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粘稠的夜幕骤然划过一道闪电,树杈状的雷霆转瞬即逝,照亮阴森森的群山。
噼里啪啦地,大雨倾盆而下。
在这种暴雨天气里,一道单薄的人影却沿着山路一步一步走向山巅。
这是个身穿深衣式袍服的女人,双眼淡漠,细眉,白唇点了一抹绛红,双手拢于宽袖,她不慌不忙地驻足在一处林间。
古树苍天,黑暗的深处仿佛躲藏无数的人,窥视着这位不速来客。
“糜夫人侍女,与阿奴来见汤山鬼母。”
毫无感情波动,冷冰冰的话语回荡在群山之中。
却见话音方落,淅淅索索的诡异声响在黑暗深处迸发。过了没一会儿,倏然一阵清晰的脚步盖过了雨声与噪杂,姣好的轮廓自树林深处显现。
“会妖门的妖类为何来我汤山地界。”
俏美女人穿着刺绣款抹胸上衣,露出紧致平坦的小腹,语气很是不善:“我可是听说了你们会妖门在天北一带闹出的事儿,警告你,别自找麻烦。”
与阿奴神情没有变化,右手从宽袖里取出,带出一幅古画,抬高展开。
咔嚓!
惊雷降下。
画里一位将军持剑屹立在城墙上,眺望远处的塞外荒漠。
见到这幅画,俏美女人禁不住眯了眯眼,眼角流露出冰冷杀机,三条白色狐尾猛地自身后窜出,浓烈的妖气逼开漫天雨水。
“你什么意思?”
与阿奴微垂眼帘,有条不紊地讲道:“我家夫人是带着诚意来的,想要一见鬼母。”
铮!
一抹寒星在眼中愈放愈大,犹如毒蛇般噬咬而来。
“小狐狸,怎么听不懂话?”
霎时间,冷冽的剑鸣响彻夜空。
与阿奴袖袍里骤然飞出一柄袖珍小剑,快如闪电,瞬间撞上袭来的飞镖。
“铛——”
金铁交鸣之声乍响。
但见姣好女人手持一把软鞭,鞭把与剑柄相同,通体泛着冰凉的寒气,鞭尖索着镖头。
寒星受力反弹之际,她手腕猛然一震。
湍急的泥水攀上寒霜,落下的雨点悄然冻结成冰锥,鞭身甩动间,成千上万的冰锥被牵引,劈头盖脸地朝与阿奴倾泻而下。
顷刻间,杀机炽盛。
微不可察的冷哼自与阿奴喉间响起,右手指轻轻一转,袖珍小剑迸发出璀璨银芒,登时一化二,二化三……成千上百的青锋瞬间挡住漫天冰锥。
冰屑纷飞四溅。
“有点手段。”
见状,姣好女人双眉压火,体内妖力奔涌灌进手中长鞭,一改阴柔的打法,如化作长刀以暴烈无匹的气势朝与阿奴当头贯下。
轰隆!
但见周围数十米的土地尽数化作冰域,森森寒气逸散,只听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数不清的剑锋砸落在地,不远处的袍服女人更是被冻结成一块巨石。
“不知死活,汤山是你能够来撒野的地方吗!”
姣好女人不屑地哼了声,手腕一抖,长鞭法器凌空抽了个爆响,瞬间回缩至正常大小,“竟还敢拿着这种画像求见公主,小的们,把她剁碎了喂狗!”
殊不知在她身后,被冰霜覆盖的古树表面映出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姣好女子的身后,锐利的剑锋横在了她的白嫩颈骨上,彷佛下一秒就有鲜血迸出。
与阿奴温柔地贴近女子的耳廓,皮笑肉不笑道:
“小狐狸,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你!!!”
冰冷彻骨的杀机激得姣好女人的三条狐尾颤栗不止,她眼眸一抬,只见那冰块里哪还有人,恼羞成怒的火焰登时涌上心头,双眼立即化作狐瞳,强烈妖气冲天而起。
‘得寸进尺,莫非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与阿奴眼中杀机一沉,手腕瞬间发力,眼瞧着就要斩下女人的头颅,一只刚猛有力的猴掌突兀横出,猛地握住剑锋使其寸进不得。
再一看。
身高近两米,背负双刀的白猿松开剑锋,黑漆漆的眼珠不带一丝情感地盯着与阿奴,冷声道:“鬼母要见你。”
见状,与阿奴顺势后退,收起自己的法器,双手捧住古画。
“袁名!!!”
“邓青眉。”
两道声音几是同一时间响起。
姣好女人……也就是邓青眉近乎全部显露出狐狸本相,恶狠狠地盯着与阿奴,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这是在……”
“这是殿下的口谕。”袁名直接出言打断,旋即带着训诫口吻讲道:“另外,我教你的那招不是这么用的。”
邓青眉一噎,先是认真地观察袁名的神色,转而又将目光放在了与阿奴身上,最终也只能生着闷气不发一言。
“跟我来。”
袁名招呼一声,径直往森林的黑暗深处走去。
与阿奴紧随其后。
待到见不到两妖踪影,邓青眉银牙暗咬,实在忍不住心头郁气,用力跺脚发泄:“啊啊啊啊!!!”
在眼下如此敏感的时机,会妖门的一名大圣派出手底下的妖怪来汤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其中定然不怀好意,偏偏……
“可恶!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刚才都不知道上来搭把手?”
邓青眉立即将怒火发泄到躲在一旁的妖怪们,骂道:“一群饭桶,还有上次那个男人闯进庆典捣乱,你们也是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黑暗中,淅淅索索的声音瞬间哑火,紧接着,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
霎时的恍惚。
与阿奴在尚未察觉的情况下,便突然进入到了汤山鬼界,此举不免让她有些惊疑不定,汤山的实力似乎比预想中要强上许多。
哗啦……
山涧流下湍湍泉水,茂密的树林、怪石嶙峋,数十个大头鬼或站在岩石上,或立于树梢,嬉笑着注视与阿奴,它们脸庞长着密集的红色鬃毛,诡异恐怖。
“这家伙的实力不容小觑。”
与阿奴抬眸瞄了眼白猿的背影,双刀、修长的猿臂,隐隐带来致命的威胁。
没一会儿,两妖来到行宫前。
头戴铁盔,脸覆鬼面的兵卒们站在台阶的左右两侧,最上方的宫殿大门敞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黑暗,粘稠得无法化开。
“进去吧,殿下在等你。”
袁名冷冰冰地开口道。
与阿奴微微颔首,捧着古画一步步走进宫殿,黑暗逐渐吞没了她的身影。
宫殿内。
上首的王座,鬼母身披一袭镶金丝的凤凰宫装,长眉入鬓,凌厉的丹凤眼居高临下地俯视与阿奴,美艳之中,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煞气。
汤山鬼母——赵霓裳
心念一动,与阿奴手上的古画立即飞到眼前展开。
“是他!”
赵霓裳死死盯着画中的将军,眸底起了极复杂的思绪,尽管,尽管只是一道背影,但是他脸颊的轮廓,赵霓裳绝对不会认错,更何况这身戎装还是她亲手缝制。
许是瞬间,许是十个呼吸。
“这画儿,哪里找到的?”
听到这句话,与阿奴心头泛起喜色,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微低着头,恭敬地回道:“侍女只是送画而来,关于将军的线索,我家夫人正想与鬼母商讨。”
须臾间的寂静。
一股恶寒猛然袭上心头,与阿奴只觉视线突地被黑暗吞没,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魂归地府,可是下一秒,这种感觉又瞬间消失。
“呼,呼,呼——”
与阿奴一脸痛苦地捂住心口,拼命地喘着粗气。
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糜夫人是吧,早就有所耳闻。”
赵霓裳缓缓起身,朱唇轻启:“好,既然你们想让本宫下汤山,可以,但若是给不出本宫想要的答案,尔等的下场……”
摇曳的裙摆如火般自台阶流淌而下。
砰!
敞开的宫门蓦地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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