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萝啊, 最近怎么没瞧见你那小儿媳妇?”
这天早上, 潘秀萝按惯例给家里的四个娃娃准备好午饭装到饭盒里, 然后送四个孩子坐上开往镇子的班车。
家里洗衣做饭的活儿是大儿媳妇干的, 在送孩子上车回来后,潘秀萝就拿上了毛线团和毛线针去和她交好的老姐妹家中一块唠嗑。
正织着毛线的时候,一位老太太想起来最近都没瞧见江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儿媳妇, 好奇地朝潘秀萝问道。
“哦, 她一个远方的小姑请她过去照看孕妇。”
潘秀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眼也不眨地将之前一家人商量好的段子说给大伙儿听。
“人家是双职工,家里的公公婆婆脱不开手照顾人,听说小花做事细心, 还生过好几个孩子, 就想小花过去帮忙, 每个月还给工钱,你们知道的,我家老二家条件一般,既是帮助亲戚,又能挣钱,自然不会推脱。”
没人怀疑潘秀萝的话,毕竟当初卢小花被抓着去上环的事村里女人都知道,谁能猜到这家人胆子那么大,都已经上了环了,还敢偷偷找黑诊所把环给取了呢。
“你们说现在的姑娘也是金贵,我们那时候怀着孩子还下地呢, 谁不是挺着大肚子过来的,那时候还没有坐月子的说法,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给孩子洗尿布,大冬天的,连用柴火把水烧热都舍不得,现在落下一身的月子病。”
听到城里居然还有人因为怀孕给儿媳妇请看护,村里这些老太太啧啧感叹道。
“就是啊,那时候日子多难过啊,简直就是苦水拌饭,尤其当初我那大的刚出生,紧接着又怀上了小的,偏偏我男人又是个甩手掌柜,养孩子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说起生儿育女的苦,这群老人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尤其他们那个年代,婆母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威,谁敢和婆婆叫板啊,不像现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气,蛮横些的儿媳妇都能够爬在婆婆头顶上拉屎了。
这让这些好不容易当上婆婆,却摆不了婆婆威风的老人很是不满。
“照我说,这儿媳妇进门就是得磨,不就是怀个孩子吗,你真拿她当祖宗供起来,以后她还能怕你敬你?而且人家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对她再好,她心里记挂的还是自己的亲妈。”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歪到了婆媳问题上。
潘秀萝也不插嘴,她利索地给小孙子织着毛线裤,然后将这些说要磨儿媳妇的女人一个个记下,他们江家的闺女可不能嫁到这种爱磨搓人的人家家里去。
最大的大孙女已经十五岁了,江家条件好,最近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打探潘秀萝的口风,她嘴上说着不急,要多留孙女几天,可心里已经记下了这桩事,附近有适龄孩子的人家,都是她考察的对象。
在潘秀萝看来几个孙女嫁的人家很重要。
长辈刻薄的不行,这种长辈对儿媳妇的管束太多,生怕儿媳妇搬了自家的东西帮衬娘家,孙女要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家里去,怎么能够帮衬她的宝贝孙子呢。
男方本人不争气的也不行,不管父母多能耐,本人不争气将来父母百年后家庭就会衰落,嫁了这种男人,只会拖孙子的后腿,让孙子反过来帮衬几个姐夫。
所以潘秀萝一心想要几个孙女嫁的十全十美,才不愿意为了一点彩礼,草草将几个孙女嫁出去。
虽然她的这个想**利了一些,可对于江亚楠几姐妹来说还是实惠的,女人最怕嫁错人,尤其现在自由恋爱少,相亲还是社会主流,长辈的态度往往决定着一段婚姻是否成功。
所以不管潘秀萝的目的是什么,她认真地为几个孙女挑选合适的人家就是好事。
“对了秀萝,你那小儿媳妇一人去外地,你家老二真的能放心?”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又扯到了潘秀萝身上。
开口的是一个和潘秀萝关系普通的老太太,但是对方和这间房的主人家关系不错,因此也时常过来一块唠嗑。
她这话带着强烈的指向性,让潘秀萝皱起了眉。
“我怎么不放心?”
潘秀萝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毛线针扔到箩筐里:“我们家小花本本分分,再说了,去的又是实在亲戚家,还担心人家害了我们小花不成?”
她知道那人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说卢小花去了外面,可能会给她儿子戴绿帽子吗,别说卢小花怀着孩子不可能干那种事,就算她没怀孩子,潘秀萝也不觉得对方是那种人。
“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吗。”
那人看潘秀萝发火了,撇了撇嘴,觉得这会儿潘秀萝只是逞强,万一要是那卢小花真的给江老二带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回来,她倒想看看潘秀萝那会儿会是什么表情。
“那我也得好心提醒提醒你家儿媳妇,小心你儿子在外打工的时候给她个妹妹回来。”
潘秀萝直接顶了回去,前年村里有个小伙儿去南边亲戚家打工挣了点钱,去年出去的时候,又带上了村里几个有意向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眼前这个老太太的儿子。
当初对方要去的时候,他那媳妇拦着不让,就怕自己男人在外看了花花世界,就不要老家的婆娘孩子了。
当初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呢,现在对方拿这件事怼她,潘秀萝自然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哼,不织了!”
潘秀萝也不是吵架来的,眼瞅着两边的火都开始旺起来了,她直接将自己的东西一收,和几个要好的姐妹说了声,慢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这是什么态度,好心不识驴肝肺。”
她走的洒脱,留下那个老太太有火没处发,有心追上去和潘秀萝吵架,却又被周边的人拦下来,嘴上骂骂咧咧的,看的边上的人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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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谁给你气受了?”
姚蕙兰正在杀鱼,看老太太回来把那装着毛线团和织了一半的毛线裤的篮筐摔在靠背椅上,关门的时候还不收力道,就知道老太太在外受气了,火儿还没散出去。
“谁能给我受气,还不是老二两口子,不能生还非生,我受气的日子还多着呢。”
老太太哼哼道,这只是开头,村里碎嘴的婆子那么多,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二两口子的名声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而且她这心里也犯愁啊,万一到时候一朝分娩,老二媳妇生的又是一个女娃娃,老二家该怎么办呢。
“妈,你也别急,我看弟妹这次坏的一定是个儿子,到时候有了儿子,老二也能振作起来,家里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作为女人,也作为江家的媳妇,姚蕙兰是最能够理解这会儿卢小花的压力的,当初她没生出儿子的时候,虽然江建军不说他,可他眼中的失望姚蕙兰都看在眼里。
同时她也是最直观的感受到儿子出生后丈夫情绪变化的人,要不是有了儿子,恐怕丈夫也不会冒险去做倒爷,现在家里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富裕。
现在姚蕙兰是儿女双全,看到她的改变,作为弟妹的卢小花必然会更加急迫,她会想出这样的昏招,在姚蕙兰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姚蕙兰也希望这次弟妹能够生一个儿子,要不然按照婆婆的想法,自己的儿子将来保不齐还要兼祧两房,江向党和卢小花不是什么聪明人,姚蕙兰担心他们将来成为儿子的拖累。
“哼,希望吧。”
潘秀萝叹了口气,但是她的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
汇通小学是汇通镇唯一一所小学,除了镇上的学生,其他村子里过来的孩子都会统一在最后一节课将自己的饭盒交给生活委员,拿去食堂加热,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也会由生活委员和一些男生一块从食堂取过来,再还给同学们。
这样一来,每个孩子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江家的条件好,即便是女孩子,每天的午饭也超出其他同学一大截。
就比如江莱楠今天的午饭,是双休日家里吃剩下的鸡块和土豆炖煮的土豆鸡块,以及一个水煮蛋,和清炒白菜。
江家人喜欢吃米饭,江莱楠的饭盒里是早上刚蒸好的干饭,没有搀一点薯干苞米。
这样的菜色在那些依旧吃着杂粮窝窝或是薯干饭,配菜为咸菜或是没有丝毫油水的清炒蔬菜的同学中脱颖而出。
江莱楠的同桌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块头大,人还凶悍,在摸透了江莱楠的性子后干脆霸占了她的午饭,然后将自己的午饭丢给江莱楠。
她胆子小,从来也没和家里人或是老师告过状,默默将这一切承受下来。
今天和往日一样,生活委员刚把加热好的午饭取过来,江莱楠的同桌就十分顺手地拿走了江莱楠的那个饭盒,打开盒盖准备大快朵颐。
“干什么呢,把筷子给我放下。”
正当这个时候,江流带着自己的小弟大摇大摆走过来。
他“嘭”的一声将自己的饭盒重重放在那个男生的桌子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在学校里,原身从来就没有主动去找过两个姐姐,江莱楠的同桌,那个黑壮的男孩自然不知道江流是谁。
“呵!”
江流冷笑一声,拿出一包酸梅粉递到一旁的小弟手上,然后高高仰着脑袋,拽儿吧唧地做了个示意地动作。
“哼,这是我们的老大。”
小弟很上道,挺胸抬头地说道,然后把酸梅粉塞到口袋里。
身后的另外一些小弟羡慕坏了,暗恼自己走的不够快,没有抢到江流身边最近的位置,要不然,这会儿会使唤的就是他了。
江莱楠的同桌有些疑惑,就算眼前这个小屁孩是老大,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这是谁吗?”
江流又指了指红着脸不说话的江莱楠。
“知道,这是我同桌,江莱楠。”
那黑壮的小子这会儿能够回答出来了。
“错,这是我江流的姐姐,是我护着的人,你抢她午饭,经过我同意了吗?”
江流重重拍了拍桌子,他身后那群小屁孩也露出一副要打架的表情,把那黑壮小伙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然最受触动的还是江莱楠,虽然她觉得这是弟弟找到的新奇的游戏,可当听到弟弟说自己是他姐姐,是他护着的人的时候,江莱楠觉得,这滋味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村霸江流的进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