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前,电脑城。
“哥们儿你这手机要修好可不便宜啊。”一膀大腰圆的店员嘴里叼了根烟,将周昱的红米小手机递还给他。
“那大概要多少钱?”周昱抬起眼,看着对方。
“修好至少600,你买个新的,红米7A,500能拿走。”店员说话时嘴里的烟在上下跳动。
“嗯……”周昱垂眼,长长的发梢几乎扫到他的睫毛。
“那这样,手机我先不修了,我再考虑一下吧。”周昱将手机揣回兜里,离开了。
电脑城一楼。
周昱又蹲到了空调出风口下面,他一手被吊着,一手握住自己破破烂烂的小手机,脸上是愁容莫展。
来往衣着清凉的姑娘看了他两眼,但周昱毫无所觉。
直到双腿发麻,周昱才站起身来,他叹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现在的位置距他家有两站路,是步行可达距离。虽然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地面热到空气都在呻吟着扭曲,但在周昱的脑海里,不存在坐空调车的选项。
途中,周昱路过了菜市场,他常在这里买花卷馒头。
“小周,你胳膊咋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昱回过头,见是王姨穿着粉色围裙向他招手。
王姨今年五十有五,一头微微泛红的头发烫着小卷,脸上纹了发青的眉毛和眼线,是面食铺的老板娘。
“王姨。”周昱走过去,向王姨打招呼。
在高温下步行许久,周昱的脸晒得泛红,发丝贴在脸上,长长的眼睫毛上承着汗水,教那双常是湿漉漉的眼睛低着。
“胳膊怎么啦?骑车摔啦?”王姨问道。
“嗯。”周昱低低应了声。
“疼不疼呀?……下次小心点啦,年轻人不要太着急……天气这么热的在家呆着不好嘛,你看看这热的一头汗。”王姨说着伸手擦了擦周昱头上的汗。
“不疼……好……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周昱应和着。
最后,周昱走出菜市场时胳膊上挂了一袋包子,那是王姨塞给他的,他手里拿了一杯已经见底的酸梅汤,是赵婶拿他的。
片刻后,周昱走到了他家老旧的小区门口,几个大爷坐在爬满树荫的凉亭里,两个大爷在下棋,一个大爷坐在一边儿摇着扇子。
周昱抬头看了自己房间的小小窗口,他在楼下徘徊不前,最终还是走向了凉亭,决定先把包子吃完。
“小周下班啦?”穿着白背心的大爷笑眯眯地看向周昱。
“今天下班好早得了。”另一个下棋的大爷说道。“哟,这手怎么了?”直到周昱走到近前,戴着老花镜的老人们才发现周昱打着夹板的胳膊。
周昱又向老人们解释了一遍自己受伤的来龙去脉。
这些老人都是周昱的邻里邻居。这片小区快拆迁了,这些老人都是从上世纪开始就住在这里的。他们的孩子年龄大了,早已出去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连孙子孙女都上了高中大学,老伴儿病的病,走的走,很多都是独居老人,抬个东西修个家电这些事,周昱常来帮忙,一来二去的,周昱和这些老人都挺熟。
周昱坐在凉亭里,一边和大爷们聊着天,一边吃着热腾包子。虽说包子出笼已久,但处在这样的天气中和放在保温箱里也差不多了,周昱还时不时会被包子烫到。
吃完包子后,周昱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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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小周,你这大包小包的上哪去?”大爷扇子都忘了摇,看着走出楼道的周昱。
其实周昱也没有大包小包,他只是左肩上垮了一个红白色格子的编织袋,那编织可以用硕大来形容,远远看去,似乎只有编织袋在移动,周昱消瘦的身影都快衬没了。
“我要……搬走了。”周昱抬头,脸上是平静的笑容。
事情和周昱料想的差不多,等他到了楼上时,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扔出去了,他蹲在地上,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被褥……和泡过水的皱皱巴巴的课本。
收拾到一半时,他发现自己的用来装东西的尼龙袋不见了,可能是被当成垃圾扔掉了吧……周昱这样想着,他敲开了晴姐的房门。
晴姐开了门,脸上又有新的淤青,她借给了周昱一个红白格子的编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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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中介处,外面的玻璃门上贴满了房屋招租信息,周昱进到房内,小电风扇在他头顶上转啊转。
中介抬起头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周昱。
一整个下午,周昱跟着中介跑了很多套房子,都是大开间群租房。
但是没有满意的,原因无他,太贵了,连大开间的一个床位现在都要800一个月了。
“不然你上郊区那边找找?”中介不耐烦地对周昱说。
周昱摇摇头,他工作的站点在这附近,而且他不是没考虑过郊区,一是来回路上太浪费时间,有那个时间他可以多跑好多单外卖,二是晚上11点半之后地铁都停运了,他骑电瓶车回不去的。
透过落满灰尘的窗户,周昱看着窗外的夕阳,那夕阳笼罩着这片灰扑扑的天地,一视同仁地沐浴着大地万物,连那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都泛着金边。
周昱突然想到了严之文,不知道严之文现在……周昱突然瞪大眼睛,他迅速扭头对中介说:“那明天再继续看吧,今天谢谢您了,我先走了。”
“哎小伙子你留个手机号!”周昱一溜烟地跑走了,中介喊他。
“我手机坏了,明天我过去!”周昱的声音飘散在楼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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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叩叩。”
“又是谁他妈敲门。”王晴从床上翻身坐起,趿上双高跟鞋,哐啷一声拉开房门。
“周昱在么?”门外,严之文开口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