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班主任的到来只是为了通知大家留校的事, 这节课与她无关。

在黑板角落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数字后，她说：“这一节是生物课，大家可以先翻翻书, 预习一下。”

说完, 却也不离开，站在原地，看着任务触发。

所有人手里都出现了一本书，他们顺手翻开。

上面终于出现了人物信息。

温以遥仔细看了, 他这次的身份是个学生, 虽然背景身份和过往经历看起来复杂, 但整体而言，比较单一。

这回不用反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玩家。

男，16岁, 学生。成绩在班上名列倒数。小痞子, 喜欢和高年级的人拉帮结派。

除了角色资料外，没有特别多的信息。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资料卡最后一句话：

[上次找知理拿了五十块钱。他既然失踪了，那就不用还了吧？]

这个消失的知理同学，大概就是这次游戏的关键人物。

“是要找那个知理同学吗？”前悄问出了温以遥心中的想法。

她说完以后，就下意识看向段克危, 大E和温以遥也都看向那个男人。

陆尽洲原本视线落在温以遥身上, 下一刻便垂了眸, 看起来在仔细读资料, 但眼底情绪藏得很深。

“看我干什么？”发现大家都望着自己，段克危明知故问地笑了笑, 手中转着笔, 道,

“来吧，把有效信息拿出来对一对。资料卡里我被霸凌过。说说看，你们谁的身份是霸凌者？”

【我猜到了，一般校园剧本都会和霸凌沾点关系。也是希望起到一些警示作用……不过，段克危被霸凌？这个角色安排得离谱了哈。】

【这里面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人似乎是W11】

弹幕刚刷出这条，就见温以遥幽幽举起手中的资料卡，说：“我。我霸凌了你和大E。”

【？？？】

【年度第一地狱笑话，W11霸凌大E。】

同样感到惊讶的是段克危：“你？”

随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眼神保持着震惊困惑，嘴角却咧得很大，似乎对这个角色安排很满意很振奋：“真不错。”

大家都以为，段克危是在嘲讽这个角色设置，毕竟大E看上去是最有可能当刺儿头的形象，却被安排成了个小可怜。

只有陆尽洲几不可见地蹙了眉。

接下来，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有效信息拿出来交换，比对之后发现，其实霸凌只是一个角色设置，和主线[失踪的知理同学]并不关联。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前悄和陆尽洲的资料里，完全没有与此相关的信息。

他们的身份只是多了两个属性。

[陆尽洲，班长，拥有所有老师的好感]

[前悄，副班长，拥有班级花名册]

“陆影帝，你有特殊身份吗？”

他问这种话，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前悄撇撇嘴，道：“真有特殊身份还能告诉你？”

“嗯，说得也是。”段克危意味深长地笑了，“希望我们不要被影帝骗了，毕竟，他太会演。”

段克危从头到尾没有掩饰他对陆尽洲的“兴趣”，无论是陆尽洲的各种选择，还是他的身份资料。

正是因为他这种公开的好奇，太过直白坦然，观众们都觉得段克危就是在走剧本。

只有温以遥从他的那种古怪眼神中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看了看陆尽洲。

陆尽洲和平日里一样的从容，没什么变化，只寻常地抬起眼，看向段克危，连话也没说。

其实温以遥心里挺不舒服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段克危一直针对陆尽洲。

但在他看来，以陆尽洲的身份，在节目上应该是被众人围着转的存在，受人尊重被人爱慕——不排除他心里的粉丝滤镜。

但这可是国民级的大明星，又不是他这样的小偶像。

按照传闻中的说法，每一个试图碰瓷陆尽洲的人，胆敢招惹陆尽洲的人，全都被不同程度地封杀。

段克危现在对陆尽洲的态度，照那些江湖匿名贴的说法，早被封杀一百回了。

可陆尽洲却从头到尾不予理睬。

温以遥心里推测这是剧本，但不太能接受陆尽洲在任何剧本里被人怼成这样。

绅士也可以生气的吧？陆尽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都替他憋屈。

温以遥鼻子皱了皱，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忽然抬脚往段克危的桌子腿一踹，不轻不重的，但把桌子给他踢歪。

段克危本来还咄咄逼人地看着陆尽洲，这下视线被温以遥吸引，惊奇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走剧本。”温以遥面无表情地说，“霸凌你。”

【我发现W11总是面无表情说出一些很鬼畜的笑话，上次跟佩奇说吃人肉也是这样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LJZ有点奇怪吗？他这一期节目似乎一直在降低存在感，唔】

【凡是我看不懂的，就按剧本处理】

“同学们，生物老师似乎忘记了这节课，有没有同学帮忙去实验室叫一下他？等老师来了我们才能上课哦。”

在这时候，班主任突然又说起话来。

与此同时，身为班长和副班长的陆尽洲以及前悄，眼前出现了任务提示。

[迟到的生物老师]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窗紧锁。看来爱钻研的生物老师又醉心于他的新发现了。请两名同学立刻去将老师请到教室，不要耽误了上课时间。]

[温馨提示：没有得到老师的允许，千万不要靠近上了锁的储藏柜]

前悄反应尤其大，嚯的一声站了起来，道：“这这这，让我去啊？我可是娇花一朵，怎么能去做这种危险的事！”

其实她只是不想跟陆尽洲一起做任务而已。

前悄自懂事起，就对陆尽洲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可怕的人。

这种可怕并非来自于陆尽洲对她做过什么，只是一种潜意识，或第六感。就觉得离陆尽洲太近很危险。

要不是前家和陆家世代交好，她今天都不可能和陆尽洲好好打招呼。

陆尽洲似乎对此很习惯。

他起了身，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陆尽洲打算一个人走。

可话音未落，另外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我也去。”

【我靠，修罗场竟是LJZ？】

【W11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磕到了。段克危站起来那一瞬间，我吓到了。】

“那我，我也去？”大E看其他人都那么积极，自己也不好意思坐着不动。

但他刚说完这话，就被前悄制止：“NO！你待在这儿，保护我！遥遥，你也别去，这种任务肯定有危险，让陆尽洲去吧，他很厉害。”

这时候又说陆尽洲厉害了，前悄识时务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脸面。

“我想去看看。”

温以遥这话是朝着陆尽洲说的。

想看任务线索是真，但温以遥觉得陆尽洲状态不对，他想确定一下。

但陆尽洲却拒绝了他。

“等我回来。”

温以遥呆呆地看着陆尽洲转身离开，段克危竟然就这样跟着走了出去。

【哦豁，LJZ选择了老段。】

【虽然知道陆哥是怕有危险才让11留下，但这一幕也太唯美BE文学了。】

【BE啥啊，我磕死了。61肯定是真的，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客气，眼里只有彼此】

【问就是睡过】

“那我们现在是没事儿了？”前悄说着话，搬着凳子坐到了温以遥旁边，说，“那遥遥，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聊天吧。”

大E凑过来，说：“我也聊。”

有人去做任务了，他们就显得轻松一些。

只有温以遥一直望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吧。”片刻，温以遥收回目光，坐了下来，他看向前悄，忽然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前悄振奋，偶像发问当然知无不言：“你问你问！”

温以遥：“陆尽洲小时候可爱吗？”

前悄：“？”

弹幕：【？】

在一片问号中，温以遥相当诚恳地说：“你如果看过GG那场直播，应该知道我是陆尽洲的粉丝。问这种问题不算崩人设吧？”

【W11你对自己的认知有点片面，你的人设从来就不是陆尽洲的粉丝好吧！】

【老婆问问老公的童年，当然不崩人设啦。】

通往实验室的那条路很暗。

直播切出来的新画面里，段克危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走在陆尽洲旁边。

他们身高差不多，但陆尽洲体态挺拔，段克危却佝偻，看着比陆尽洲矮上一些。加上他四肢单薄，整个人看着有些枯瘦

“这个副本资料的核心不是推理也不是解密，总的来说，还是表演性太强。如果把你困在密室里，超过3个小时没有找出线索，就会有NPC来给你递提示。很无聊。”

段克危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走廊旁边一间一间的教室。里面坐着不同的NPC，学生老师各守其位。

陆尽洲没有理会，段克危便继续说：“我之所以会来这个节目，是因为全息场景增强了现实感，虽然游戏为了嘉宾降低了难度，但体验一下也不错。”

“简单来说，我能在游戏里感受到和现实相似的一切，人在这里一比一还原，但我们的所作所为又都是虚拟，没有秩序，不用为任何行为负责……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陆尽洲终于给他一个眼角余光，但很快又收回。看起来懒得理他。

段克危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抬手指向几个方位。

“这里、这里、还有，那个地方。”他道，“智能摄像头也不是完全智能，会有视线盲点。你应该也发现了？”

“是吗。”陆尽洲回以一个幅度很小的淡笑，“我不清楚。”

段克危耸耸肩，对他的避重就轻并不追问，又说：“我一直觉得，演员这种职业非常了不起。要隐藏自己，要塑造另一个角色，是相当困难的事。可惜大多数的演员并不专业，他们的塑造实在太拙劣，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破绽。观众靠着自欺欺人，才能勉强看进去那些无聊的影视剧。”

“你是第一个让我险些找不到破绽的人。真不愧是影帝。”他用一种既欣赏又感慨的目光望着陆尽洲，道，

“所以我想请教，你现在演的是什么角色？”

【老段一直在打听陆哥的角色信息呢，肯定是他发现问题了！】

【是我想多了吗，总觉得段话里有话。】

“并不特别。”陆尽洲没有解释更多。

“唔，我不这么认为。”段克危沉吟片刻，还想说话时，陆尽洲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了实验室门口。

这里就是他们的任务点，但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陆尽洲兀自打开实验室，里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人。

他们一起走进去，下一刻，门啪的一声关上。

画面进入到一个幽暗密闭的空间。

观众倒抽一口冷气，但置身密室的陆尽洲和段克危却显得非常冷静。

在门合上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回身扫视房间里的一切，观察其中隐藏的线索。

在陆尽洲走向实验室里间的时候，外面的段克危突然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推理小说我看过，凶手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人相信他是杀人犯，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三个心理医生为他诊断的结果，都是身心健康，人格健全。”

他说着，走向陆尽洲，意有所指，

“可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完美。找不出问题，往往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直沉默的陆尽洲回头，看了他一眼。

忽然，他抽走段克危手里的书，面无表情地翻开，上面是显而易见的生物教科书。陆尽洲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说罢，把书扔回给段克危，推开了里间的门，走了进去。

段克危接住书，先是一顿，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跟在陆尽洲身后走进去，边走边说：“别认真嘛陆影帝，跟你开个玩笑。”

*

林须岚看直播的时候，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温以遥的画面上。

听到温以遥问前悄关于陆尽洲的事，她脸上笑开了花。

前悄从小就怕陆尽洲，长大以后虽然不太和陆尽洲接触，但骨子里还是觉得陆尽洲这人不好相处。

可她家里毕竟和陆家颇有渊源，世代交好，又受了林须岚地托付，肯定不能在亿万观众前说陆尽洲的不好，所以对温以遥的问题，她尽可能委婉回答。

“陆尽洲小时候啊……和现在差不多，又冷又酷，不爱说话。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没朋友。”

“啊，没朋友也不是因为他哪里不好，小孩子嘛，都爱玩。但陆尽洲那个性子，跟谁都玩不到一起，所以就没朋友咯。”

“遥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小时候人缘可好了，我从小就学钢琴小提琴空手道跆拳道……啊？陆尽洲啊？他也差不多吧，可能，比我，会得多那么一点点。”

直播画面里的温以遥听得很认真。

他好像不是在没话找话，而是真的很关心那些无聊的话题。

弹幕上飞速刷着：

【磕到了磕到了，我的CP是真的！】

【趁着lg不在赶紧打听底细，太可爱了吧11！！】

这就是看儿子谈恋爱的感觉啊，林须岚满脸的笑。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体会到——本来以为她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普通人的感情。

转头再看陆尽洲的直播画面，发现他和段克危还在鬼屋似的实验室里摸索。

林须岚恨铁不成钢地拿风见微的手机，进入直播间，发了一条弹幕。

【尽洲，还在玩什么密室逃脱，快去和遥遥谈恋爱啊。】

这条发言瞬间被复制了上百条，大家都被这种一本正经的磕法逗笑，纷纷效仿。

最后被简化成：【尽洲，快去谈恋爱啊。】

……

“林老师，郝医生打电话过来了。”

助理忽然走过去，把另一部手机递给她。林须岚颇有些惊讶。

郝承是林须岚给陆尽洲找的数个心理医生里联系最多的一位，

林须岚回国的事没有和陆尽洲说，她最近都待在国内，但是自己玩自己的，没有去打扰儿子谈恋爱。

一般她不催着，陆尽洲是不可能主动去做心理咨询的。

如今陆尽洲越来越成熟，不再是过去那个还会努力听妈妈话的小孩，现在林须岚求着他，他都不一定会去。

但郝承竟然告诉林须岚，昨天，前天，陆尽洲都有去找他。

林须岚怔了片刻：“咨询结果怎么样？”

“夫人，细节我不方便和您讲，但是……”郝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不太好。”

“什么叫不好？你两个月前还跟我说，他很健康，没有任何心理问题。”林须岚的口吻严肃了起来。

“是，两个月前的他确实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郝承为难着，按照他和林须岚的合作协议，他应该事无巨细地报告所有陆尽洲的情况，但是他现在不敢。

陆尽洲不再抗拒心理干预，这使得郝承接触到了他更多的内心。

但陆尽洲和他所有的病人都不同，精神状态处在一种摇摇欲坠的边缘。

“夫人，我们不能披露咨询细节，您只能自己和他聊聊。”

“我花钱请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很抱歉，但是他的情况非常特殊，我很难和您说清楚。”

郝承最终还是决定保留这个咨询结果。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陆尽洲在做潜意识测试时给出的反应，和睁眼时那种几乎要将一切摧毁的目光，在郝承研究过的所有临床报告实验数据以及过往病历中，和陆尽洲有相似情况的人，无一不是反社会人格。

陆尽洲的诊断反馈中，有一项指数，倘若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区间，就有隐形犯罪可能。而陆尽洲的结果是百分之百。

一想到这个，郝承就头皮发麻，只能对林须岚提醒道：“一般咨询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夫人。”

*

在全息玩法中，智能摄像的角度是根据玩家身上佩戴的传感器来定位的，玩家本身的行为动作和站的方位，都会影响到镜头的抓取范围。

段克危知道理论，但还没有很好地实践过。现在突然开始对此感兴趣，在实验室里一通走位，开始寻找镜头盲区。

一旦他所在的位置脱离了画面，耳麦里就会传来警告声。但智能摄像会很快根据他的定位进行调整，十秒钟之内就会重新抓取玩家的画面。

陆尽洲在实验室里寻找可以解锁的线索，段克危则一门心思地打断。

“这个游戏对你来说很无聊吧？我判断你的智商高于150，如果不是为了作秀，你会和我一起待在这个密室？”

段克危一边说，一边踩进一个盲区。滴声警报反馈，他满意一笑。

陆尽洲从生物老师的办公区域上找到一张报告单，上面写着[知理的身体检验数据]。上面染着血。

段克危立刻又说：“看看，线索就放到你眼前了，这么傻的游戏，能让你过瘾吗。”

全程，陆尽洲都在认真地搜寻其他物品，他的眼力好运气也不错，很快把重要信息都找到。

解剖台上温热的血，看上去十分真实，观众被触目惊心的红色吓了一跳。

陆尽洲一点反应没有，冷静地从血迹中捡起一张校卡，但上面不是知理的名字，写着[高二五班：钟终]。

段克危又说：“看来这个生物老师有很多秘密，可惜纸包不住火，只要仔细观察，一定会找出蛛丝马迹。”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陆尽洲面前这么逼逼赖赖，这个段克危有点东西。】

【嗐，节目效果呗。】

【之前有传言说LJZ在娱乐圈只手遮天，谁惹他就生死难料。现在就可以辟谣，看看他都被段克危烦成什么样了。】

储物柜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动静。

陆尽洲循声望去，刚好看见段克危站在不远处。

他一点忙不打算帮，嘴上却没闲着，“不过我倒觉得，反正会烧穿的火，一开始就不用包着，让它烧嘛，越大越好。”

“看来你真的很闲。”陆尽洲冷冷揶揄。

“不不不，我当然有我需要忙的事情。”

对于柜子里诡异的响声，段克危完全没有打算去调查。

他说着话，然后一脚跨进储藏柜旁的三角区，“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是视线盲区，取掉耳麦的话直播收音也会切断。”

陆尽洲对他的行为丝毫不感兴趣，只走近了震动着的储物柜前，研究上面的锁要怎么开。

段克危忽然取掉耳朵上的传声设备，喊了一声：“陆尽洲。”

陆尽洲的注意力看上去正集中在锁头上，没回应。

直到段克危压下那副尖锐刻薄的嗓门，问了句：

“你杀过人吗？”

【老段消失了？！】

【到底是谁说这个段克危是高级玩家，啥也不干就会捣乱，高级个屁。全程都是陆在带他吧】

【我也感觉老段有点奇怪，他以前玩这些不会贴脸啊，今天一直在和陆尽洲搭话。现在干脆跑出镜头外了，看不懂。】

……

陆尽洲知道段克危是谁。

段克危因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天赋异禀的犯罪侧写能力，偶尔会被警局请去兼职做做特殊案件的调查员。

他死前见过段克危，但那时候他们并没有交集。

上辈子的陆尽洲，用二十多年来扮演一个普通人，从未暴露破绽。到死他也是受人崇拜与爱慕的影帝。

直到他死后，穿进不同的世界，他才好像慢慢摸索到自己应该是怎样的人。

但那与段克危无关。

段克危不是专业的侧写师，他的侦探名号也不过是被人叫来戴高帽。段克危自己也知道，他不在乎什么名头。

他只是纯粹享受那种提前预知犯罪从而未战先胜的快感。

可他找错了人。

陆尽洲在现实世界未曾有过任何犯罪。

穿书世界里的反派，游离在世界的秩序之外，可现实世界的陆尽洲，仍旧扮演着一个守序的人。

一个被温以遥认可的好人。

面对段克危的质疑，他并不回答，只说：“学生的失踪和生物老师有关。”

“你该不会是有多重人格吧？”段克危站在盲区里，笑得有些开怀，

“我还没有太了解这方面的资料，不过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怎么说呢，你如果不是人格分裂，那就是演得太好了。我真的很好奇，你本身是什么样的？”

陆尽洲的眼睛从锁头转移到身后的钟上，继续解析：“时钟没有走动，所有的线索停止在同一时刻。储物柜里没有人声，应该是死物，震动是为了给出提示。在[生物老师]出现以前，这个密室是静止状态。”

“哇哦，短短几分钟，你找到很多线索嘛。”

段克危重新回到了画面里。

他撇撇嘴，似乎不满意这么快就被镜头抓取，又开始下一轮寻找盲区的动作，顺便和陆尽洲说：“怎么玩的这么认真，着急回去？”

储物柜的锁不是密码锁，应该需要一些道具才能解开，陆尽洲继续无视段克危，回身寻找钥匙。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来自走廊尽头那端的教室里传来的尖叫声。

“啊啊啊——妈妈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是裴戚的声音。

陆尽洲稍微蹙了蹙眉。

他猜想到了，教室那边应该会同步开展一些任务进度。

段克危发现他表情的变化，非常惊喜。

“原来你是在担心教室里的人，所以才动作这么快？”段克危对这个结论不敢置信，“这也是你演的吗？关心同伴？”

【段克危一直在说话，但我怎么听不到声音？】

【收音出问题了吧】

【可恶，好想知道他和陆哥说了什么。陆哥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啊】

陆尽洲走到实验室的门口，尝试推了一下门，但这里完全被锁死。

裴戚的叫喊声太大了，让人很难忽略。陆尽洲想仔细判断其中有没有温以遥的声音。

暂时没有听见。

段克危又开始和他搭话：“那个叫温以遥的小爱豆，和你有关系？”

这次，陆尽洲停下了动作。

“啊，终于理我了。”段克危为此感到心满意足，“说明我没看错嘛。”

解剖台旁有一排形状大小各异的刀具。

上面沾染着来路不明的血迹。

陆尽洲从旁边走过，来到段克危面前。

他忽然笑了。

是他今天给段克危的首个表情

段克危很振奋：“想杀了我吗？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我就能被淘汰掉，你也不用那么努力地无视我。”

视线西北角，一个非常不显眼的位置，是新的视线盲区。陆尽洲看了一眼段克危，判断着怎么把人带过去会不那么刻意。

手中的刀握得很紧。

陆尽洲对于如何切断一个人的颈动脉已经很熟悉，他会让段克危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好好闭上。

“你累了吗？”

他说着话的工夫，忽然抬手靠近段克危。

段克危以为这就是要动手了，兴奋地把自己的身子往镜头前凑。嘴上说：“来，来，弄死我。就像你在《尤里红灯》里演的一样。”

可陆尽洲只是稍微擦过他的怀，什么都没做。

“你在干什么？”段克危莫名其妙。

陆尽洲笑说：“没事，你可以去旁边休息，其他的我来就好。”

段克危这才明白他在干嘛——

观众现在听不见段克危的收音，只能听见陆尽洲说话。

他故意用这种引导性的话，来让观众以为段克危接下来不打算参与解密了，好方便陆尽洲找到合适的时机杀了段克危。

“真谨慎啊，在游戏里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做你自己？演得这么认真，不怕心理变态吗？”

段克危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去摸自己的耳麦，打算重新戴好。

随即愣住。

刚才那一下，陆尽洲没有杀他，但是拿走了他的耳麦。

他再抬眼，笑意没了，冷声说：“玩真的？”

“当然。”陆尽洲仍然是那副表情很少的样子，彬彬有礼地点头，说，“你可以在旁边等我。”

一边说着话，一边就靠近了段克危，好像搀扶一般，手钳住段克危的肩。

陆尽洲用了力，段克危根本动不了。

他意识到，这个角度陆尽洲竟然完美挡住了镜头。

再想说话时，脚已经被带动着走向了摄像盲区。

“百分之五十的感官。”陆尽洲意味不明地说，“你睡觉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虽然削弱了百分之五十的感官，但刀刺入皮肤时，仍然会有明显的痛感。

陆尽洲在想，是不是可以失手几次，不要一刀毙命。

“游戏而已，是死是活没所谓。但是陆尽洲，你要是真的敢‘杀’了我，下次再见面，可能就是在调查局了。你觉得呢？”

段克危嘴上这么说，但他已经没了刚才闲适的轻松。

陆尽洲的解剖刀悄然落在他的脖子上。

“午安。”

就在刀锋将要划破颈动脉的刹那，实验室的门被猛的踹开。

砰的一下——

陆尽洲和段克危都愣住。

解剖刀在瞬间被收回袖口，两人望向门外。

是气喘吁吁的温以遥。

“你没事吧？”他先是看向陆尽洲，发现陆尽洲正和段克危勾肩搭背，瞬间噎了一下，说，“嗯？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啦。”

【哦豁，NTR又不完全NTR】

【刚才陆哥说“午安”的时候，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靠。】

陆尽洲松开段克危，走向温以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怎么过来了。”

温以遥额头上满是汗，陆尽洲抬手想给他擦。

忽然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温以遥也看到了。

“你受伤了？！”他的下意识是望向段克危，不由分说地问，“你干了什么？”

段克危刚从陆尽洲的刀下捡回一条命，他本来僵硬的表情，被温以遥这句话问得更懵，随后干脆笑了起来。

“哈哈哈！”

温以遥走上前一步，拦在陆尽洲身前，嫌恶地望着段克危：“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段克危笑完，脖子间青筋暴起，“你猜，和站在你身后的男人比起来，我们谁比较疯？”

“你到底拿的什么剧本，从游戏开始就在找茬。”

温以遥对这种中二的对话不感兴趣，他回身抓起陆尽洲的手，一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一边说，“别解密了，我试过，有些门可以直接踹开，回去吧。”

【道具组：？全息都拦不住你的破坏欲是吧！】

【W11真的是个人才，别人都在认真解锁，只有他，一扇一扇门地踹。】

【遥崽：反正总有一个能踹开咯】

【陆尽洲你快教教W11，暴力解锁不可取，这种游戏就是会引导你暴力解锁，看起来你是通关，其实会悄悄把难度提升！】

陆尽洲方才阴鸷的目光，在看到温以遥以后消散，眼神柔和下来。

“好。”他由着温以遥给他擦手上的血，说，“那回去吧。”

【就这？！】

【色令智昏陆尽洲TWT】

有那么一个瞬间，温以遥觉得自己眼花。

他看到陆尽洲的袖口有一道闪过的反光。

他默默抬头看了陆尽洲一眼，无声地询问。

但陆尽洲侧过了目光。

温以遥没有说话，假装没有看见，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段克危的笑声：“温以遥，你确定要跟着他走？我猜到你们之间应该关系匪浅。可陆尽洲这个人，你了解多少呢？”

“我悄悄告诉你，他……是个潜在的杀人犯！他有强烈的反社会倾向，他心理变态！哈哈哈——现在你看他风度翩翩，下一刻，说不定就把你杀人分尸。这样的人，你敢待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只有陆尽洲和温以遥听见。

“闭嘴。”

陆尽洲一贯冷静的呼吸，在那个片刻乱了。

他明明无视了段克危这么久，他有各种办法迂回地绕过这个话题。

他知道，在游戏里的一切都不作数。即便他真的杀了段克危，也可以全部推脱给剧本。

可陆尽洲很难克制自己在那瞬间的不安。

温以遥会相信吗？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恐惧吗？

陆尽洲已经倾尽全力在扮演这样的自己，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让我闭嘴？我只是出于好奇想要了解你。唉，陆尽洲，你真是大意失荆州啊。再多演两分钟，说不定我都信了——”

“你有病吧？”

温以遥打断了他，面色冷肃地对段克危说，“别在这种游戏里搞贴脸玩法，你懂不懂规矩。”

“你说我贴脸，说明，你知道我是以游戏外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段克危丝毫不慌，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地，落井下石般对着沉默的陆尽洲说，

“你看，他早就知道你心理变态。”

【发生了啥？听不见段克危说话我好焦躁。无限节目组呢？！你们的设备该升级了！】

【高能预警，W11在撸袖子了！】

【我靠，发生了啥，现在没有门给他踹啊？】

【早就看段克危不爽了，11干他——】

【温以遥，加油，今晚法治在线没你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