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云的牙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一下挺狠,至少疼痛是瞬时的,他疼得脸都扭曲了。
楚濋从前就烦蒋慕云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仗着二两学问就觉得唯我独尊,尔等皆傻/ 逼。
楚濋习惯给人三分薄面,所以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蒋慕云一时不能接受,心里徒增怒火,他甚至是不客气地反抓住楚濋的手腕,用力一别。
巨痛从手腕处袭来,楚濋疼得眉头一皱,他想要抽回,无果。
“你这算什么?无能愤怒?”楚濋忍着疼不屑地说,他脸色仍旧发白,可那眼神的尖锐程度不减半分。他的薄唇启开又闭上,似乎连说话都不愿意。
蒋慕云下手的力道愈发地重,楚濋眼神一凛,而就在此时,病房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童舟推门进来,蒋慕云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手给松开,楚濋一下子失去重心,手掌反射性往床上一撑,这下手腕吃力,疼得更烈。
“.....”楚濋却咬了咬唇没有出声,手指抓了下床单,然后把身体支起来。他看向童舟笑,柔声地唤他。
“药拿来啦。”童舟拖着大包的药走进来,楚濋直接翻下床去帮他提,结果手腕一用力,疼得他差点把药撒了。
“我来我来。”童舟不让他提,楚濋忍着痛避开童舟的手,把药给放到床柜旁。
“慕云,你有事就走吧。”楚濋挺直着背,眼神剐过蒋慕云,蒋慕云眼尖,瞥见他眼底深深的嘲讽。蒋慕云的眼中划过一丝怨怼,那丝怨怼再牵连到童舟身上,还没等童舟反应过来,楚濋已经把童舟不动声色地护到了身后。
童舟低头理药包,只感觉自己忽然被楚濋的影子罩住。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只瞥到楚濋红肿地过分的手腕。
蒋慕云和楚濋相视,楚濋比蒋慕云高出一点点,宽大的病号服没削弱他的气场。他的肩膀抗拒的意味明显,冷眼与自己对看,嘴角却往上勾。
蒋慕云一言不发转头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的声音。
“谢谢你来看楚濋。”蒋慕云不敢置信地猛地回头,童舟从楚濋的身后走出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蒋慕云,声音听起来似乎诚恳。
蒋慕云的目光再在童舟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那是从头到脚的审视,绝不怀有好意。
“他还需要休息,我就不留你了。”童舟直接拉住楚濋的手扶他上床,他转身的背影冷漠又倨傲,叫蒋慕云心中的忿恨更多更凶。
“嘭!”关门声突然在耳边炸起,童舟的脸色才再顷刻转变,他一把掳起楚濋的袖子,看到他明显肿高了的手腕,眼色阴沉了下来。
童舟几乎是想都没想,转头就跑了出去,楚濋想抓住他,没想到扑了空,童舟已经没了影。
“蒋慕云!”童舟低喝一声,蒋慕云的脚步一滞,他慢悠悠地回过身,刚想开口就被童舟一拳挥到了墙上。
“..........”蒋慕云这一撞实打实的,好在走廊没有人,并没有引起围观。
童舟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揪住蒋慕云的衣领,他比蒋慕云矮了挺多,可那铁钳般的力道竟叫蒋慕云一下子没挣开来。
“你他妈离他远点,别碰他。”童舟的鹿眼瞪大了,眼底火烧般滚烫,他攥着衣领的手发了狠,讲话更是咬牙切齿。
蒋慕云的手劲更大,他反应过来便卯足劲推了把童舟,童舟跌退了两步,还是站稳了。
“童舟!”楚濋追了出来,赶紧跑过去扯住童舟,童舟眼底发红,像被惹怒的小狮子,楚濋见此实在忍无可忍,脸色彻底冷下来。
“蒋慕云,滚。”楚濋冷冷地吐出这个字,他直逼蒋慕云,见他还没反应,他伸手一指厉声吼道:“滚啊!”
这一声叫其他病房的人探出了头,楚濋目不斜视,双眼的攻击力可以刺穿蒋慕云的五脏六腑。
“童童,有没有受伤?”楚濋半抱着童舟,童舟红着眼摇头,楚濋拉着他的手回了病房,门一关,楚濋就抱住童舟。
“你打人好帅啊。”楚濋把童舟抱到自己腿上,童舟靠着他,本来眼圈还红,听到这句话鼻子一皱说:“你怎么这样啊?”
楚濋把脸贴在童舟的脖子上低低地笑,童舟摸着楚濋的脸,楚濋抓住他的手亲了亲说:“怎么突然生气了?”
童舟的视线落到楚濋的手腕上,他摸了摸说:“上次你和我说起他的时候,我就不爽了。前面手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那么肿了,我想你们起争执了。”
楚濋抬头去寻童舟的唇,童舟和他接吻,吻得逼真,楚濋依依不舍地放开说:“有点酸,吃醋了?”
童舟扣住楚濋的下巴凶巴巴地说:“不行吗?”
楚濋眨巴眨巴眼睛摇头说:“行,你越酸我越行。”
“去你的!”
楚濋把童舟抱得更紧,他挑起食指,把童舟衣服前的两根吊绳绕在手上玩,童舟头一歪,靠着楚濋的发顶。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我就喜欢你。”
童舟的脸不由自主地一红,他的手收得更紧了,小声又带点紧张地说:“喜欢我什么?”
童舟的声音带点奶,和刚才一言不合抡起拳头揍人的童舟全然两个画风。楚濋心都化了,像吃了一口糖。
“你甜啊,是楚老师的甜宝儿。”
童舟被楚濋赶回顾清影的家睡觉,他说童舟再熬下去,也要住院了。顾清影说不挺好,人家情侣座,你俩情侣床。楚濋一记横扫腿踢向顾清影,顾清影怕了这主,也帮着催童舟回去。
“我不累啊,我睡躺椅挺舒服的。”童舟倔脾气上来就说什么也不走,叶予彬批了白大褂,拿出医生的权威和他说:“童舟你回去吧,今天我值夜班,动人这里我会照顾的。”
“宝儿听话,明天再来。”楚濋找了件薄衫给童舟披上,顺手给他拉上拉链,再把后头的帽子给他戴上。
“你还要上班呢,睡不好没精神的。”童舟身上这件外套是楚濋给买的,连帽衫的帽子长了对猫耳朵,戴上的时候两只耳朵竖起来。
“但是.....”
“起舞不在嘛,而且小橘也要想你了,我觉得他和顾清影一定睡不好。”楚濋用手指戳了戳童舟头上的猫耳朵,童舟看了看叶予彬,后者对他宽慰地笑笑,童舟低头搓了搓手才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楚濋给顾清影使了个眼色,顾清影收到,就搭着童舟走了。叶予彬给楚濋做了常规检查,然后走到窗户旁替他拉好窗帘。
“早点休息,有事叫我。”
“嗯。”
叶予彬替他关了门,楚濋睁着眼睛看漆黑的天花板。他微微转了转脖子,躺椅里空落落的,童舟连着好多天都只能陷在这张椅子里凑活着睡。楚濋好几次半夜醒来,都发现他眉头紧皱,想必是很不舒服。
楚濋突然紧了紧被子,脑子里又开始浮现童舟的脸。他记得有一回,童舟得了急性肠胃炎,那会儿已经上了大一,大半夜的给他打电话喊疼。
那声音在当时听了都叫他心里一抽,他连想都没想开了五十几公里,火急火燎赶到大学城,在校门口接到了童舟。童舟见了自己,双腿一软,自己背起他去了最近的医院。
病好以后的某天恰好是童舟的生日。楚濋没准备礼物,但是给他亲手做了一个蛋糕。晚上端给童舟,给他点上蜡烛,叫他许愿。
童舟当时说,第一个愿望,楚老师快乐;第二个愿望,楚老师健康;第三个愿望,楚老师的心里有童童。
楚濋当时心头一跳,问他最后一个愿望什么意思,他没听明白。童舟只是看着他笑,眼里亮晶晶地像是被眼泪浸泡过一样。他摇头,说没什么。
楚濋现在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是恋人关系,却要靠许愿来祈祷占据一席地位。
童舟跟着顾清影到了家,顾清影给他拿了床新被子,童舟洗了澡换了睡衣走出浴室,顾清影在厨房给他煮牛奶。
“动人说你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我们家又没有牛奶,他就在网上订了一箱,今天刚送到。”顾清影用筷子搅拌着煮锅里的牛奶,童舟擦头发的手一顿。
“喝吧。”顾清影把杯子递过去,童舟愣了愣才伸手接过。
“顾哥,能和你聊聊吗?”童舟叫住了顾清影,顾清影回头莞尔说:“好啊。”
“吃吧,趁我家叶医生不在,疯狂地吃垃圾食品。”顾清影搬来一张小茶几搁到阳台上,他拿了两个靠垫,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灌了两口。
茶几上摊了好几盒白色泡沫打包盒,好多烤串装在里面,童舟挑了串吃了起来。
“想知道动人的什么八卦?我全说给你听。”顾清影朝童舟挤挤眼,童舟失笑,挑眉问:“你就这么卖他呀?”
“兄弟就是拿来卖的嘛。”顾清影开玩笑道,他一条腿蜷起,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
“你们是大学同学?”
“算发小吧,小时候就常在一块儿玩,小学是一个班的,大学也是一个班的。他这人上学的时候性格挺怪的,蛮孤僻的,其实经常被人欺负。”
童舟一惊,这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手指骨节一下子白了。
“其实说是孤僻,无非也就是内向,不爱说话罢了。我们班有几个小孩,特别坏。小学的时候,中午饭都是自己带的,他们会偷拿楚濋的饭盒,给他的饭里抓把土,或者是把菜倒在地上。”
“楚濋当然也不买帐,就和他们打。老师就叫家长来,楚濋和他姑姑住,每次他姑姑来,站在那儿挨批,楚濋就哭。”
“被人打了他不哭,他姑姑被老师骂,他倒是哭得凶。”
“他挺不容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