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的是陆家姑娘,直接就把皇上反驳唐家门第低的借口给堵住了。皇上一时间没吭声,只垂着脑袋保持沉默。
太后突然要保媒,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不先说话表明一个态度,别人都不敢插嘴。淑妃也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至于唐细,更是屏住呼吸,生怕天子动怒从而牵连唐家。
过了会儿,皇上忽然笑起来,问太后:“母后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两个孩子保媒?从前可不见母后这般操心过。”
太后直言:“俭之‘闭关’,原好好的亲事没了。对于这件事,皇上可是对皇后和齐王没有半句责罚。”
皇上动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坐。
“婉沁那丫头是从小和太子齐王一起长大的,原只是外头传说她会做太子妃,毕竟也是没定下的事情。既然如此,皇后亲自做主指给齐王,朕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太后冷哼一声:“齐王是她亲儿子,太子也是。”
“你们不疼俭之,哀家疼。”太后忽然绷了脸严肃起来,“与其你们随便给他指个他不喜欢的,不如哀家给他指个他喜欢的。总之俭之的亲事,哀家是要做主到底了。”
皇上却抬眼看了唐细一眼,似是漫不经心道:“俭之喜欢上这丫头了?这丫头倒是好本事。”
太后于是脸绷得更紧:“皇上放心,在哀家的慈宁宫,还没人敢做出越矩的事情来。若是有谁敢,那第一个有错的就是哀家。”
“别看这丫头门第不高,但她懂礼法守规矩,且还有一手的好棋术。俭之与她博弈过,欣赏她,总不为过吧?”
太后语速急,倒是有些激动得咳嗽起来。
唐细见状,忙熟门熟路的给太后拍背顺气。容姑姑倒了热水来,唐细接过,亲自喂太后喝下。
皇上气焰倒是下去了一些,顺着太后说:“母后认了她做侄孙女,那她就是陆家大小姐。陆府门第配太子,自是没话说的。”
“只是母后先收了她做陆家姑娘,朕又立即把她指婚给太子,似乎太赶了些。不若这样,赐婚的事儿,等过完年再议不迟。”
太后顺匀了气儿道:“不管年前年后,总之有哀家在,你们谁也别想欺负哀家的好孙儿。”
这话虽然是说给皇上听,但真正指责的,却是皇后。
皇上心中明白,只安慰太后道:“儿臣都听您的,莫要气坏了身子。”又吩咐唐细,“别愣着了,赶紧扶着太后内寝去歇着。”
唐细忙应下:“民女遵命。”
皇上走了,淑妃也跟着离开了慈宁宫。出了宫门,皇上倒是问起淑妃意见来。
“你是怎么看的?”
淑妃有些为难的样子:“太子的婚姻大事,臣妾不敢多嘴。”
皇上知道她不敢多嘴的原因,只说:“是朕让你说的,但说无妨。”
淑妃这才道:“臣妾倒是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太后素日里都不管事儿的,难得管起一件事情来,想必是认真的。唐家门第低,但若是从陆家出嫁,倒也落不了别人口舌。”
“至于这个唐姑娘的品性……臣妾与她相处过,是个懂分寸守礼法的。撇开门第不说,这丫头倒是不错。那唐家虽乃商户,但到底家底殷实,姑娘从小也是娇惯着养大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虽不说多么出挑,但也不差。”
“其实臣妾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太后高兴。她老人家年事也高了,就怕不遂她的意,气着她。”
淑妃一口气说了挺多,但见走在侧前方的天子一言不发,她抿了抿唇,倒是请起罪来:“是臣妾妄议了。”
皇上这才侧头瞥了淑妃一眼,安抚道:“你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
但始终也没给一个结果。
太子是皇后所出,他的亲事,怕还得皇后拍板才行。
皇上和淑妃离开后,慈宁宫里,太后松了方才绷起来的脸,又乐呵起来,跟变了个人一样。既然皇上松了这个口,太后自然择日不如撞日,立即就吩咐拿笔墨纸砚来。
她要赶紧把这道懿旨写下来。
写好了,又按了戳后,太后派了人去定安侯府。晚上,派去陆府的人回来回话,说是侯夫人得知此事后特别高兴,想早点亲眼见一见这孙女。
眼下近年关,外头天儿冷,风雪也大,老人家不宜出门。所以,太后就对唐细说:“等你回了家,择个日子去见一见陆侯夫人。她望了一辈子的姑娘了,可陆家两辈人都没出一个姑娘来。如今你做了她孙女,她指定十分喜欢。”
唐细忙应了下来:“是,细儿知道了。”
太后又说:“这些日子你不说,其实哀家也看得出来,你指定想家的。哀家有私心,喜欢你,总想多留你陪在哀家身边几日。可眼下快要过年了,再怎么舍不得,也得放你回家去了。”
“今儿晚了,你便再留一日。明儿一早,哀家便让人送你出宫去。”
唐细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她心中的感激,又岂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
太后对她太好了,她无以为报,只能跪下来给太后磕头。
太后倒是没让人拉着她,笑着受了。唐细磕完后,也没起身,依旧跪着说:“太后对细儿的好,细儿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太后喜欢细儿,细儿心中也十分喜欢太后。能留在太后身边伺候您一场,是细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唐细倒是没有说违心话,她从小就没祖母,外祖母又对她不亲。所以,人家说的那种隔代亲,她从没感受过。
以前没感受过,现在倒是在太后娘娘这里感受到了。
太后让宫女把她扶起来,又拉她到身边说:“等日后你做了俭之媳妇,你也有大把的机会再陪哀家。如今的小别,为的可是日后的长长久久。”
很令人期盼的一句话,倒是把唐细给逗笑了。
“您别嫌我笨就好。”
容姑姑也一旁跟着答:“姑娘你若是个笨的,那这世上可就没有聪明的了。”
唐细:“容姑姑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唐细头日才回唐宅,次日,太后的懿旨就昭告了全京城。从此之后,她便不仅仅是唐家二小姐,也是定安侯府陆家的大小姐。
虽然唐细有提前跟父亲母亲提过此事,但次日接太后懿旨的时候,唐兆成夫妻还是觉得此事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但不管怎样,既然都是要入东宫去的,能做太子妃自然比做妾要好。
至于女儿给了人家做干孙女,那至少日后都在京城,也不是见不着了。再说,陆家乃是侯府门第,有了那层身份在,自然是对女儿好。
如今怕只怕,陆家人不好想与,女儿去了,会日子不好过。
唐细一眼就看穿了母亲的担忧,安抚说:“虽然我也还没见过陆侯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但是,太后娘娘说她们会喜欢我。太后的话,我是信的。娘您也别担心,女儿是个有福的。”
“你既这样说,那娘也不担心了。”尹氏总觉得日子会一日比一日好,因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尹氏有一个多月没见着女儿了,拉着说了一夜的话还不够,待得慈宁宫的人一走,尹氏就又拉着女儿去了后院。关起门来,母女俩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你姐姐姐夫前几日来信,说是能赶着趟儿来京城里过年。咱们唐家在榆桐的生意,她也都一一安置好了。太子殿下是有心帮扶咱们家,京城里,也给你爹爹牵了线,好几桩生意呢,你爹这些日子可忙了。”
唐细其实知道这些,太子没瞒着她,都告诉她了。
不过,见母亲高兴,她自然也得附和几句:“瞧,太子殿下就是心里就是有我们唐家。日后女儿去了东宫,娘大可放心。”
从前尹氏心中对太子还颇有些埋怨,觉得他迟迟不给女儿名分有些过分。但现在再看,她觉得倒是自己冤枉太子了。
太子这番筹谋,倒真是为了她女儿好的。他有那个心给细儿正妻的名分,说明他心里有细儿。
这样的男人,值得细儿托付终身。
“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个路过咱们家讨水喝的算命先生给你算的一卦吗?说你命中显贵。从前倒没把这话放心里,如今再细想,总觉得那算命先生或许是个神仙。”
唐细倒不信这些。
唐兆成这两日忙,唐细便陪着母亲一起置办年货。隔了一日,尹老夫人竟然亲自登上门来。
这还是唐家入京以来,尹老夫人头回来小女儿家串门做客。
尹氏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胸自然也宽阔。所以,从前与娘家的那些瓜葛嫌隙,她也不想计较了。
母亲老人家亲自登门,她自然得热情招待。
“母亲怎么这一大早过来?外面冷,赶紧屋里歇着喝点参茶吧。”尹氏对娘家人的态度难得的温和。
但尹老夫人几个脸色却极差:“我今儿来你们家,不是喝茶的。玫娘,你们来西京,到底目的是什么?”
尹氏也懒得笑了,只说:“细儿如今做了陆侯府的孙女,母亲好像不太高兴?”
“你少跟我装糊涂!”老夫人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丫头这么好命,入了太后眼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做陆家的孙女。
尹家的人不知道唐细和郭俭的事儿,在他们心里,也不觉得唐细这个表姑娘能有多好。所以,这么好的事儿落在她头上,尹家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原因。
此番过来,就是想问个究竟的。
但尹氏没那么傻,她跟娘家人可不是一条心,不会什么都说。
“你们是我娘,是我嫂子。你们登门来,我一杯热茶一顿饭是有的。但你们若是来吵架的,我就不奉陪了。”
老夫人对尹氏这个女儿能大声呵斥,但大夫人却不敢。一是她们姑嫂乃平辈,她没那么身份,二来,也是因如今唐细这个外甥女身份不一般,她总得顾及一些。
但笑归笑,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刺耳。
“小妹也别气,细丫头能有如此好的前程,我们当然都很高兴。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命,这算计来的迟早得露馅。算计我们没事,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计较。但若算计了太后……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嫂子也不必吓唬我们,昧良心的事,我们不会做。嫂子说得也对,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细儿的命就是好。”又说,“如今细儿身份高了,怕是不能再给你们家姑娘当陪嫁了。”
“就算我答应,那陆家可不会答应。”
大夫人一噎,倒是一时答不上话来。而此刻,外头一个小厮请着东宫大太监总管万德全过来了。
“唐夫人,唐姑娘,奴才奉了太子殿下的命来传话。太子殿下说,让姑娘好好准备一番,巳时正他亲来接姑娘一道去陆家拜见侯夫人。”
“太子殿下?”尹老夫人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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