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一名值夜班的护士敲门进来,告诉严医生他病人的号排到了。
片刻后。
坐诊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边看着周昱的x光片,一边和严之文三言两语交谈着病情。
周昱坐在两人桌子对面的小板凳上,脊背挺得笔直,正襟危坐的,像小学生听课。虽然周昱不是很听得懂两位医生口中的专业名词,但能推断出自己的骨折不很严重。
“行了,我先给你把胳膊固定一下,明天你再来骨科挂号,做进一步检查。”坐诊的医生对周昱说道。
“好的,谢谢医生。”周昱迅速站起身,答道。
夜深了,星辰被掩在云层之后,B市的夜空里只有一轮皎月孤悬,淡淡的月光照着空旷的停车场。
“严医生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周昱向严之文一鞠躬。
严之文赶忙扶起他。
“多大点事儿啊,不用谢了。而且你是因为给我们送外卖才摔伤的,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之文笑了笑,对他说道。
周昱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像是要反驳两句。
严之文看他反应赶忙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周昱摇了摇头。“谢谢,但是不麻烦您了,我电瓶车还停在路边呢,我自己骑车就回去了。”
“你单手怎么骑车?”
“我可以的,我们经常右手要用手机,就用左手扶车,都熟能生巧了哈。”
严之文不置可否。
周昱补充道:“而且我们送外卖的电瓶车很大的,后备箱也放不下,我还是得自己骑回去呀。”
“……好吧,那你给我留下电话号码,你明天来挂号的时候联系我。”
周昱仰头看了看严之文,最后还是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严之文看到,那部手机像是四五年前超市里卖的红米手机,有近年上市的手机两倍厚,屏幕已经磨损不堪了,边边角角也有磕碰的痕迹,但却干干净净,有种敝帚自珍的意味。
周昱用指甲狠劲戳手机一侧的开机键——那开机键大半已经沉入了机身里。
但徒劳无功,那手机依旧是死气沉沉,黑色的手机屏幕上反着路灯的白光,映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
“没电了?”
“嗯……也有可能是死了……”周昱还是低着头按开机键,彷佛漫不经心地答道。
“什么?”严之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周昱突然抬起头。“我是说它有可能是坏了,上次就是开不了机,我送去修了,现在好像又这样了……”
严之文轻叹了口气,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不然你把手机号输进我的通讯录里吧,你晚上回去充电试试,可能只是没电了。”
“嗯。”周昱点点头。
医院停车场外。
人行道上,树叶的缝隙里洒下点点月光,那月光的影子曳在地上,随着晚风轻摇。
周昱的右肘被医用绷带挂在胸前,他用左手扶住电瓶车把手,携着电瓶车,缓步走在无人的小路上。
他的电瓶车已经没电了。
周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夏夜的风还是有些凉。
骨折的医药费……今天因为超时要扣的钱……要是不能再工作的话,这个月的房租怎么付呀……
周昱的脚步很轻,影子却很重。
走着走着,周昱吸溜了下鼻子,扶着他破破烂烂的电瓶车,蹲了**。
不久后,车胎在路面平稳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车前灯从周昱背后照来,那车好像停下了。
一声喇叭,很轻,像是怕吓着夜色。
车窗摇下,严之文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哗的一下,周昱两行眼泪涌了下来。
周昱抬起头。
严之文看见了一双混杂着委屈、悲伤、忧虑的,湿漉漉的眼睛,他和那双眼睛四目相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