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新来的七个人来的也真是时候, 赶上了他们开荒插秧,虽然多添了七张口,但也多了七个劳力, 众人肩上开荒的担子也就减轻了些。
到了农时, 什么活都得给农耕让路,除了管后勤的, 众人都得下地干活。
开垦农田倒不是最累的,累的是挖引水渠和插秧,白天出去抬头挺胸,晚上回来就得直不起腰。
于木阳耷拉个脑袋, 半死不活地叫道:“村长。”
许印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哥, 我实在没力气了, 建房子都没这么累过。”于木阳摆了摆手。“我就想说,咱别挖了成不成,我觉得现在的田种出来就够咱们吃了。”
“种多少吃多少?”赵蓬莱说道:“你个猪脑子,不屯粮, 来个灾年怎么办?还是说你愿意从现在开始节衣缩食省粮食。”
于木阳提起一口气,“我——”又塌了下去。
李寸心提起精神来, 笑着向于木阳安慰道:“按今天这个效率, 再有两天就能挖完了。”
众人欲哭无泪,这挖完了水渠还得灌溉插秧咧。
真是能把人累哭, 一边哭, 活还是得一边干,汗水滑到眼睛里, 混着眼泪辣得人睁不开眼, 看着叫人伤心, 可这也没办法。
李寸心只有安慰众人说:“开头是要难一些,以后就好了。”
众人派了于木阳这个馋鬼到她这来哼哼今年要杀猪,她也没忍心拒绝。
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时候,许印颜柏玉文宓三个人找到了猪群的老巢,抓了八只没成年的小猪回来,算上之前那头养大了没宰的小花猪,一共九头。
原先是一个猪圈,现在修了三个,牲畜公母一向是分开饲养,以避免争夺交/配权引起的搏斗损伤,怀孕了的母猪也得分开,以避免受到冲撞而导致流产。
最大的和最小的那两头猪都已经怀了崽,猪怀崽得下一窝,少说得有五六只,多的十来只也是有的。
周浣观察母猪胎动后,笃定地告诉她说,这两胎都能产十头左右。
李寸心没怀疑周浣天赋所带来的经验,她在心里算了算,就算保底产崽都是十头,只要把猪安全养到生产,刨除下的死胎以及养不活夭折了的,他们少说也能添十一二头猪了,这么想想,宰一头猪也没什么。
而且他们还有鸡圈,周浣养得用心,孵出的小鸡成活率能达到九成,许印他们出去捕猎的时候,最常带回来的就是兔子和鸡,鸡如果还活着,又是公的,就会留着做种,养殖便是这样,一个圈中繁殖久了,就得换个公种,以避免近亲繁殖,成活率低、疾病多。
这繁殖里边最有意思的事还得属他们把鸡放养出去的时候,会有野外的鸡主动找过来对他们家母鸡求偶示爱。
动物繁殖喜欢强壮健美的母体,被圈养得体型肥硕、羽毛黑亮光滑的母鸡格外吸引鸡。
当初带过来的十几只成年的鸡以及十几只鸡仔,周浣养了三轮,即便是众人这两年来没少宰鸡,现在也有五十来只成年活鸡。
这是周浣的功劳,为此她也没少操心,村子里的牲畜除了鸡鹅猪,还有兔子驴牛,喂养的活繁琐,光割牧草就累死人,还得时时打扫圈舍,保持牲畜居所的干净整洁,又得帮李寸心堆肥,虽然众人腾出手来了会去帮她,也有颜柏玉时常给她打下手,但总的来说大部分的担子还是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她也不辱使命,对这些牲畜的饲养繁殖一个不落。
李寸心和赵蓬莱已经算好了,把新来的几个人房子修好后,就去东边选定的位置把养殖场建设出来,一来圈舍增大以后,可以扩大生产规模,二来给牲畜提供更清洁敞亮的环境,对于牲畜来说生养好,对于周浣来说管理起来也方便。
想到周浣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众人便商量着让颜柏玉暂时过去帮忙。
众人苦熬死熬,总算是把农时熬了过去,歇了两天,缓了点元气过来,转过头回田里一看。
漠漠水田,鹳鸟低飞,绿禾轻摆。
众人便又感到一切没有白费,都是值得的。
众人没有立即转投到下一阶段的基建计划中,而是留下了一段时间缓冲。
一来虽然去年建房时就备足了砖瓦,并且一边建屋一边烧砖,但屋子建到后头砖瓦仍然供不应求,现在他们得留出些时候给于木阳准备砖瓦,二来带回来的铁矿得精练锻造,让它派上用场,三来现在又多了不少人,桌椅这些得添置了,一直缺着的各种盆桶箱笼橱柜也得扩大生产,众人尝到板车运载货物的甜头,更想多加几辆板车货车,还有狄婉玲一直心心念念用来榨油的榨床,眼看着油桐树又要结果了,要不是现在多添了两个木匠,那个天赋是造船的也能当木匠使,就众人在耳边这么个念叨法,能把夏晴和宁一葵两个人逼疯……
众人各有各的活计,李寸心也有自己的菜园要打理。
辣椒的苗已经移栽了,水培的大蒜切口长出一株青绿的蒜苗,底部也已经长出了根须,种进地里后,把菜园的北边就占满了。
阳光明晃晃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就没歇过气,李寸心带着草帽,蹲在院子的泥地上扎架子,好让丝瓜藤有地方攀爬,地里那丝瓜的叶子像爬山虎一样,已经长出一截藤蔓了。
苗炳在菜园西边帮着扎篱笆,种在菜园边上的丝瓜能顺着篱笆往上爬,他刚想问李寸心篱笆扎成这样行不行,一抬头,李寸心已经起身从后门往前头去了。
李寸心和颜柏玉隔壁的屋子就是云琇和夏晴的,云夏两人的屋前时众人新搭的厨房,那是个扎实的棚子,是在修新厨房之前搭出来临时用的,没想到效果极好。
因为棚子四面通透无墙,靠棚子东边是一排置物架,存放着碗罐,北边是半人高码得齐整似堵墙的木材,西边是流水台和灶台,即便是放着两口水缸,这里也格外宽敞,活动方便,三四个人在里头一起忙活也不觉得拥挤,通风不闷热,烟气散得快。
云琇正在砧板边切土豆丝,李寸心径直走到水缸边,揭开遮盖,舀了一瓢水出来,淋在右手上。
云琇回头瞟了一眼,“你的丝瓜架子搭好了?”
李寸心说道:“还差一点。”
颜柏玉从前头过来,走到棚子北边的进口,流水台下边放了一只竹篓,是专门放一些厨余垃圾的,如一些土豆皮白菜头萝卜头,因为人多,菜量大,用不了多久就能装满一篓,周浣会将这些拿去剁碎了喂猪。
颜柏玉原本是来帮周浣拿竹篓的,看见水缸边的李寸心,“你手怎么了?”
李寸心将水瓢放回缸里,盖上缸盖,把湿淋淋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扎架子的时候没注意割了条口子。”
云琇放下菜刀,回身正眼瞧时,惊呼道:“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啊!”
李寸心把手抬起来一看,伤口遭水冲洗过后,没一会儿就冒出血来,“擦手的时候沾上去的吧。”还是湿的。
那伤口在指腹看着不大不深,细细长长一条,血流出来能滴滴答答往下落,李寸心拿手压着。
云琇看见血不舒服,失措道:“去上点药吧,他们前两天不是磨了三七粉放罐子里存着吗,哪放着在?”
三十多个人,干活的时候难免有个跌打损伤,不过他们这些人倒还是幸运的,都是些淤青红肿,过几天就消了,但众人碰刀具的不少,众人为了以防个流血情况,把那三七磨了一小罐粉保存起来,准备需要时外敷。
颜柏玉过来说道:“放在我们那边。”
李寸心道:“用不着,就一条小口子……”
云琇回颜柏玉的话道:“哦,对对对,扯点贝贝姐的夏布做纱布。”
李寸心道:“再过一会儿都凝血结痂了。”
颜柏玉瞥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腕就拉着回旁边的屋子去了,一路走一路对云琇说:“云琇,叫个人把竹篓给周浣送过去。”
“好。”
颜柏玉拉着李寸心回了堂屋,“在这待着。”
李寸心老实站在堂屋里,捏着自己伤口玩,按了一会儿,伤口已经有点沾粘了,血水的颜色变得很淡。
颜柏玉拿着小罐和一尺长细长夏布出来。
李寸心笑道:“真不用。”她是真觉得没所谓,这点伤口不痛不痒的,放着不管自己就会结痂,但她仍然老实待在屋子里,仍然只是口头客气着不用,却不实质地去阻拦颜柏玉。
因为她享受这种被人关怀紧张的感觉,那种即便是一点小伤口也被人在乎注意的感觉真好。
当初在森林救柳错金,磕伤了下巴也是,但那时两人认识不久,李寸心会觉得颜柏玉的行为里暗含了一分因为认识不久而产生的客气关照。
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见过有太多人因为熟悉而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他们对待陌生人比对待熟人还要仔细。
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她们已经算是熟识了,但颜柏玉待人依旧仔细,这便与刚开始以为的礼貌以为的客气不同,她让人体会到真诚。
所以颜柏玉叫伸手的时候,李寸心乖乖的伸了手,颜柏玉拿着小木勺挑了勺三七粉一点点洒在李寸心伤口上,放下罐子后,要把李寸心伤口包扎起来。
这时候李寸心开始躲了,“哎呀,不要不要,敷点药就好了,这么热的天包扎,汗一出来反而不好结痂,这样挺好,就这样。”
颜柏玉叹了口气,觉得李寸心说得有几分道理,也就没强求,将药罐收了起来。
李寸心说道:“我到头后干活去了,有事叫我。”
颜柏玉放下东西,跟了上去。李寸心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你跟过来干嘛?还有事?”
“干活。”
“你到这来干什么活,你不是要给浣浣姐送厨余垃圾过去嘛?”
“叫了人帮忙,我先帮你搭丝瓜架子。”
“我一个人就成了,再说还有苗炳呢。”
“你手上有伤,做事不方便。”
“就是条口子,又不是断了……大不了干活的时候翘起来嘛。”
“多一个人,早点做完。”
“你不会。”
“你教我。”
“嘿嘿,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