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郁母挂断电话, 要不是今天晚上在亲戚家摸麻将, 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她都不知道郁遥已经到了F市。

厨房里, 郁父说着郁母, “你说你也是的, 她跟朋友有事在外面忙, 你干嘛非要叫她回来。”

“你知道什么啊。”郁母瞟了郁父一眼，若有所思，才刚到家能有什么事？再说, 什么朋友要一整晚都陪在酒店。

郁母越想越不对劲，今晚要不是她偶然得知，郁遥就把她瞒过去了。

“我看不是朋友, 对象还差不多……”郁母洗着菜, 想着想着，冷不防这样冒出一句。她了解女儿, 郁遥一向独来独往, 能有几个知心朋友去这样对待？还不放心人家一个人, 要陪着, 那说话的语气, 普通朋友能这么体贴？

“哎？”郁父没转过弯, “不说是个女孩子吗？”

“遥遥以前还跟女孩子处过，你忘了？”郁母指的是高中时，被郁遥班主任叫去学校, 谈早恋的问题, 当时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

郁父嗤之以鼻，“八百年前的事，闹着玩你也当真，她结婚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你急也没用。”

“三十三岁了，我这当亲妈的能不急？倒是你，一点都不把女儿的事情放心上。”郁母变得愈发焦虑，“哎，你说她不会被冉冉影响吧，一辈子不打算结婚……”

如果郁遥真是喜欢女孩子，她倒是希望女儿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瞒着他们，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们思想不像过去那样保守。

郁父索性不接郁母的话，由着她一个人在一旁念叨。

***

酒店房间，苏默言原本抱着郁遥满脸亲着，听她说“我现在就回来”，苏默言动作停了下来，等郁遥挂断电话，苏默言捧着她的脸，“现在就要走？”

语气神情有些失落，还以为郁遥今晚能在酒店陪她。

郁遥抓住她的手，“不住酒店了，你跟我一起回家。”

“回家？”苏默言眼睛睁大了些，“我跟你一起？”

“嗯，”郁遥看她一脸讶异的神情，笑，“不愿意啊？”

苏默言沉默了一阵，说好的过年再见家长，要不要这么猝不及防？再加上郁遥还没跟家里出柜，苏默言心里也挺忐忑的，郁遥就这么老干部了，她爸妈能接受她们在一起吗？

一下子要面对这些现实问题，苏默言有些乱。

“不是……”苏默言吞吐了一阵，“我还没准备好。”

郁遥知道苏默言在顾虑什么，这次临时回去自然不会挑明这件事，毕竟太过仓促突然，郁遥又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和家里解释清楚，再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好吗？”

她这样处理，是不想让自己受委屈吧。苏默言对郁遥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怕你爸妈会反对。”

“他们会尊重我的。”

“可……”

郁遥吻住她的唇，慢慢亲着，把她嘴里的顾虑都堵上，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抚方式，“别胡思乱想。”

原来苏默言也有犯怂的时候，郁遥嘴角抿笑，抱着苏默言，闭上眼有些疲惫地温柔呢喃，“好了，再陪我躺会儿，等下带你回家吃饭。”

“嗯。”苏默言的视线一直落在郁遥恬静的脸上。

这一句又把苏默言感动到了。回家吃饭，苏默言好些年都没有听到过这个词。

才躺了一会儿，郁遥抱紧扭着身子的苏默言，“别动了。”

都这个节骨眼了，苏默言哪还有心情躺在沙发上睡觉，她拉开郁遥的手，“你躺着，我去准备一下。”

“嗯？”郁遥睁眼。

“我妆是不是花了？还是再换身衣服吧……”苏默言已经从沙发上翻坐起来，跑去镜子前，三百六十度转身照着。然后打开行李箱，翻箱倒柜地去找衣服，嘴里碎碎埋怨着郁遥，“都怪你，我说了要多带些衣服，现在都没衣服穿……”

郁遥倚在沙发上，看着苏默言折腾，无奈笑着。

对着镜子瞧了半天，苏默言索性把妆都卸了，又重新上，总觉得妆感有些重，不适合见家长。

“哪个色号好看？”

“这样行吗？”

“这条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

还好就带了几套衣服，否则苏默言换衣服就要纠结一个小时。

就这样手忙脚乱，半个小时过去，苏默言才拾掇好，化好淡妆，换了条轻熟风的长裙，显得身段高挑优美。

苏默言走到郁遥面前，“这样好不好看？”

累了一天还有这样的精力，郁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折腾。”

“我第一次见你爸妈，当然要留个好印象。”

郁遥帮她理了理头发，望着她清秀的脸庞，才回到正题，“好看。”

临走前，郁遥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才带苏默言离开酒店。

坐在出租车上，苏默言现在心里的忐忑，跟向郁遥表白时有的一拼，只是现在，郁遥一直牵着她的手。

与此同时，郁家。

“怎么还没到？”郁母已经看了好几遍时间。

“你性子就是急，几十年了还这样。”

“你不想看看遥遥带什么朋友回来？”郁母心里还有点期待，她特意嘱咐郁遥，要把朋友也带回来。

“不就是个朋友。”

“老郁，”郁母一语惊醒梦中人，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你好好想想，你女儿从小到大带过朋友回家吗？”

郁父推了推眼镜，这样一想，“别说，还真是。”

“怎么还不回来，菜都要凉了……”

三分钟后，门铃终于响了，郁母迫不及待去开门，郁父跟在后边，“瞧你急的，你别吓着人家姑娘。”

“妈，我带朋友回来了。”

郁母一开门，第一眼不是看自己女儿，而是看向了苏默言。

“一时间，除了漂亮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郁母喜笑颜开，拉着苏默言的手牵她进屋，“进来进来，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郁父也走过来，笑道，“你们休息一下，洗手吃饭。”

“叔叔阿姨好，麻烦你们了。”苏默言见着郁遥爸妈，一个热情一个亲和，心里反而变得轻松了，真是出乎意料，原来郁爸爸和郁妈妈不是面瘫啊，怎么到了郁遥这跟块冰山一样。

“不麻烦，还带了水果，”郁母说着，笑着看向郁遥，“姑娘可真懂事。”

郁遥看郁母拉着苏默言的手，虽然她妈平时待客也很热情，但对苏默言感觉热情过了头，不过也是意料之中，苏默言只要乖巧点，她那张脸蛋，生得就讨人喜欢。

“阿姨，您叫我默言就好了。”

习惯了苏默言风风火火的模样，郁遥还真有些看不惯她文文静静的样子，瞧着心里总是有些想笑。

“默言啊，”郁母想了想，记忆力惊人，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个大概，“我们过年是不是通过电话？你是在日本的那个女孩子？”

苏默言一愣，才说过一两句话，没想到郁母还记得，连她在日本都知道，苏默言笑着点了点头，“对，是我。”

果然是那个女孩儿没跑了，郁母感觉自己心里的猜想在一步步证实。

“你们关系挺好的。”又是这句话，郁母说着再次看向郁遥，心里琢磨着什么，然后笑着，“吃饭，都饿了吧。”

一桌子的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看着做了，还合胃口吗？”

“好吃，都好吃。”苏默言吃着饭，突然有种真的回了家的感觉。

苏默言吃得香，郁父郁母见了也喜欢，一个劲说着，“多吃点，太瘦了。”

郁遥就坐在一旁静静吃着饭，她爸妈就坐在对面看着她们吃，也不嫌尴尬。

虽然郁遥嘴上没说什么话，但郁母看见郁遥不动声色地把白灼虾和清蒸鱼移到了苏默言面前。

被这样看着，苏默言呛了一小下。

“卡着刺了？”一听到苏默言轻咳一声，郁遥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苏默言吃鱼每次都这样，“每次都不长心……”

“没卡刺，呛着了。”苏默言接过郁遥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吃鱼小心点。”

郁遥和苏默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举手投足间都是默契，郁母见了，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她都不信。

苏默言总觉得气氛有点怪，为了缓解一下，觉得还是说点话比较好，“阿姨做菜这么好吃，难怪郁总做菜也好吃。”

结果一说完，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一瞬间，苏默言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陷入尴尬。

半晌，郁母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苏默言，“遥遥还给你做饭吃？”

“噢……我去郁总家蹭几次过饭，手艺可好了。”

郁父和郁母不约而同朝对方对视一眼。

“默言，这次是跟遥遥一起来F市玩吗？”

苏默言没想那么多，直接应了，“是啊。”

“那你就住阿姨家，”郁母一笑，又念叨郁遥，“都到了家门口，你还让人家住酒店，好意思啊？”

苏默言扭头看了郁遥一眼，征求老婆的意见。

“就在这住下吧。”郁遥也不放心让苏默言一个人住外面，苏默言不用人担心是一码事，她担心苏默言是另一码事。

“嗯！”

“你喜欢吃什么，告诉阿姨，明天阿姨都给你做。”

“谢谢阿姨。”

“今年多大了呀？”

苏默言抬了抬头，“二十五岁。”

“这么小，看着也小。”郁母随口这么一说。

早知道这样，就打扮得成熟些了，苏默言马上改了口，“虚岁也二十六了呢，不小了。”

“你跟遥遥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还是有种见家长的既视感。

苏默言慢慢解释着，“我给郁总当了一年助理，不过后来辞职了。”

“然后去了日本？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一直问个不停，苏默言半碗米饭都没吃完，郁遥只好提醒，“妈，吃了饭再说吧。”

郁母这才起身，“你们慢点吃，我去洗水果。”

饭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郁遥给苏默言夹菜，“吃得惯吗？”

“特别好吃。”苏默言朝郁遥得意地笑了笑，小声说着，“叔叔阿姨好像很喜欢我。”

郁遥笑着捏捏苏默言的脸，“好好吃饭。”

等吃完晚饭，郁母拉着苏默言，要她陪自己聊天。

继续饭桌上没聊完的话题，“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在杂志社做摄影。”

“是回国发展，还是继续去日本？”

“打算稳定在国内了，之前也只是在日本暂时待一年。”

郁母听着，“摄影师好呀，有时间你给阿姨也拍拍。”

郁遥在一旁冷冷损了她妈一句，“不是拍游客照的那种。”

苏默言笑着接郁母的话，“当然好啊，阿姨这么好看，您放心，我一定拍得美美的。”

“这孩子嘴真甜。”郁母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眼前坐着的是“未来婆婆”，苏默言巴不得想方设法去讨好，“阿姨喜欢旅游吗？”

“喜欢。”

“我也喜欢，有机会我陪阿姨一起去玩。”

“我正愁没人陪，遥遥工作太忙了……”

“……”

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郁遥瞥了苏默言一眼，某些人本性开始暴露，把她妈哄得心花怒放。

苏默言一直陪郁母聊到十点，正好郁母对旅行也感兴趣，在这方面，苏默言有聊不完的话题。

“默言，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说到这个话题，郁遥在一旁拉了拉郁母，“妈——”

“我妈是摄影师，我爸……”苏默言低了低头，以平常的口吻继续道，“他们都去世了。”

“好孩子，”郁母轻轻抱了抱苏默言，拍拍她的肩，心疼起来，“是阿姨不好……”

“没关系，”苏默言伸手把郁母抱住，嘴里小声念着，“阿姨，你对我这么好，我想起我妈了……”

不是在讨好，苏默言真有这种感觉，她满世界漂泊了这么多年，今晚这顿饭，暖到了她心里。

郁母对苏默言半开玩笑道，“你给阿姨做女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