蔚然伸手在男朋友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男朋友能看上她,只是看上了尹炳松的背景,想着能借力办点事,不过恋情还是地下状态,就算是江湖儿女的松哥,也不会允许女儿高二就跟人开房夜不归宿。
男朋友是个二皮脸,嘻嘻哈哈就糊弄过去了,好大哥降低车速绕了过去,他就想近距离看一下美女,可是却被人拦住了。
是个穿铁灰色小翻领短袖衫的家伙拦的路。
“咋地,这路你家开的啊?”好大哥戴上墨镜,探出脑袋恶狠狠盯着对方,男朋友身为马仔更是压不住火,当即开门蹦出去,上去就推搡对方,没推动,就有点尴尬属于是。
“刚才口哨谁吹的?”小翻领问道。
“我吹的,咋地,还不许人吹口哨了?”男朋友初生牛犊不怕虎,摇头摆尾,如同得了多动症。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顿时打懵了。
“这一巴掌是替你爸爸打的,年纪轻轻不学好,你吹的这叫贼哨,知道不?”小翻领说。
又有几个铁灰色短袖衫打扮的人凑过来,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们。
这场面,这阵仗,再硬顶就属于不懂事了,好大哥偃旗息鼓,赔礼道歉:“大哥,对不起,我小弟不懂事,下次不敢了。”
“滚吧。”
大路虎灰溜溜倒车离开,尹蔚然很不爽,她气自己混的不如易暖暖,也气男朋友丢人现眼,海滨浴场也索然无味了,还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当场走人,男朋友也是个倔种,硬是没追过来。
夕阳西下,尹蔚然一个人走在路上,后面过来一辆轿车,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尹蔚然就上了副驾驶。
当晚,尹蔚然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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