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奶奶说的没错,大学招生不单是高考一条路,还有强基计划,保送、特招,少年班,写条子,以及转换外籍当留学生等多种途径,写条子是最牛的,可望而不可及,至少易冷家里所有亲戚都没这个能耐,包括正厅级的秦德昌在内。
北大清华在国人眼中的含金量可不比普林斯顿差,大姨奶奶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动心了,连向冰都不那么坚持了,因为阿狸帮着安排的普林斯顿并不能百分百保证,万一有个差池,可能暖暖明年就没学上,去个三流大学,还不如上北清呢。
上官浦慈何等人,见众人神态就知道有松动,当即表示自己有门路上北清,而且百分百有保障,不用担心上不了,但是呢,为了成绩上好看点,高三学年还是转到普高去读吧,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关于高考的回忆。
向冰又说话了,最好的高中是江大附中,高三阶段想转学过去,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据说只有省部级打招呼才能塞人,你要是个副市长啥的,人家校长都不带搭理你的。
这话有些夸张,但八九不离十,江大附中就是上一本的保证,谁家不想把孩子送过去啊。
“我和他们老校长是好朋友,打个电话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上官浦慈霸气侧漏,根本不给人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就把这个事儿给定了。
上位者的气魄在这摆着呢,向冰这种小角色都不敢反对,何况还有秦德昌的支持,老秦头也是有意思,那也是在上万人的大单位说一不二的角色,气场强大,最不喜欢别人抢自己的风头,可今天偏偏就吃上官浦慈这一套,打心眼里觉得这个老太婆顺眼。
其实上官浦慈可比秦德昌还大好多岁,属于大姐姐了。
易冷也没话可说,本来他就不放心女儿远渡重洋,老觉得不放心,现在大姨奶奶出面摆平一切,他乐得如此,只是每个人都忽略了当事人的考虑,也就是暖暖自己的想法。
暖暖没有反抗,直接妥协,她懂事,不想让大人为自己吵架翻脸。
但是没人意识到,这件事伤害最深的其实是阿狸,她是为了暖暖才到近江外国语学校工作的,也是为了暖暖才去美国奔走出差,不辞劳苦,又动用各种资源为暖暖打造履历,做上常青藤名校的准备,这九十九步都做完了,就差一步,你们说不上了?
玩呢?
上官浦慈说话算数,真的一个电话就把暖暖的学籍转到了江大附中,而且直接进尖子班,又和荣誉成了同班同学,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暖暖是班里的明星人物,荣誉是除了成绩好别的全都拉胯的小透明,现在暖暖成了拉胯的差生,荣誉则是附中的尖子班里的尖子生,清华已经给他预留了位置。
第一场摸底考试,易暖暖直接垫底,幸亏成绩不公开,不然会严重伤害她的自尊和自信,在近外那些长项,什么搞活动,比才艺,在这里根本不好使,附中连体育课音乐课都没有,实行封闭式管理,除了刷题就是刷题,堪称高三地狱。
还不准学生有手机,暖暖和外界的联系直接断了,和阿狸老师没法联络,连和亲姐妹一般的娜塔莎都没办法联系。
直到下一个周末她才知道,阿狸老师在暖暖转学之后,第一时间就离职了。
大姨奶奶并不是只针对暖暖,她连易冷也一并收拾了,先是哄骗他说来国关学院做个兼职教授,等人到了,直接一群人围上来,又是拍照又是换装,易冷被套上一身新军装,墨绿色的军装和现役陆军常服有细微的差别,军衔领花纽扣配饰是银白色而非金黄色。
但是军衔的变化更大,他转业之前是中校,两杠两星,现在多加了两颗星,预备役大校。
大姨实在给力,直接帮自己提了两级,预备役大校那也是大校啊。
此时的他万万想不到,这是大姨给自己下套呢,预备役嘛,随时可以给你转成现役,现役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让你干啥就干啥不许犟嘴尥蹶子的。
九月初,易冷就按照预定计划再次进京参加中央党校的国企干部培训班了,这是一次学习的过程,更是结交人脉的机会,能去学习的都是全国大型企业中的领军人物,全班五十多个人有一半是党委书记兼董事长,另一半是总经理,只有极个别同学不是一二把手,比如易冷,只是单位的纪检组长兼任党组成员。
但是组织上已经决定了,等学习完毕,回去易冷就能提总经理。
这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了,多少人眼巴巴地辛苦了半辈子,所图的不过是一个位置,却还求而不得,另一些人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
近江外国语学校的女生校服是JK,白衬衣格纹短裙配领带,而江大附中的校服是松松垮垮,大红大紫的涤盖棉运动服,要多土有多土,同学的气质也有极大不同,男生不是懒得打理的乱糟糟中长发就是图省事的寸头,女生也都不施脂粉,素面朝天,要知道近外可是有专门的化妆课的,女生淡妆上课,男生一定要理最酷最帅的发型,两个学校的差别有多大,可想而知。
哪里都有攀比,近外比的是家世,资源人脉和不经意流露的豪富程度,而在附中,唯一攀比的就是成绩。
在这里,暖暖倍感压力的同时,也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她的前十四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到了近外才不舒坦,只是碍于大人的关爱,她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班主任很贴心的给暖暖安排了临近座位的同学,班里成绩最好的,也是全年级前三名的荣誉。
班主任并不知道,以前荣誉还暗恋易暖暖来着,自杀和转校风波以来,小小少年深切体会到了社会艰险,人心的龌龊,他的父母也不怎么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往学校里一丢就不管了,谁能知道这段时间里荣誉心中的百转千回,波澜起伏。
附中老师很善于打鸡血,整天给学生灌鸡汤,这正对荣誉的胃口,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想出人头地,不被人欺负,唯一的途径就是面对千军马万,杀过高考的独木桥。
荣誉本来智商就高,老天赏赐的天赋,数理化成绩贼好,文科也不差,因为过目不忘,因为懂得思考,他转学过来就崭露头角,在测验中一举拿下年级第一,瞬间赢得同学们的尊重和老师的器重,自信心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升入高三之后,突然易暖暖也从近外转到了附中,而且转到荣誉所在的班级,甚至坐到了旁边,这让荣誉分心了,当晚失眠,想了很多。
暖暖倒没啥心思,还觉得遇到老同学挺亲切的,可是课间向荣誉请教数学题,却热脸碰个冷屁股。
再次下课后,暖暖上了个厕所回到座位上,发现多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解题的详细步骤。
再看荣誉,正襟危坐,小样儿很严肃。
暖暖心中一暖,这小子面冷心热,是得给点感谢和鼓励,她想了一节课的时间,终于想出了好办法。
高三早恋绝不是好事儿,耽误学业,也没啥结果,但是少男少女的荷尔蒙一旦上来那是阻拦不住的,暖暖从小经历的多,早熟,她也暗恋过封潇潇,知道那种滋味,这时候就该正向积极引导,把荷尔蒙转化为学习的动力。
于是,下午上课时,荣誉桌上也多了一张纸条,娟秀的字迹写着:北大见。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而已,却蕴含着千言万语。
荣誉强忍着没去扭头看易暖暖,只是将这张纸条叠起来,放进贴着心脏的短袖衫口袋里。
从此二人结为学习伙伴,在荣誉的带领下,暖暖的成绩突飞猛进,老师看在眼里,略有担忧,经多方侦察打探,终于从荣誉的宿舍上铺同学嘴里掏出了情报。
“北大见?”班主任咂摸着这三个字,点点头,欣慰,感动,孩子懂事又争气,懂得隐忍,懂得延迟享受,不为儿女情长影响学习,反而当做鞭策之力,摊上这样的学生,是老师和学校的福气。
“你呢,你准备在哪里和同学相见?”老师问上铺的同学。
同学抓耳挠腮:“要不,江大也行……”
附中学子眼中,江大就是垫底的保障。
……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大学就是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当年船厂中学的英语课代表尹蔚然,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她,现在是某公司的高管。
上回她从洗头房出来,面试进了一家医美公司,被HR一番忽悠之下,借了网贷做了整容手术,完了公司立刻撕毁承诺,尹蔚然背负了几万块网贷要还。
想不还也行,那就加盟公司,为虎作伥,尹蔚然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路子,于是摇身一变成了HR,继续哄骗下一个受害者。
“我们这是免费整容,玻尿酸,超声刀,胶原蛋白,点阵激光,肉毒素,瘦脸针,双眼皮,鼻综合,隆胸,植发,脱毛,水光针,光子嫩肤全都有。”
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土肥圆,满脸雀斑塌鼻子还有点脱发的女孩。
“可是我没那么钱……”女孩说。
“不用你自己付钱,这一套算下来要几十万,但是你只需要配合公司发朋友圈做宣传,每月推荐两个人的微信给客服,就能免除当月的贷款。”身着职业套装的尹蔚然表现的非常专业且老练,根本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现在的她,就算尹炳松来了都认不出,网红蛇精脸,满脸的玻尿酸,满身的硅胶。
除了白天在公司骗人,晚上尹蔚然会去会所上班,以前她在东江汇做的是按摩女,现在去的是高档会所,和其他服务人员排队走进去喊一声老板好,然后自报身高籍贯,被留下上班就喝酒划拳唱歌,上一个班两千块。
尹蔚然很拼,她也有自己的梦想,等攒够了钱,她要和现在的生活一刀两断,去布里斯班留学,在那个充满阳光的地方找个老外,幸福的度过余生。
……
李玉比尹蔚然大两岁,她的家庭条件更差,接近为生活挣扎的边缘,很幸运她没有遇到渣男,而是遇到了生命中的恩人三姐。
三姐本来是想把这个天生丽质又苦命的女孩当成扬州瘦马来养的,养着养着觉得不对劲,李玉太优秀了,太懂事了,未来不可限量。
李玉在舒教授家里当保姆,从来都是素面朝天,衣着简朴,干活麻利又有眼力价,她是住家保姆,下课和周末也不出去玩,就在家里打扫卫生买菜做饭,还不耽误看书学习,试问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舒教授家里客人不断,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李玉端茶倒水完了,就去过道里坐在小马扎上看书,这样可以随时听招呼过来服务。
来的是中央部委的一个司长,曾是舒教授的学生,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伯伯了,他笑问老师,这小保姆是从哪儿寻来的,是不是从画报上。
“亏你还记得。”舒教授爽朗大笑,从书架顶端抽出一本牛皮纸包裹的《大众电影》1983年合订本,上面有当年的电影明星龚雪的剧照。
“还真像。”司长掏出老花眼镜戴上端详。“一个龚雪,一个朱琳,都是那个时代的女神啊。”
然后两人就结束了这个话题,高谈阔论一番,李玉眼睛在看书,耳朵却在旁听。
晚饭,舒教授留司长在家吃饭,李玉做了几个家常菜,这可比在外面吃亲切多了,规格也高。
司长说:“老师,人家十七八的女孩子,你不能圈在家里不让出门啊。”
舒教授说:“不是我不让,是孩子不喜欢出去,就喜欢读书。”
司长说:“您这是道德绑架,你越这样说,人家越不敢出去。”
舒教授说:“这样,小玉啊,明天给你放假,必须出去玩。”
李玉只能答应。
第二天正好三姐有事,说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局,需要李玉参与,事关几十个亿的大项目,马虎不得。
“需要我做什么?”三姐的话搞得李玉也很紧张。
“你坐着陪吃饭就行。”三姐说,“贵宾是北京过来的大领导,咱们从各种渠道打探到他的兴趣爱好,也不一定准,试试吧。”
李玉化了淡妆,按照时间和三姐来到一个私密会所,在包间等了一会儿,三姐的背后老大冯哥等人簇拥着一个人进来。
“三妹,小玉,这位是北京来的李总。”冯哥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个妹妹,你看小玉是不是有点像那个谁?”
“像龚雪。”来自北京的“李总”,其实是李司长微笑着说。
这就有些尴尬了,李司长参加这种宴请本来就不合规,遇到李玉也怪怪的,昨天还是老教授家里乖巧上进的小保姆,今天就成了高端局上的陪酒女,这反差也太大了。
但是以李玉的聪明,岂能不会化解难题,她自然不去点破李司长的身份,反而坦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说我本来已经辍学,在城里打工挣钱,家里父亲残疾,母亲痴呆,只能依靠自己……
三姐何等冰雪聪明之人,立刻明白李玉的用意,将话头接过去,说是我见孩子可怜,把她弄过来本来想培养一下的,奈何孩子是块读书的料,干别的就糟践了。
“是我介绍小玉去给江大一个老教授当保姆的,现在她等于是勤工俭学,一边当保姆一边读书,妮儿出身太苦了,知道努力,我能帮的一定帮她。”说到动情处,三姐拿出纸巾擦了餐眼泪。
这不是挤出来的眼泪,是真情流露。
在场的大佬们都沉默了,李司长显然被深深感动。
李玉心中小小的得意,她太明白这些老男人需要什么了,他们习惯当拯救者,尤其喜欢劝小姐从良,拉良家下水,遇到自己这样有着复杂悲苦身世却又努力上进自强不息的女孩子,会触动他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谁不想呵护这样一个少女呢,尤其少女长得还像他们青年时代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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