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舟家。
苏阑把几页纸看了又看,终于颓然放弃:“这个资料,没什么有用的地方啊。”
连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登记的模糊不清,更别说其他,苏阑甚至怀疑易枫根本没有见到杨梨本人。
风轻舟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几根面条,拿纸巾擦了擦嘴,才说:“因为那是我们事务所早期时候处理的业务了。”
“什么意思啊?”
苏阑下的番茄鸡蛋面还挺好吃的,风轻舟在心里暗自称赞。
“年千帆、易枫、应轩他们,都是从我创办事务所起就开始工作的老员工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年姐姐闲聊的时候说过。”
杯中氤氲的热气让风轻舟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那她没讲早期事务所的情况吗?”
“没。”
“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早期我们都在摸索,所以那会的资料和流程难免都不够完善。再加上,那会刚实现网络化工作,我们只顾及了引进在线业务,忽略了见面的真实性,结果后面出了很多麻烦……当初也是闹出了好几桩资料与本人不符的事情来,赔了一些钱。”
风轻舟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仿佛小事一桩,但是苏阑并不认为那是能够轻易翻篇的事情,想必当年事务所也度过了很艰难的一段时期。
“所以很有可能,易枫根本没见过杨梨?”
风轻舟把碗碟都收了起来,放进厨房的洗碗池里。今晚的面是苏阑下的,所以碗默认应该由她来洗。
——苏阑是这么说的。
“对,所以我今天看到是那段时间的案子,就不太抱希望了。”
苏阑跟小尾巴似的,跟着风轻舟走进了厨房,“那你当时怎么没说?”
“干嘛泼你冷水?况且,不一定没有收获啊,万一易枫记得什么细节呢?又或许,他见过这个‘杨梨’,只是资料登记的不全。”风轻舟拧开洗碟精的瓶盖,倒了些在碗里,打开了左端的温水出水口,任由手和碗被水打湿。
两个人的影子被光拖的很长,因为站位很近,连影子都像是拥抱在了一起。苏阑莫名觉得这个情景有点像……新婚妻子与丈夫的相处场面?
她在想什么?
苏阑赶紧摇摇头驱逐这股幻觉,“希望如此吧……”刚说完,脚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无奈地说:“踩我的时候,小心摔倒啊?”
风轻舟一脸不解地看向她:“谁踩你?”
苏阑低头,指向她被碰的脚,“你……哎?”起先苏阑还以为是风轻舟用脚踢她,等她看过去,才发现是个长得像“大鸡蛋”一样的玩意儿趴在了她的拖鞋上。
“唔……这是什么?”
她蹲下来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鸡蛋是一只不大的乌龟,因为背甲是椭圆形又很平滑,所以第一眼看成了一个鸡蛋。
因为是熟悉的路线、熟悉的拖鞋,蛋龟习惯性地探出它的小脑袋,准备着陆和主人撒会娇,结果就看到了正盯着它的苏阑。
嗯?这是谁?!
它嗖地一下子钻进了壳里。
风轻舟转头过来往下一瞧,笑了,“啊,是我养的旺仔。”
“噗,这……是它的名字吗?旺仔牛奶的那个旺仔?”苏阑的视线从旺仔转到了风轻舟身上,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风轻舟的耳朵尖悄悄红了,表情却是极其淡定的:“嗯……”
苏阑又看向了旺仔:“为什么给它取名叫旺仔?”
旺仔自从先前被她吓到,就再也没钻出来了,宛如在装死。苏阑有点想把它给抓起来看看,又怕更吓到它,一时有些犹豫。
风轻舟想到理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赶紧转头回去把碗上的洗碟精冲洗干净。
“咳,因为广告词……”
苏阑想了想,旺仔牛奶的广告词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哈哈哈哈哈你取名也太不走心了吧哈哈哈哈!”反应过来后,苏阑靠着风轻舟的肩膀疯狂大笑,“旺仔,你妈妈对你好过分哦!”
风轻舟无奈得很,只能让她笑,一边还要做洗碗工,“笑吧笑吧,再笑也没用。它很害羞的,你是陌生人,它才不会理你呢。”
说起来,旺仔会爬到苏阑的脚上,是不是因为苏阑的拖鞋除了颜色以外,基本都和自己的一致,才让旺仔也认错了人?想到这,风轻舟不由默默祈祷苏阑没有发现这个原因。
原来它是害羞啊,苏阑的注意力全在旺仔身上,“那我跑远,它会不会再伸出来?”
风轻舟松口气,也好奇了:“你可以试试?”
苏阑点点头,赶忙小跑到厨房门口,探出小半个头瞅着这边,还把下半身都藏在墙后,跟做贼似的:“出来了吗?”她做了个嘴型。
风轻舟笑岔气,也跟着她幼稚地回空气语言:“哪有那么快。”
为了让某人得偿所愿,她故意穿着拖鞋在旺仔面前走了好几步。旺仔对她的拖鞋好像很有印象,以前好几次在做饭的时候,就悄悄爬了过来扒拉到了她拖鞋上面。
这次许是因为刚才认错的关系,旺仔打量了好一会都没动。确认是妈妈的拖鞋,连颜色也没有错后,它才慢吞吞地往前爬。
风轻舟站了好一会,脚上突然一沉。她一看,旺仔果然又扒住了她的拖鞋,在上面伸出了脑袋,瘫着不动了。见机,她赶紧给苏阑招了招手。
苏阑比了个“ok”,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把手伸了过去,想摸一下旺仔。风轻舟一把握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想被咬呀?”
旺仔已经觉察出了不对,警惕地看向苏阑,愤怒地鼓了鼓眼睛,又缩回了壳里。
谁,竟敢穿和她妈妈一样的拖鞋来骗它!
苏阑很遗憾地撇撇嘴:“它不是害羞吗?”
风轻舟敲敲苏阑的头,没好气道:“再害羞也会炸毛啊!”
“那你家旺仔还挺像你的。”
风轻舟眉毛一拧,佯怒道:“像谁?”
苏阑只觉得风轻舟可爱到不行,“像我像我,我就是它爸爸,行了吧?”
风轻舟白了苏阑一眼,把手里的泡沫抹在了她的脸颊上,笑骂道:“小菜鸟,占我便宜吗?”
苏阑无奈地用温水冲掉脸上的泡泡,“不敢不敢。诶,不过,旺仔真会咬人吗?”
风轻舟摇摇头:“旺仔倒没咬过人,它胆小的很。可旺仔以前不咬人,不代表它不会咬人啊。你真是胆子大,还敢摸乌龟的脑袋,那个动作会让它觉得很危险,它肯定要咬人的。”
苏阑挺新奇地摸了摸蛋状龟壳,说:“这样啊……”
“唔,你没听老人说过,乌龟咬了人,打雷才松口吗?”
“我妈好像还真说过……不过真的还是假的?”
风轻舟摊摊手,开了句玩笑:“不知道,要不你试试?”然后没待苏阑回答,便把旺仔捡起来,扔回了缸里。
“不了不了,”苏阑走到玻璃缸旁看旺仔,旺仔被她一直盯着都有些害羞了,缩到了石头后面不叫她瞧,“这个玻璃缸这么高,旺仔怎么爬出来的?”
“它哪爬的上来,是我把它拎出来遛弯的。”风轻舟解下围腰,露出了刚才被遮住的黑色薄毛衣,显得纤瘦又雅致。
苏阑诧异地拔高了声音:“遛弯?你把旺仔当狗养?”
“什么啊,它自己喜欢这样。最开始我养旺仔的时候,它总是恹恹的,我以为是害羞,就没管它。结果它越发不好,后面干脆连肉都不怎么吃了。我瞧着它实在担心,就把它从玻璃缸里拿出来,结果刚把它放到地面上,它就特别来劲地到处爬,好像一点不适都没有了。我心里好笑,等它爬完累了,才把它丢回去,还吃了三天的肉量呢!”
苏阑哈哈直笑:“旺仔也挺好玩。”
“它是很好玩,一直陪着我。”风轻舟的目光跟随旺仔游来游去而越发温柔,从旁边柜子里取出龟粮,递给苏阑,“你给旺仔喂点吃的,它就认识你了,不过要少撒一点。”
“哦哦。”
苏阑小心翼翼地撒了一些下去,果不其然,旺仔游了过来,把浮在表面的龟粮吃掉,也没先前那么怕她了,回到缸底把屁股对着她,优哉游哉地消食。
苏阑很委屈:“旺仔呀,你赏我一个正脸嘛。”
呵,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jpg
旺仔不屑地继续把屁股对着她,理也不理。苏阑气的把脸贴上了玻璃缸,对它做鬼脸,旺仔可能是被吓到了,又躲在石头后面,不过还是屁股朝着她这边。
苏阑持续碎碎念,好像真在和旺仔对话:“我可是你爸爸啊,你这样是没有下一顿的。什么,你说你妈妈会喂你?她就算要喂你,我也把你的吃的给藏起来,我看你吃什么,略略略。”
“看看我嘛!”
“旺仔~旺仔~”
愚蠢的人类……旺仔好像听到了苏阑的怨念,慵懒地朝她这边游了过来,在苏阑要开心起来的一瞬间,又把屁股对准了她,还摇了摇一截短短的小尾巴示威。
呵,傻女人。
旺仔把小尾巴摇的更加欢实,苏阑被它气地龇牙咧嘴。
风轻舟已经清理完了茶几与洗碗池,单臂撑在后面看着这一大一小折腾,神情缱绻。她以前不是没有预想过未来的伴侣,可那些虚无的人物想象都没有眼前的这一幕动人。她要的不多,不是多帅气以及多美丽的外貌,也不是你富我富大家富的财产叠加,而是这样平淡却温馨的生活。
不够刺激,甚至毫无波澜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形单影只的孤寂,是相濡以沫的日常就好。先前那样,现在这样,都让她由衷地感到快乐和温暖。
苏阑逗龟逗的正高兴,就听着风轻舟格外温柔地唤她:“苏小阑。”当然,她其实只听到了有人叫她,温柔不温柔的,是没注意的。
“嗯?”沉迷逗龟,无法自拔的苏阑只留了个后脑勺给风轻舟。
旺仔真可爱,她想。
“……”
风轻舟对着这样的她,一腔柔情再难付之。
什么?理想的生活?没有苏阑的生活就很理想啊。
什么?理想的伴侣?只要不是苏阑都行啊。
苏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继续和旺仔大眼瞪小眼,分出二十分之一的心神给风轻舟:“轻舟?怎么不说话?”
旺仔快转过来!
风轻舟越发沉默:“……我……”
你要说话倒是转过来啊!看着龟算怎么一回事!
正在纳闷,苏阑忽然一转向,严肃地看向她,她想说的话就给卡住了:“你怎么……”
“轻舟你知不知道,旺仔的脑袋右边有一个小斑点啊,难道龟也有痣?哈哈哈哈,你知道它有这个嘛?”苏阑兴奋地指着旺仔的斑点,又贴上了玻璃缸说道。
哦。
风轻舟捂了捂额头说:“……我不知道。”
然后冷漠地离开。
苏阑看她走远,还一脸茫然:“嗯?”
风轻舟这是怎么了?生气了?应该不是吧。是……累了?
无法理解的她只有继续逗旺仔玩,却被旺仔又示以屁股。
“旺仔你怎么又把屁股对着我了……”
旺仔同样很冷漠,坚决不回头。
傻爸爸啊,你把妈妈都气走了还不去追?
“难道你也生气了?巧了,轻舟好像也生气了?不对,其实还是累了吧?难道该我来洗碗,让她来逗你?不对,难道她吃我的醋了,应该把你让给她?”苏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旺仔也绝望了。
为什么连爸爸这样的笨蛋都能有妈妈喜欢,而它这么聪明的小乌龟却还是单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