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大厅。
入目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 自门口铺到了大厅最深处的平台前。
首尾贯穿的喜庆, 象征爱情与婚姻从始到终, 不离不弃。
红毯平整,代表二人生活顺遂, 不遇坎坷,幸福圆满。
红毯两边的边缘处,每隔一米就有一盏古式的灯架,上面的火烛被灯罩完全包拢, 摇曳的烛火之光透过特制的灯壁, 有些朦胧。
景竹穿着红黑相间的男式婚服,脚上穿着纯黑色的鞋履, 头戴做工精致的汉冠,稍稍拢开暗红色的袖袍,牵住了一旁的辞雪, 一步步地向红毯末端的父母走去。
他五官清俊, 古装更是添了几分跨越时间长河的韵味, 十分帅气。
而他身旁的辞雪并未输于他。
长发绾成中分式露额, 发带与发冠都以金色为主,像是簇拥凤凰一般把一头青丝自然地圈起, 既高贵又不显得太过繁重。流苏以下是和景竹配对的红黑上衣,下身是垂至脚边的宽腰红裙。虽说是宽腰的款式, 却因束带的缘故, 把她纤细的腰肢衬得盈盈一握, 引人心折。
两个人一个挺拔清润, 一个娉婷袅娜,着实登对。
尤其是他们不时的对视,更是温情。
苏阑小声说:“细想一下,一个腹黑,一个文艺,还挺带感的。”
她身边的风轻舟看了她一眼:“没有绝对的搭配和组合,只要是个碗,总有个合适的盖儿。”
两人目送新人走至尽头的平台,跟着人群一起鼓掌。
辞雪这个案子的结尾,可以说是扯淡又狗粮味十足。
景竹的要求就是让她们稳住辞雪,其他的都由他自己来处理。两个人本来以为这个处理指的是景竹和辞雪内部沟通,哪晓得景竹昨天说大功告成,今天就让她们直接来参加婚礼。
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在雷动的掌声后,苏阑感慨:“这还是来所里后,第一次看到修成正果的情侣。”
何晓香和江北,程阳和杨梨,景竹和辞雪……
别说,还真是。
“有人分开,有人就会在一起,我看得多了,反而很麻木。”
风轻舟努力回想自己最初办事务所的时光,想要寻回那沉淀的初心,却只能捞起一些泛黄的碎片,这才惊觉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苏阑看向她,眼中有无声的安慰:“我们终归只是个旁观者,参与不了别人的电影。所以是喜剧亦或悲剧,不由我们决定,也不会有我们的姓名。”
这是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风轻舟点点头。
她明白道理,却还是难免会矫情一下。
苏阑换了一个话题:“我倒是好奇,轻舟刚处理这些业务的样子。”
风轻舟扬起笑,大言不惭地说:“反正比你好,没有被客户给骂得狗血喷头。”
苏阑想起最初在风中瑟瑟发抖的事儿也笑了:“好好好,多亏风大所长带领我走出了这片心灵阴影。”
风轻舟失笑,某人最近的嘴可真是甜。
台上,景竹那边的敬茶等环节基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司仪在景竹的眼神授意下,走到了正中央。
她举起了话筒说:“下面有请新郎来说两句。”
景竹颔首,走到了中间,接过了话筒。还没开口,下面的伴娘团和娘家团就纷纷起哄:“嘿!新郎要是不说点中听的话,不发点红包,不能娶走我们的宝贝儿辞雪哦!”
一人发言,其他人强调,分工非常明确,一看就是演练过的。
景竹也不慌,微微一笑:“红包自然没问题,毕竟我心爱的姑娘被你们照看那么久,我也是感激得很!”
旁边的辞雪听得红了脸。
“心爱的姑娘,心爱的姑娘!”
下面的伴郎团和夫家团也不甘寂寞,适时地大喊,和对面的伴娘团与娘家团形成了好玩的对称。
景竹做了一个揖,继续说:“我也不想照搬网上和别处搜来的词句,所以就用自己的话来讲。我有一家店,我给它取名为红玫瑰。对,就是陈奕迅的《红玫瑰》那三个字。我以前从来没讲过这个店名的含义,没想到却让我心爱的姑娘伤心了。现在,我想在最正式的场合对她说,红玫瑰这个店名,不是歌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而是纪念我第一次遇到你,你手上拿的红玫瑰。”
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在场,他也无法直说更重要的那句歌词——绝不是在抱你的时候期待她的面容,而是自始自终,都在渴求你。
“别人的白月光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但我的心,从遇到你开始,就始终只有赤诚的血液。如此,敢问姑娘,可愿嫁我为妻?”
景竹像是学了古腔,最后一句话转变得毫无违和感,也不知道练了多少次。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姑娘喜欢这些。
那他就愿意做。
这时,一堆人从旁边的门里鱼涌而出,每个人的手上都捧了好几束红色玫瑰,在短短的一分钟里,这片红色的地毯就沦陷在了红色的花海里。
交相辉映。
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海里,只有留给主角的两个空位。
景竹一直深情地注视辞雪。
辞雪脸上全是惊讶,显然她也不知道这些环节。但很快,她就只有幸福与动容的泪水了。
“我愿意……”
她说。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鼓掌与祝福。
掌声雷动。
瞥了一眼拥抱在一起的夫妻,风轻舟在心里默默给这个案子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接下来是惯例的敬酒,两人都不再关注。
由于整个婚席上,只有她们俩和别人都不认识,所以敬完酒她们就准备离开了。但她们的位置很靠入口,景竹和辞雪又是从平台那边敬起,所以轮到她们这桌还早得很。
风轻舟无心酒席上的吃食,望着红毯上的玫瑰,随意起了一个话题:“苏小阑,你有白月光吗?”
在苏阑要开口之际,她又补充了一句:“别说钱这些外物,我问的是人。”
苏阑皱起眉毛,聚起了一格微凹的眉间纹:“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带有惊喜的男声响起:“轻舟?没想到在这边能遇上你!”
苏阑朝身后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直直地盯着风轻舟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意与炽热。
苏阑眉毛彻底拧成了一个团。
这男人皮相并不差,看上去也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看不惯他,无论他长得怎样。
风轻舟没有表达出被打断的不满,看向乔珂,十分客气道:“乔先生,好久不见。”
在意识到对方过于热情的视线后,她微微撇开脸,垂了垂眸。
乔珂端起手中的酒杯,佯装不悦:“轻舟,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叫我乔乔或者阿珂就可以了。”
风轻舟出于礼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并没有端酒和他碰杯的意思:“唔,乔先生,今天开了车,所以……”
至于那两个略显亲昵的称呼,风轻舟提也不提。
乔珂扶了扶眼镜,掩饰着连碰两颗软钉子的尴尬,一边热情不减地继续攀谈:“不要紧,晚点我打电话叫自家司机送你回去就是了,随意喝。哎,你们女孩子呀,总是要注意分寸,这很好。但是呢,既然我在,自然是没关系的。”
风轻舟静静地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苏阑更是火大地扯了扯嘴角,这人谁啊,张口闭口间满满的优越感。
令人作呕。
乔珂口若悬河的东拉西扯半天,看风轻舟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恼了:“轻舟,这点面子都不给?”
风轻舟神色不变:“乔先生,这是在工作时间,而且这里是别人的婚宴。”
话里的意思很委婉,不喝,请你注意场合。
乔珂挑挑眉,审视地看着她,言语轻佻:“不喝也行啊,但我们这么久没见,一会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听说商业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厅,虽然价格很贵,但咖啡和环境都很不错,你……”
啧,果然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苏阑心里越发烦躁,但想着不要贸然开口让风轻舟难做,万一是客户就更不好了……却也更加困惑。
为什么,这人给她一种拿捏着风轻舟软肋的感觉?除去话里话外对金钱方面的优越感,好像还有一些笃定的意味——笃定风轻舟一定会妥协。
是她的错觉吗?
苏阑瞥了一眼风轻舟,发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捏的发白,手臂因为肌肉过于紧绷的缘故轻轻颤抖,分明是怒极的表现。
表情却还是……平静。
如果不是苏阑自己离的很近,想必也难以发现这些细节。
那,的确不是错觉了。可是,听年千帆她们说过,所长对这种人一向不假辞色,这次,为什么破例?
苏阑捏捏手指,耐下性子继续旁观事态发展。
风轻舟听到这话,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才隐忍下所有负面情绪,拒绝道:“乔先生,我也说了,当下是工作时间。”
乔珂嗤笑一声,眼镜后的目光满是不屑:“工作?你那不正经的工作还要做多久?我也是搞不懂了……有空来婚宴,倒没空陪我去咖啡厅?”
他的目光多少有些暧昧起来:“那我倒是好奇,你们父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如我问一下风叔叔?或者,登门拜访一下风爷爷也可以。毕竟,我还不认识风爷爷呢。”
不正经的工作?难道是说的事务所的工作?
苏阑面色阴沉,克制着自己瞬间暴躁的心情。
父女,风叔叔,风爷爷……
风轻舟的父亲和爷爷吗?乔珂与他们认识?不对,这人也说了,不认识风爷爷。
那就是只认识风轻舟的爸爸?
风轻舟闻言脸色一白,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眼中有酝酿的风暴,却在闭眼后敛去了。
她速度极快地望了一眼苏阑,又把视线收了回来,声音低沉了许多:“……爷爷身体不好,不能多加叨扰。乔珂,你到底想如何?我喝这一杯酒,行不行?”
苏阑一惊,风轻舟竟有妥协的意思?!
她联系两人的对话,再三思索,终于觉出不对来!
这人,是在威胁风轻舟?!
而且,似乎还牵涉了风轻舟家里的事……
那边,乔珂闻言面色稍霁,愉快地笑了出来:“还是轻舟懂事啊。嗯,那就先喝一杯。”
他把端着酒杯的手臂弯成了一段半弧形,然后对着风轻舟的手和酒努努嘴,镜片后的眼睛半含暗示性地眨了眨。
显然,这是一个交杯酒的邀请。
交杯酒,如若不是郎有情,妾无意,倒是一个很浪漫的动作。但在一众不熟悉,不,准确说是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前上演这一幕,无异于是当众给她难堪。
苏阑这一桌的人都看着他们,目光有好奇,也有探寻之意。
风轻舟咬住嘴唇,拳头捏的发白,脸上血色尽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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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甜够了,走点剧情怎么样【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