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校园的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树影间偶尔漏下一点夕阳的影子。
严之文开一辆suv,在校园道路上缓慢行驶,他在找主楼附近的停车位,
车厢内的电子屏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17:55,严之文任职的医院离D大不远,他若是下班后直接开车过来,应该早就到了。
此时,副驾座椅上躺着一束白色的洋桔梗。
方才,严之文下班后绕去了一家花店,等他捧着这束花出来时,烫了一头小卷发、戴着粉色围裙的大婶儿在门口向他挥了挥手,眉欢眼笑地说道:“小伙子,你对象要是喜欢花就常来张姐这儿买啊,老顾客都有折扣。”
严之文回过头,礼貌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鲜花,要是他喜欢的话我今后会常来的。”
“哎哟,这年头哪有姑娘不喜欢花的,就算不喜欢花,这么精神的小伙子送也该喜欢了!”大婶儿脸有些胖,笑起来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嗯,我也希望他喜欢。”严之文低头看了眼怀里枝叶舒展的洋桔梗。
在大学校园里七绕八绕,严之文终于在周昱上最后一节课的教学主楼C座附近找到了停车位。
18:00
距离周昱下课还有半个小时。严之文给周昱发了条微信后,下了车。
微信页面。
严之文:我在你们主楼C座西边的这个门等你,就在文x路上。
过了五分钟后,周昱才回复:!严医生您已经到了吗?
严之文(秒回):没有,我才出发,我只是先告诉你在哪见面。
周昱:哦哦,好的,谢谢。
严之文挑起一侧眉毛,看着谢谢这两个字,还是回了句不客气。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谢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不客气的。
初秋,按说不到落叶时节,但B市前阵来了几场狂风大雨,不少半绿不黄的叶子被卷下来,落在路面上。严之文就站在落叶旁,背靠一辆suv,校园里不少学生在路过时都会向他投来好奇的一瞥。
一个身影蹲在绿化丛处,袅袅烟雾升起。严之文的视线扫到那个正抽烟的背影,他稍稍眯起眼睛,觉得这敦实的背影有些眼熟。
树叶被皮鞋踩过的咔嚓声在周兴背后响起。
周兴迅速回头,见到身后的男人竟是松了口气,他缓缓站起身,将烟头扔到地上,用鞋碾了碾。
严之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皱了起来。
然而,令严之文意想不到的是,周兴竟然一反傲慢无礼的常态,对他毕恭毕敬了起来,甚至带了点讨好的姿态。
“这位,严大哥。”周兴伸出手。
严之文侧过身,没有任何和他握手的意思。
周兴也不恼,十分自然地收回手,接着眼珠子往上溜,颇为隐晦地问了借钱的事儿。
“这笔钱周昱不可能借你的。”
“严大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我表哥不借我那是因为他没钱了,您就不一样了啊!”
严之文眉头紧锁,脸上的嫌恶几乎是不加掩饰。
“我表哥跟我从小一块长大的,我看着他家死了爹又没了娘,现在能遇到您这种贵人,那也是苦尽甘来了……我这表哥命苦啊,老家那边的亲戚,就我爹我叔他们,都把我哥当亲儿子待,指望着有姑娘能好好照顾他,现在您这也算是我家的……姑爷不是。”
严之文漠然地听着周兴对周昱的称呼从“表哥”变成了“哥”,他嘴里那声“儿媳”都快脱口而出了,又改成“姑爷”,周兴说话时搓着手,满脸堆笑。
“我们老家那边的人,都是庄稼汉,没什么文化,观念也传统,这些事我爹我叔知道了肯定都得跟周昱翻脸,您也不想让周昱和所有亲人都闹翻不是?这样吧,严大哥,不对,我得叫您声姐夫。姐夫,你帮我这一回,今后你跟我哥回家,有什么事儿我担着,我拦着,有个家里人帮衬着,什么事都好办不是?”周兴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严之文看着他,忽然道:“周昱说欠钱,欠的是你们家钱对吧?”
周兴眼睛珠子滴溜一转。“那可不是我们一家的钱啊!就我们一家钱哪至于他休学一年在这儿没日没夜地送外卖才能还上呢!而且如果欠我们一家钱,我爹肯定让他毕业后再还啊!他不是要休学打工嘛,我爹才说既然要还钱就一块还清,也省得他背着债心里不踏实……”
“你说他父母都去世了,那这个钱是他父母什么时候借的?”
周兴便声情并茂地将周昱从小到大的经历说了一番。他说,他们还上小学的时候,周昱他爹矿上就出事儿了,他爹没了,他妈一个女人将周昱拉扯大,各家亲戚一直都在接济他家,多年来攒了不少欠条,才将周昱供上大学。然而周昱刚上大学,这秋天天干物燥的,一场火把周昱妈烧没了,各家亲戚,这一看娘没了,儿上外地读书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今后周昱要是不回来,欠账找谁要啊!这不都急了,虽然他爹,也就是周昱二叔出来劝了,但是这哪能劝得住啊!之后发生的事您应该也知道了……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所以,姐夫,我这点欠款,您看……?”
“不会借你的。我和周昱都不可能借你一分钱。”严之文面色平静,斩钉截铁道。
“您说真的啊?”
严之文看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善意。
“那您可就别怪我了!……”周兴竟然从裤兜里掏出了打印出来的照片,正是他用来威胁周昱的停车场偷拍照。
接着,他凑近严之文,恶声恶气道:“您也是那什么,德高望重的医生,专家,这种照片传出去……”周兴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威胁。
“哦,你说完了吗?”严之文看着手机屏幕,打了几个字。
周兴看着面不改色的严之文,反而有点愣。
“你这是敲诈勒索,犯法的,你知道吗?”严之文高出周兴很多,此时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周兴嗤笑一声。“说好话你不听,现在老子就犯法了,怎么着?”
“虽然我个人不是很想再见到你这张脸,”严之文说着,将手机从兜里取出来,咔嗒一声,屏黑了,他锁了屏。“但我们貌似得法院见了。”
周兴:“哈?”
“我录音了,录音文件实时上传成了云文件,刚才发给了我的律师朋友。”严之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