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怔住,熟悉的声音, 是……薛青旂?!
她猛然回首, 果真是他。
些许日子不见,面前人神采依旧, 唯是双颊略凹,显然是瘦了些。双目温润, 眉间那抹淡淡的忧郁一如既往。望着薛青旂这涨清秀俊逸的脸, 归晚有点怔,难不成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便是他?
薛青旂也僵住了, 日夜思念之人便在眼底怀中, 胸中情愫涌动,他真恨不能时间停留在这刻,然而——
“薛公子, 男女授受不亲。”
归晚冷冰冰的一句话打破了重聚的气氛,理智回归,薛青旂想要松手, 可奈何这胳膊便就不听话, 揽着她一动未动。
昔日二人相见, 皆以礼相待,想来这般亲密似未曾有过,他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满足感。薛青旂目光切切, 脉脉柔情, 从她青丝到脸庞、颈脖、肩头, 最后回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 定住了。
他以为能从她眼中看出点滴情思,然她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心蓦地一冷,缓缓松开了手。
“薛公子,你为何跟踪我?”归晚退后一步,寒声问。
“我没有跟踪你。”
“没有?那你为何拐我入这小巷中。”她追问。
他眉间的忧郁瞬间被一抹凝重取代,他沉声道:“有人在跟在你身后,我是不得已把你带到这里,企图甩开他们。”
一张纯澈如玉的面孔,附之郑重的表情,简直让人没办法怀疑。不过归晚还是仔细斟酌,想到方才那几个身影,肯定不止一人。
“若果真如你所言,你欲帮我,报官或通知公府侯府便罢,何故携我到此。”
薛青旂思量须臾,还是道:“因为我有话想与你说。想问问你……你过得可好?”
“好。”归晚连个迟疑都没有,应道。
薛青旂蹙眉,又问。“他待你可好?”
“好。”她依旧干脆利落。
薛青旂哑口,无奈地欺近她,深切道:“归晚,你不必骗我了,江珝的性子我了解,他岂会待你好,他娶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
“这……”青旂吞吐,目光透着股无力感,他望了她半晌,索性道:“你听我的便是,他娶你绝非这么简单。”
“好。”归晚突然应了声,“我便听你的,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离开他,我带你走。”
“去哪?”
“哪都可以。”薛青旂激动道,“去江宁,我可以把你安置在那,待京中平定之后……”
“等等。”归晚打断了薛青旂,“所以你的意思是,把我藏在江宁,而你在京中。那我算什么?你的妾?不不,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外室更合适吧。”
她语气平静,可话语好不犀利,讽刺之意颇浓,戳得薛青旂心疼。“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迎回薛家的。”
归晚无奈。说来薛青旂也是个绝世无双的如玉公子,性格温润,才华素茂,可偏就在这事上死脑筋,执念太深。
“薛公子,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你前程锦绣,何必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且不要说我和江珝是御赐姻缘,无力抗拒,便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会离开他的。我二人已经是夫妻,他又待我还好,我为何要离开他。”
“待你好?”薛青旂冷笑,步步朝归晚逼近,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阴声道了句:“你可想过,若他知晓你有孕,会如何待你……”
“啪!”归晚一巴掌将薛青旂的话扇了回去。他惊愕地瞪着面前人,不敢相信这一幕。
归晚冷哼了声。当初是他对着外祖母的面发誓,日后再不提此事,可方才呢?就算自己有孕,眼下也与他无半分关系了吧,君子岂会以此要挟。想到他刚刚那阴鸷的眼神,归晚突然觉得,她好似把他看得太简单了。
“这算什么?想威胁我吗?”她不屑道,甩开了他的手,扭头便走。
薛青旂慌了,他悔恨口不择言,赶忙跟了上去要解释,然却被林嬷嬷插在了中间拦住了。林嬷嬷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她怎都没想到往昔的谦谦君子,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青旂是真的急了,绕不开林嬷嬷,只闻他大呼一声,“归晚,你别走!”
一声落地,还没待归晚出巷子口,只见三个蒙面黑影从天而降,把她拦了住——
三人步步紧逼,归晚惊得头皮发麻,心跳都静止了一般缓缓后退。
林嬷嬷也顾不得薛青旂了,转身便要去救表小姐,却被身后人抢险了一步。薛青旂两步冲了上去,就在对方扑上来的那刻,他一把将归晚拉到了身后。
动作如此之快,对方好似有点吃惊,顿了住。然不过刹那间,三人再次扑了过来,以三围一,与之交锋。
看着面前周旋其中的薛青旂,归晚略惊,她竟不知道他也是带身手的。
可带了又如何,生毕竟是生,且对方人多,不过几式青旂便招架不住了。他转头对归晚喊了声“快跑!”便奋力去抵那三人。
归晚哪跑得掉!眼见三人分成两势,二人困住薛青旂,一人两步便飞到了归晚身后,伸臂便去抓人,却被手疾眼快的林嬷嬷拦住——
归晚跑了几步,忽而听到身后的呼声,顿时转头,只见林嬷嬷已被那人捉住,擒拿在地。
她吓得愣住了。
林嬷嬷头被磕破,血迹染了额角,归晚心猛地一滞,眉头一蹙便要返回去。
她不能把林嬷嬷一人留下——
可就在她迈出的那瞬间,一直胳膊拦腰将她拉了回去,她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面坚硬的胸膛上。她蹙眉仰头,视线对上头顶人的那刻,如同无尽黑暗中寻到了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她双眸顿时被点亮了,连心都跟着荡漾起来。
“将军!”
她激动地唤道。江珝看着她,幽沉的嗓音嗯了一声,还没待第二句话吐出,擒住林嬷嬷的人瞬移般突袭而来。江珝抱紧归晚,抬腿便是一脚,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命门。
那人闷哼一声跪地。想来对方也是个高手,不过须臾便再次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着江珝直奔而来。
江珝推开归晚,徒手招架。
江珝身手自不必说,对方虽持剑却占不到任何优势,几式下来反被逼至墙角。那人目光流窜,慌乱中一眼搭见了角落里的小姑娘,一个虚招绕开江珝直直朝归晚刺去。
这速度之快,归晚来怕都来不及生,当即呆住了。
就在剑尖便要刺入她的那刻,她惊叫地闭上了双眼。
接着,剑尖并没有如期而至,随着一声低嘶,身周的一切都静止了。她张开眼,面前,那把剑直直插入了它主人的胸膛里,而握剑的,正是江珝。
归晚吓得脚都软了。接下来便问一声令喝,禹佐带着侍卫追了上来。
“将军,你没事吧。”禹佐跟上来,急迫问。
江珝摇头,一张俊朗的波澜不惊,整个人清冷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非他身上还带溅着血点,没人相信他刚刚杀了个人。
他松开剑柄 ,那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他面无表情地瞥着地上的人,拿出只手帕擦了擦手。旋即对着墙角的归晚勾了勾唇,便朝她走去。
然就在他迈开的那一刹,他稍顿,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归晚当即想起什么,蓦地朝他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仰头问道:“你可还好?”
被她这么一扑,江珝有点怔,察觉到她扣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在不停地试探,他明白她问的是自己的伤。看着怀里人,心莫名暖了一瞬,他拍了拍她的小手,一扫方才的清冷,难得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你呢?”
归晚赶紧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此刻,两个去追刺客的侍卫赶了回来,报道:“禀将军,人跑了。”方才就在禹佐出现的那刻,与薛青旂周旋的两人当即逃窜,侍卫紧跟其后,却还是跟丢了。
“衙署调集兵力,全城搜索,定要把这两个人捉到!”禹佐大喝一声。
“不必了。”江珝摆手,他目光不离远处的薛青旂,鼻尖淡淡哼了声,寒声道,“我知道是谁。”说罢,让人带着林嬷嬷去就医,他牵着妻子离开了……
方才还喧闹的巷子顿时静了下来,薛青旂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望着归晚离开的方向目光久久不错。
一直到离开,她都未曾看他一眼,她对自己果真一点情义都没有了吗?想到方才她扑江珝的那一幕,他心被冰封了般,只需轻轻一击,便会支离破碎。
他们成亲不到一月,她居然对江珝这般信任?那自己呢?这么些年的情义又算什么?薛青旂突然发现,她真的变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声,转出了巷子时,高墙之上,黑影也跟着闪过。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