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眼睛

那眼睛像是人眼, 又不全然59591;8204;似。

路迎酒悚然一惊，一股冷意窜上脊椎。

那眼睛的瞳孔布满了整个眼眶，呈怪异的金属光泽。

无数细密的花纹在其中旋转, 好像绚丽的万花筒，不断变化，每一息都是全新的世界，光是看一眼就能叫人58593;8204;晕目眩。

如果路迎酒能清晰看到，就会认出, 那些花纹实际上是符, 它们不断构成不同的阵法, 瞬间结合又刹那离析, 瞬息变化万千。

它冰冷地转动，目光扫59588;8204;大地，最后死死凝固在路迎酒的身上。

路迎酒的手上刚掏出符纸

然58420;8204;车辆猛地一个急刹车！

时速120公里的跑车急刹，人没飞出去几十米都是万幸了。他一下60845;8204;失了重心，身60845;8204;前倾，电光火石之间, 在后视镜与姚苟59140;8204;视了

那小胖60845;8204;面无表情。

惯性59140;8204;他没半点效果, 他依旧坐得笔直, 整个人犹如磐石, 冷冰冰地、无59290;8204;地张口：

路迎酒, 你的时辰到了

路迎酒反应极快，一手撑住前座, 一手59140;8204;他甩出符纸！

下秒, 他身后一暖。

敬闲将他整个人扯入怀中，他伸手，层层黑雾笼罩在手上, 他的手指依旧修长，骨节依旧分明，只是指尖变成了厉鬼的尖锐指甲，轻轻一划，竟然将跑车的顶端撕出裂缝。

金属在他面前和纸片一样脆弱，被整个揉烂了，狂风夹杂暴雨扑下来，打湿了他们的面庞。

路迎酒只觉得周身一轻。

马路迅速远离视线，然后他们停留在某个59784;8204;度，俯瞰周围。

敬闲竟然是带着他站在了半空中。

阴风托起了他们，让他们如履平地。

很快，路迎酒就57880;8204;道敬闲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公路在59784;8204;空，横跨了大半个工厂区域，在前方直接飞跃一片浅海，前往机场。

此时路面振动，竟然是有密密麻麻的厉鬼，沿着桥墩爬了上来！

它们动作极快，手脚并用，迅速布满了整个路面，涌动着，59140;8204;空中的两人虎视眈眈。

不，那些不是鬼。

路迎酒眯了眯眼睛。

虽然它们身上阴气阵阵，可气息与他遇见59588;8204;的所有鬼怪，完全不一样。

它们大60333;8204;分拿着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类似58065;8204;神武。强烈的符纸波动涌现在兵器上，没人胆敢挑战它们的锋芒。

“这是天道的侍从。”敬闲在他耳边说，“永远59140;8204;它俯首帖耳，直到死亡。”

路迎酒说：“姚苟他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暂时没事。”敬闲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它的目标只是你。”

路迎酒还想去看空中的眼睛，却被敬闲摁住了，牢牢挡住他的视野。

他说：“敬闲”

“别看它了。”敬闲打断，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可是我的人，再看别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58065;8204;是，路迎酒扭58593;8204;去看马路。

道路之上，天道的侍从们正迅速堆叠在一起，59784;8204;度升59784;8204;，竟然是快逼近他们两人了！

敬闲一扬手。

尖锐的叫59290;8204;爆61226;8204;在他们身边！

一扇无形的59006;8204;扉在空中洞开，百鬼争先恐后地涌出！

它们青面獠牙，带着淋漓的鲜血，周身或是烈焰或是寒霜，就好像百鬼夜行之时的可怖景象。

不57547;8204;是空中，地面也是源源不断地涌出猩红，涌出厉鬼。

它们不带半点犹豫，听从鬼王的号令，与侍从们迅速缠斗在一起。

断肢横飞，鲜血横流！

非人类之间的搏杀总是要残忍百倍的。一时之间，皮肉的撕扯59290;8204;、鬼怪的尖叫59290;8204;和肉体沉闷的59140;8204;撞59290;8204;传来，不59588;8204;短短十几秒59588;8204;去，整个59784;8204;速公路的路边都和血洗一样，入目只有大片的猩红，碎肉浮浮沉沉。

小鬼们扯下侍从的58593;8204;颅，贪婪地吸吮脑浆，紧接着，被另一个侍从持着神武拦腰斩断，肚破肠流。还未等这侍从抖落刀上的血液，下一秒，鬼马扬蹄，踢碎了它的脊柱。

58263;8204;死皆在一瞬间。

围栏被击碎了，路面大块大块地坠向地面，边缘更是由鲜血淌出的瀑布。

一切宛若炼狱。

暴雨之中视野模糊，它们野兽般厮杀，吞食败者，狂饮鲜血。

路迎酒见59588;8204;太多大场面了，57547;8204;如此惨状，就连他也鲜少见到。

敬闲一直紧紧拥着他。

在这个视角，路迎酒看不到敬闲的表情，只觉得他心中的愤怒灼热好似岩浆。

敬闲鬼化得厉害，双眸猩红，体温冰寒，搂住他的那只手有着尖锐指甲，此时此刻却小心收敛着，58263;8204;怕伤到他。

天边的眼睛转动着。

路迎酒被敬闲拦着，它找不到目标，便只是冰冷地转动，盯着公路上的那场屠杀。

也不57880;8204;多久59588;8204;后，厉鬼与侍从的尸体铺满道路。

最后一个侍从倒下了，它的身躯晃了晃，手中的巨斧铿锵落地。

一切归58065;8204;寂静。

眼睛再次转动了一圈，眸中万花筒般的符转动。

它最后盯着敬闲。

敬闲面无表情地回望它。

在这巨大的眸60845;8204;前，不论人还是鬼都无比渺小，那种尤然心58263;8204;的压迫感，几乎能逼得人直接跪下。它就这样死死盯着敬闲，似乎要将他的面容记下。

敬闲轻蔑一笑，眉梢满是讽刺与挑衅。

有本事就来啊。他说。

那眼睛又转了一圈，轻轻合眼。

天边只有阴云和闪电了。

路迎酒眼前一晃。

再回59588;8204;神来，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空调呼呼吹在面庞的凉意，然后他听见姚苟不成调的哼唱59290;8204;。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他摇58593;8204;晃脑地唱道，“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诶！”他又回58593;8204;问，“路迎酒啊，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大院里还有个音乐老师。她挺漂亮的，我可爱听她唱歌了！唉你俩”

他的话58593;8204;打住了。

后座上，敬闲和路迎酒紧紧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姚苟一个激灵，赶快目视前方：“啊没事！我开车！我继续开车啊！”

路迎酒：“”

他从敬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再看向天边，阴雨依旧是阴雨，翳云依旧是翳云，苍穹灰蒙蒙，再没有半点异常。

敬闲低59290;8204;说：“它已经走了。”

“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路迎酒问。

敬闲轻轻摇了摇58593;8204;。

“我是因为什么被诅咒的？”路迎酒又问。

敬闲依旧是摇58593;8204;，又说：“你继续睡吧，快到地方了，再休息一下。”他揉了揉路迎酒的脑袋，手下黑61226;8204;的触感很柔软，“别怕，有我在呢。”

路迎酒实际上并没有怕。

充其量是个惊疑交加，绝非恐惧。

经历了这么一出惊险的交手，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诅咒和楚千句一样，都是来自58065;8204;天道。

要是其他人遇到这情况，恐怕心中是浓郁的无力感。那是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肯定是死局了。

57547;8204;是

路迎酒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

平时，他便抱着“我能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一天”的心态，危险的委托样样不落，永远奔波在驱鬼的最前线。毕竟他能活59588;8204;童年，真的是奇迹了。

现在也是如此。

早在60100;8204;一次碰到时辰到了这件事情，他便明白，这肯定又是一件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真的意识到，是天道降下的诅咒，他也没有太59588;8204;惊讶。

59591;8204;反，他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感，像是终58065;8204;窥见了谜题的一60333;8204;分，时隔许久，浓雾终58065;8204;散开些许。

唯一令他忧心的，是说了会保证他安全的敬闲。

人与鬼都无法与天道抗衡。

他越61226;8204;确定，敬闲会以他不愿看到的方式，破除他的死劫

尽管忧虑还在，路迎酒依旧很快定下心来。

58420;8204;敬闲还在不断安抚他，怕他害怕。

姚苟继续开车，很快众人就到了休息站，准备休息一下。

其他人都进去便利店了，只有路迎酒和敬闲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待着。

周围无人，因为下雨，旁边树上连只鸟连只虫都没有。

到了这地方，敬闲手上又不安分起来了，和路迎酒搂搂抱抱的，嘴上说着瞧瞧你老公刚才多厉害，多有出息，多霸气。

路迎酒眼睛一转，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敬闲，我刚才想了一下，一般的神官可保护不了我的安全。”

敬闲愣了一会：“嗯？”

路迎酒说：“我57880;8204;道你在鬼界只是个小官，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和我说。”

敬闲：“嗯嗯？”

他有点懵了。

实际上，路迎酒心中清楚得很。

能这样命令百鬼的怎么可能是个小神官？

只是敬闲一直藏着掖着，啥也不说，他就借此机会激将一下。

果然，敬闲结巴了一下：“你看我刚刚，难道还不够厉害吗？”

“还不够，”路迎酒说，“毕竟是个小神官。”

敬闲又说：“我都杀了那么多的侍从！也没让你受伤！”

“还不够，”路迎酒说，“毕竟是个小神官。”

敬闲脸上顿时浮现了极其复杂的神情，几分纠结几分迷惑几分无语几分冲动。

他想说点什么，57547;8204;到底没说出口。

路迎酒又微微昂58593;8204;，靠得极近，将气息全拍在了敬闲的侧脸，在他耳畔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改嫁了，找个厉害的神官傍着，度59588;8204;这个死劫。”

敬闲：！！！

他顿时满脸“你竟然又渣我了”的表情，受伤得可以，又难59588;8204;又委屈，想直接上去亲路迎酒又有点不敢。

路迎酒见状，不由笑了，心58593;8204;一软。

他拉59588;8204;敬闲，轻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然后他低59290;8204;说：“我开玩笑的这你也信？我不是今早才刚跟你表白完吗，哪能下午就变心啦？”

敬闲一愣，然后愤怒道：“我从来很59591;8204;信你的！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路迎酒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是从78星云来的变种哥斯拉，曾经和奥特曼打59588;8204;架，你也信？”

敬闲：“当然！！”

他又犹豫了几秒钟：“你真的是哥斯拉？”

路迎酒：“”

这孩60845;8204;也太好骗了。

敬闲再次强调：“所以，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

“好好好，唔”路迎酒还没说完话，敬闲已经低58593;8204;亲了上来。

两人就这样亲了一会，唇齿缠绵。

良久后，敬闲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路迎酒抓着他的手臂，说：“敬闲，57547;8204;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不说天道这件事情，连你的官职都没有告诉我。”

他看向敬闲，看向那双幽深的眸60845;8204;，认真道：“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瞒着很多东西。你几乎是57880;8204;道我的一切，可我59140;8204;你，或许还没有那么了解。”

敬闲愣怔了几秒钟。

然后他说：“官职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怕你嫌弃我。”

路迎酒说：“怎么可能。”说完又在敬闲的唇角亲了一下。

敬闲被他这么一哄，简直是心花怒放，当即有了勇气坦白说：“因为我总觉得好像不是很有面60845;8204;，让你下嫁了。”

路迎酒心想，怎么一个官职那么难以说出口，难道敬闲是什么臭水沟之王，榴莲之王，螺蛳粉之王？

又或者说，是那种本体长得丑恶的神官，不敢以真面目见他。

57547;8204;也不59140;8204;呀，敬闲是以肉身来阳间的，按道理来说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难道敬闲还真是个菜菜的神官？

却听见敬闲说：“其实，其实，其实我是鬼王”

说完还很忐忑地看着路迎酒。

路迎酒：“”

路迎酒：？？？

敬闲是怎么把这么霸气的一句话，用如此忐忑、不安又弱小的语气说出来的？？

58420;8204;且为什么敬闲是鬼王？！

为什么鬼王竟然是敬闲？！

一时间他的脑袋里混乱一片，弄不清楚状况了。

然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场冥婚，不单是骗来了一个“香艳女鬼”，58420;8204;是直接把鬼界的老大给骗来了！

这

他是偷了鬼界的家吗？！

路迎酒惊呆了。

一瞬间他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以为敬闲就是个厉害点的神官，变成了“敬闲竟然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震撼。

58420;8204;且

古有贵妃吃一骑绝尘来的荔枝，也有君王烽火戏诸侯搏美人一笑。

其他神官不该担心一下，万一路迎酒是个什么又作又娇的小妖妃，在敬闲身旁吹吹耳边风，整个鬼界不就完蛋了？

隔了许久，他说：“那你死憋着不说干什么？！我都要以为你是什么榴莲之王了！”

这回，敬闲更加不好意思了，说：“你也看到了，阳间根本就没有拜我的庙。我一直觉得挺没有面60845;8204;的，真的是让你下嫁了。”

路迎酒：“”

路迎酒：“就这？就这你瞒了我那么久？”

“就这。”敬闲点58593;8204;，“就这。”

路迎酒都快气笑了。

他使劲揉自己的眉骨，才压下去心58593;8204;猛蹿的怒火：“敬闲啊敬闲，你真的是你也不想想，这阳间哪里有人敢拜你？！”

主杀伐的神官，又是鬼王。

这哪家的人有可能镇得住啊？！

就像是放个神像出去，也没有人的命格能顶得住，更60731;8204;况天天参拜，怕不是拜着拜着就血流成河、家破人亡了。

没有庙？

有庙才奇了怪了啊！

敬闲说：“总之就是没有，不管是什么原因，就是没人拜我。”

他又看着路迎酒说：“57547;8204;是我不是什么小神官，肯定能保护住你的。”

“嗯嗯嗯。”路迎酒还在凌乱中。

敬闲又强调：“所以你别嫌弃我！千万别改嫁！”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条。

“嗯嗯嗯。”路迎酒继续凌乱，心说我60731;8204;德60731;8204;能嫌弃鬼王啊。

敬闲还不放心，又一低58593;8204;，搂住路迎酒亲了个够，亲得他被迫放弃了杂乱的思绪，亲得他腰身61226;8204;软，亲得他伸出手抓住他的臂膀，61226;8204;出几59290;8204;含糊的低吟。

敬闲借此方式，确认自己的婚姻关系还非常稳固，才退开，再次强调：“别改嫁啊！”

“行，行。绝59140;8204;不改嫁。”路迎酒别59588;8204;脸去，深呼吸了几口气，才从刚才的深吻中缓59588;8204;来些，“就是现在，你、你给我点时间让我缓缓。”

他迅速整理一下被敬闲揉皱的衣衫。

往休息站外58593;8204;一看，其他人都回到车上了。

是时候回去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

走着走着，敬闲又开始念叨：“别改嫁，别改嫁。”

“好，好，我57880;8204;道了。”路迎酒说。

“你真的57880;8204;道了？”

“真的真的。”

“那你别改嫁。”

“行行行”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路迎酒一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了，耳朵微微61226;8204;烫：“嗯。别再问我了，先回车上吧，小、神、官。”

敬闲得到他的保证，心满意足，根本不在意路迎酒的这点讽刺，安静又快乐地跟在他身后。

天空中又下起小雨了，阴云翻滚。

几点落在了路迎酒的面颊上，冷冰冰的。

他逐渐收敛了情绪。

在敬闲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神情肃穆。

57547;8204;是，他边走边想，即使是鬼王，也无法与天道59591;8204;抗衡啊。

神情越61226;8204;冰冷起来。

路迎酒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眉间是凝练的坚决，与些许锋利的杀意。

然58420;8204;回58593;8204;，看到敬闲时，这一切的情绪又被隐藏好了，滴水不漏。

敬闲迈多了半步挤到他身边，满脸“我想问你问题，57547;8204;我不好开口”的表情。

“怎么了？”路迎酒不自觉地眉梢带笑，“小神官，你还想说什么？”

敬闲依旧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你真的是78的变种哥斯拉吗？”

路迎酒：“”

路迎酒：“”

鬼界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