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桑琮端着水盆走进来，皙尔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恍惚间，她看到的是殷九，是她曾经想嫁的男人。

画面一转，没有殷九，只有桑琮，桑琮拿着刀丝毫不留情面砍下她心爱之人的头颅。她想要发声，想要扑过去，但她没有力气，她说不出话，也过不去。

这是梦魇，是心魔。

“柒柒可真爱睡懒觉，本王都舍不得把你叫起来。”桑琮抬起手放在皙尔的头上：“本王的柒柒是个小懒猫。”

“你该叫我起来的。”皙尔坐起，她低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她怕她抬起头眼底的恨意太过张扬：“平时没什么事，这院子也走了千遍实在没有什么可走的，只能用睡觉打发时间。”

“是本王的疏忽，此后摄政王府进出随你，但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桑琮坐在床边，他不是疏忽，是一直在等皙尔开口，只要皙尔开口他一定会让皙尔出去，但皙尔从未开口求过他任何事情：“好了，柒柒该起床了，马上我们进宫。”

进宫这一步总是要来的，皙尔起身。

钦国的皇帝，钦国的皇后，还有那后宫嫔妃和大臣。每一个人，每一张脸，她都要看的清楚。

所以她必须要打起精神，她要记住所有人的脸。

桑琮拧干汗巾低头给皙尔擦手，皙尔感觉到手上有温度，她惊起。

“还是我自己来。”

“乖，柒柒，让本王来。”

刚开始皙尔有些不习惯，她身体微僵。后来就无所谓了，该看的都看过了，没什么可矫情的。只是擦一下手和脸，实在没有什么。

衣服是皙尔自己穿的，她坚持要自己穿桑琮也没说什么。

皙尔问：“外面要穿什么颜色的好？”

“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桑琮从后面抱着皙尔，下颔抵在她的肩膀处：“本王的柒柒穿什么都好看。”

皙尔微皱眉头，两个人靠的太近让她想要躲开。桑琮的呼吸就在脖颈处，她从骨子里反感。

因为两个人是抱着的，所以皙尔所有的动作都无处遁形。那微微僵硬在桑琮的感知里无限放大，他除了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能逼着皙尔在他身边，能逼着那个人委曲求全，又如何能逼迫一颗心？

“就那么讨厌本王？”

“你说呢？”皙尔反问，倒是觉得这个问题可笑至极：“如果你只是为了得到我的身体，那就什么也别说，大家心知肚明。若跟我谈心，大可不必，只是让我觉得好笑罢了。”

桑琮轻轻叹了口气：“你……算了。”

他拍了拍皙尔的脑袋没有再多停留：“乖，本王还有些公务，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嗯。”

桑琮走后，皙尔松了口气。

她果真不知道该怎样和桑琮相处，她是恨的，对桑琮滔天的恨意。

唐未央拿着汤婆子过来，她没找到莫邪，被管家领过去拿汤婆子给皙尔。唐未央这才知道，找莫邪只是摄政王的借口并不是一定要找莫邪。

“王妃，您的手又冷了。”

“老毛病。”皙尔苦笑，她从小体寒，小病不断：“未央，你想家吗？”

“回王妃的话，奴婢自由被卖到王府，早已忘记自己的家了。”唐未央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感情的，她对殷国对父母没有什么印象，打记事起她就在钦国生活，被钦国的爹娘养着，最后被卖到王府。

“是王爷把奴婢留下来的，奴婢会永远在摄政王府服侍王妃。”

皙尔点头，知道这些都是客套话：“桑琮在你心里是个很好的人吗？”

“奴婢不知道，也不敢评头论足。”唐未央赶紧跪下，这王妃总是问她一些能让她掉脑袋的事情，不知是皙尔有恃无恐还是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掉脑袋。

“王妃……”

“好了，这里没有别人，我也没有怪你，就这样吧。”

皙尔看着演出的老梨树，梨花已经凋零。老树离了根是会死的，现在马上就死了吧。

皙尔往老梨树的方向走，她刚迈出一步，莫邪过来。

“王妃，王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莫邪低声道。

“走吧。”

皙尔最后看了眼梨树，往反方向走。

梨树越来越远，离她的家乡越来越远。她和老梨树，都再也回不去了。

皙尔今天穿的是紫色的外衣，那种浅浅的紫色，上面秀着很小很小的满天星。第一眼看上去一点都不新奇，但秀气中透着落落大方。今日肯定有不少女眷，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特意选的朴素。

“柒柒，上来。”桑琮伸手将皙尔带上马车，进了马车里面，桑琮的目光在她身上：“柒柒穿的真好看。”

皙尔没说话，坐在一侧，尽量离桑琮远一些。

外面的声音杂七杂八，皙尔听不大清楚。似乎是有卖糖油粑粑，有糖葫芦，也有小笼包。

“柒柒是不是还没有看过钦国？”

“钦国有什么好看的？”

“中原时节，还有端午节，都很热闹，改天带柒柒出来玩。”

皙尔看向马车外，钦国确实很热闹，人来人往，曾经她的国家也如此热闹。

她该怪谁？

要怎样不去想那些事情，她也希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桑琮知道皙尔又想起那些事，他抱住皙尔，既无奈又心痛：“柒柒，有些事情本王不得不去做，本王不求柒柒的理解，未来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吧。”

“我和你没有以后，我会要了你的命。”

“倘若有一天柒柒爱上本王，本王愿意把命给你。”桑琮亲了皙尔的鬓角：“本王说到做到，所以柒柒什么时候爱上本王？”

他只有要一个要求，就是要得到皙尔的心。

他爱的女人也要爱他，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好，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皙尔抬起眼眸，只当自己看了一个笑话。

“你还不如说你的命永远都不会给我，这样我会认为至少你是真诚的。”

“柒柒是不相信自己会爱上本王还是不相信本王会把命给柒柒？”

皙尔皱眉：“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