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昭训在外面的风天雪地里足足站了有大半个时辰, 整个人早冻得瑟瑟发抖失去了知觉。但她心中除了怨愤和嫉恨外, 此刻倒也颇有那么点兴奋, 这种兴奋, 是她就是要跟太子无理取闹而太子却拿她没办法的兴奋。
只要淑妃还得宠一日, 哪怕太子再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都没关系。左右她的境遇再坏,也不会比眼下还要坏了。
她宁可让他恨自己, 也不愿自己在他心里一片空白提不上名号。因为恨, 也是一种变相的牵挂。
风雪里站一个时辰算什么?她就不信了,太子当真铁石心肠, 他能不管自己死活。
郭昭训正这样想着, 万德全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郭昭训也不说话, 脸上也僵硬了也难再笑出来了, 只瞪着眼睛看着万德全。
万德全走近了, 弓腰道:“殿下唤昭训娘娘进去。”
闻声郭昭训松了口气, 甚至早冻得僵硬了的嘴角还能轻轻扯了一下,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多谢公公。”她有气无力的跟万德全道谢。
可才迈开脚准备往前走, 脚下却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在万德全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娘娘, 您可小心点。”万德全笑声阴恻恻的, 颇有些敷衍的意思。
郭昭训虽冻得浑身发僵, 但也无大碍。迈开步子后, 亲自提着食盒往太子的书房去。
她进去的时候,太子已经从书案后面挪至了窗边的炕上。见她来了,太子淡淡道:“这么晚了,郭昭训还候在孤的门外,昭训有心了。”
外面很冷,但屋内烧着炭盆,十分暖和。一进屋来,郭昭训便跟活了过来似的。
她先走近太子行了礼,后才回他的话:“妾是殿下的女人,哪怕再晚,伺候殿下都是应该的。”
太子侧眸睇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这样的话,他想吐。
从前倒不曾这般厌恶,只是近来越发看透了她。只要一想到这般温柔善良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一个满怀算计,心机叵测的肮脏灵魂,他便觉得反胃。
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此番瞧着面前的这副姿色平平的皮囊,总觉得她实在丑陋。但心里虽然这么想,太子倒也没过分的把这份厌恶表现出来,只淡漠道:“既是把夜宵送了进来,你可以回去了。”
郭昭训却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一边从食盒中拿出煲好的汤羹,一边说:“臣妾从午后便开始炖了,足足熬了三四个时辰。天气冷了,夜间喝点汤对身子好。”说罢,她已经亲自盛了一碗,送到太子面前,“殿下喝了这碗羹臣妾就走。”
太子垂眸睇着那碗汤羹,那最后的耐心撵人:“孤再说最后一次,放下东西,立马走人。”
面对储君的怒火,郭昭训也不怕,只一直柔柔笑着道:“想妾身从小与殿下一起长大,怎么殿下如今有了太子妃,倒越发待妾冷落了?妾知道自己相貌平平,不比太子妃娘娘好看,可妾毕竟也是皇上赐来东宫的。哪怕殿下再不喜欢,也请殿下可以给妾几分温柔。”
说罢,她眼中竟沁出泪珠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太子望着她现在的这张沾满泪水的脸,不由得又拿其与太子妃比起来。怎么同样是哭,太子妃这般哭是梨花带雨,到她身上,就变成是腥风血雨了?
太子皱了皱眉,实在没有任何心情与她周旋。
“该说的不该说的,孤也与你说过很多次。郭昭训,孤劝你,还是不要挑战孤忍耐的底线。”太子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说。
郭昭训今儿来,就没打算要走的,她竟然威胁起太子来:“只要殿下吃了妾亲手炖的汤羹,妾就走。”
太子再次瞄向那碗羹,眼里脸上皆是冷意,他道:“那孤现在把这碗羹赏赐给郭昭训,昭训喝了再走。”
郭昭训一愣,继而摇头。
“这是妾对殿下的心意,还望殿下领了妾这份心意才好。”她执着着。
太子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他沉默一瞬后,伸手接过那碗来。就在郭昭训暗自庆幸太子要吃了这碗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个强有力的力道捏住自己下巴,然后,嘴巴里便被灌了东西。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呈送给殿下的汤羹。
太子强行灌了她满嘴的羹,然后将那玉碗狠狠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脆响,吓得候在外面的万德全立马进来探情况。
瞅瞅满地的碎片,再瞅瞅形容狼狈满嘴汤汁的郭昭训,万德全明白了怎么回事。
太子却倏的起身,负手睥睨着万德全道:“既然郭昭训想呆在这儿,便就让她一个人呆着。找两个宫婢进来看着她,若敢碰孤房里任何一样东西,剁了她手指。”
说罢,太子拂袖而去。
“是,奴才遵命。”万德全急忙忙送了太子出去,然后又带了两个宫婢进来,当真一起看着人。
郭昭训起初只是脸微微发热,渐渐的,浑身便热了起来。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情况就不对劲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跟一汪水一样,身子直都直不起来。看到这里,万德全当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是打小跟在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官,太子的一应事务,都是他来打理。所以太子身上中有奇毒,他也是知道的。
太子中了奇毒,倒不是说当真对别的女人不能尽人事,只是,若是尽了,于太子身子来说,必然是极大的损耗。而这位昭训娘娘,竟为了争宠耍这种肮脏手段,又被太子瞧出来了,太子当然生气。
眼瞅着这位昭训娘娘行为越来越不雅,万德全忙去门外喊了蒹葭殿的侍女秋叶来:“快去,端一盆温水来。”
秋叶本来在外面干着急的,就怕娘娘出事。眼下见万公公打发她去做事,她忙就去了,立即端了盆温水走了进来。
万德全看着秋叶说:“你们家娘娘自食其果,你若心疼,便把这盆水泼她身上去。你若不敢,那就只能由着她煎熬。”
秋叶可不敢把水往自己主子身上泼,她便求助万德全道:“万公公您是殿下身边的红人,这种事儿,还是您来做比较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婢,真做了这样的事,万一娘娘回头怪罪怎么办。”
万德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咱家可也不敢,怕你们家娘娘呢。你们家娘娘连殿下都敢算计,又如何不敢算计咱家一个小小的侍官?”又说,“秋叶姑娘既是昭训的宫婢,就该有为了主子不惜牺牲一切的想法。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们主子出丑吗?”
秋叶左右为难,但见主子实在是要受不了煎熬的样子,立马壮着胆子一盆水倒了下去。
太子夜间歇在了内院正殿,郭昭训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算是过去了,没想到,次日太子的旨意又传去了蒹葭殿。
倒也没如何责难于她,只是一道口谕便把她身边的嬷嬷和宫婢们都换了。而秋叶等人,一律被太子罚去干粗活累活。
换了她身边的人,只留了两三个做低等粗活的人继续伺候。郭昭训昨夜受了冻,后又被兜头浇了一头的水,到底受了冻,一早就没起得来,好像发了烧。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也换了,新换过来的人笨手笨脚的不会做事,她看着就心烦。
传了口谕后,万德全回去回话:“昭训娘娘病了,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给她瞧瞧?”
太子再生气,可她在宫里也是有淑妃撑腰的。淑妃得宠,怕是不能不给她面子。
何况,万一人出了事儿,皇上怕是也有责难于太子。
太子道:“既是病了,当然要去请太医。不但要请太医,你还要把昭训病了的消息散到后宫去,让淑妃知道。”
万德全心中一时没想明白此事为何要让淑妃知道,但太子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只能应下来去办事。
办完差事后回来复命,太子又让他亲自去唐宅接太子妃回来。太子妃是得皇后破例开恩这才出府回娘家小住,若搁在平时,倒没什么事,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太子妃不在,淑妃再去皇上枕边吹吹风,他怕皇后那里会有无妄之灾。
万德全把从昨儿晚上开始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唐细听,唐细分析了其中厉害后,立马就跟着回来了。皇后是疼她,这才放她回娘家小住的。虽不能说皇后这样做违了宫规,但她是太子妃,却夜不归宿,毕竟不是好事。
若搁平时还好,此番眼瞅着皇后和淑妃要开仗了,她自然不能给皇后拖后腿。
事情原委唐细都知道了,她果然没猜错,一见她不在,郭昭训便觉得有机可乘了。可她却没想到,太子压根就不喜欢她,哪怕她再怎么学她姑母淑妃,她也成不了淑妃。
唐细一回来,换了身衣裳后就去坤宁宫报了到。
太子刻意让人散播到后宫的消息,皇后自然已经知道了。此番见到太子妃,她也不奇怪。
“本来你可以在家多住一晚上的,倒是好,被人搅和了。也罢,既回来了,那就等日后有机会再回去吧。”皇后言语间倒是有替她惋惜的意思。
唐细可不敢不知足,忙说:“回家一晚上,虽见了爹娘很开心,可不能伺候在母后和殿下身边,儿臣倒也有些不习惯了。”这话倒是说的真话。
皇后笑着道:“回来得也好,你一不在,有人就不安分了。好在太子对你忠贞不二,这才没让有些人遂了愿望。”
“如今传得后宫皆知,本宫倒要看看,她郭淑妃这张脸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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