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人走到身前,周昱才看清他的脸。
“严医生?”周昱张大嘴巴,惊讶道。
“嗯?你怎么知道我姓严?”严之文抬眼看他。
“啊,您今天中午穿白大褂的时候,衣服上别了那个,名牌?”周昱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长方形。
严之文笑了笑。“观察力不错啊。”
周昱挠了挠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您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医院?”
“夜班啊,刚下班。”说到这里,严之文将周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接着道:“我看你也是下班了,总不能还是来送外卖的吧?”
“呃,我来看病的。”周昱小声道。
“你还知道来看病呢,我以为你伤口自己痊愈了呢。”严之文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周昱愣在原地。
“你干嘛愣着?”严之文停下脚步,扭头。“走了,我带你去挂急诊。”
穿过一条漆黑的走廊,周昱看见了一处明亮——急诊挂号处,此时有一些人站在窗口前排队。
“现在其他科室都下班了,你先看急诊吧,一般晚上来的急诊病人都是从医院侧门进。”严之文说着,指了指挂号处前的侧门。
周昱点了点头。
排队挂号时,严之文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本病历。
“你不是左撇子吧?”严之文问道。
“不是。”周昱摇了摇头。
“那我帮你写病历。”严之文将病历本放到了旁边桌子上。
“姓名?”
“周昱,周瑜的周,日立昱。”
“年龄?”
“18。”
听到周昱的回答,严之文偏过头,略微吃惊地看了眼他,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填完基本信息后,严之文将病历本递给了周昱,周昱接过后一愣——病历本上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是拿挂号处的圆珠笔写的,但却写出了硬笔书法的气势。
“严医生您练过书法?”周昱仰头问道。
“也不算,小时候跟着爷爷瞎练过几年。”严之文对他笑了笑。
“哦……医生真的好厉害啊。”周昱小声感叹道。
挂了号后,两人来到了候诊区。
说是候诊区,其实就是一条过道,这过道两旁摆了两排铁质座椅,有病人坐着挂吊瓶,更多人还在候诊。拄着拐的老人哼哼唧唧,老人身边站着的几个家属正低声嘀咕。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喝多了酒,高声嚷嚷着,周昱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过道的顶灯明度很低,灯光昏黄。周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坐下后才注意到严之文还站着,于是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严之文看了看他,说:“你怎么又站起来了?”
周昱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严之文就会意了,示意他不用说了。“那也正好,我看看你受伤的胳膊。”严之文就势说道。
周昱点点头,将右臂伸了出来。
严之文皱了眉,之前光线昏暗,他现在才看见周昱给自己伤口处贴了一片巨型创可贴。
“这个创口是谁给你处理的?”严之文抬头看他。
周昱看见严之文皱眉,一下子有些慌张。“我是自己去小超市买的……”
严之文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还得一会儿才能排到你的号,你跟我来,我先给你把创口处理了。”
周昱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严之文开了一间急诊室的灯。周昱跟在他身后进来,严之文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急诊室,合上的门隔绝了走廊的喧嚷。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树影,不时有夜风吹来,树叶沙沙声伴着蝉鸣。
严之文和周昱站在了一处洗手台前,洗手池旁边是一个白色铁盘,里面放了些瓶瓶罐罐。
“严医生,您是外科医生吗?”周昱抬头,似乎是很小心地看了一眼严之文。
严之文正拿起一个镊子,说:“我是眼科医生。”
“那您……?”
“放心吧,我就是给你简单清理下创口,不至于给你治坏了。”
听到这话,周昱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的,现在别说话。”严之文低头,拿镊子捏起了周昱胳膊上创可贴的一角。
“伤口和创可贴粘在一起了。”
“啊。”
“可能有点疼,你忍忍。”严之文将周昱胳膊上的创可贴一点一点撕了下来。
片刻后。
严之文将那片粘着血肉的巨型创可贴扔进了垃圾桶,他这时才抬头看了眼周昱,只见周昱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排汗珠。
严之文叹了口气。“你磕破皮了之后不能用创可贴纱布这些东西包裹,伤口会和包扎的东西粘在一起,而且温度高还容易感染。”
“啊,我不知道。”周昱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吃一堑长一智,你今后记得就好。”说着,严之文拿起了一瓶生理盐水。“再忍忍哦,现在要清洁创口了。”
还没等周昱回答,严之文就将生理盐水倒在了他的伤口处。
混着血色的水流在洁白的池壁上,从清理伤口到消毒,周昱都是一声不吭。
“好了。”严之文说道。“但你现在还得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周昱点点头。
两人一人坐了一把椅子,房间内一时静得可怕。
严之文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排到你的号还得多久,你不用站起来,坐着等我。”
很快,严之文回到了这间只有他两人的小急诊室里。
“你前面还有三个人,有一个是耍酒疯的,估计到你还得一会儿。”
“嗯。”周昱乖乖点头,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动。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窗外的蝉在叫。
“你好像对我没什么警惕啊?”严之文扭过头,看着周昱,两个人的椅子挨得很近。
“嗯?”周昱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今天中午,我们的护士小姑娘凑近你的时候,你可是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啊。”周昱愣了一下,之后是明显的慌乱,他握紧了膝盖,一层薄红攀上了耳朵。“那个不是的,是因为,因为中午很热,我身上就会有些,有些,酸味……”周昱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
严之文听到他的回答后却是爽朗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
周昱登时感觉有一股细小的电流击中了自己,四肢末端有些发麻,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有呼吸声在脑内无限放大。
“不过有酸味吗?我怎么没闻见?”严之文说着,凑了近来,他的发梢扫到了周昱的脖子。
登时,彷佛有朵蘑菇云在周昱头顶炸开了,他白皙的脸上迅速充血,红得像熟了的柿子,从黑发中露出来的耳朵尖更是红得能滴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