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脚上的穴位多, 很多都是连脑袋的,大夫不是说咱们福生脑袋里有淤血块吗,没准多泡泡热水脚,这脑袋里的淤血块就能够散开了。”
江苗氏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
乡下人洗澡并不勤快,因为烧水费柴,而柴火是可以卖钱的, 而且没水井的人家只能去河边挑水,从家里到河边一趟往返得花不少时间, 想要洗一次澡, 起码得来回挑四五趟水。
一般来说, 冬天的时候两三个月洗一次澡,夏天的时候一两个礼拜洗一次澡, 男人们好一点,春夏秋只要天气不冷,随时都能够去河里游泳泡澡,但是女人们就没那么方便了,实在挨不住的时候, 就用布蘸湿水,简单擦拭一下。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谁也不会嫌弃谁身上的汗酸臭, 也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习惯不卫生。
江家人以前也没有泡脚的习惯,只是今天江苗氏在外听到别人闲聊时说了一嘴泡脚的好处,这才有了今天这件事。
“兰儿啊, 娘知道福生现在这样苦了你,可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娘俩现在只能齐心协力把福生的疯病给看好,这样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现在江流的智商和四五岁孩子差不多,正经事他是派不上用场了,家里真正的劳动力只剩下江苗氏和白兰两人。
如果每天早晚给儿子泡脚的话,家里需要的柴火增加了,挑水的负担也增加了,这些都是需要江苗氏和白兰共同承担的。
江苗氏也是个女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男人要是得了失心疯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苦命的事,也就是白兰脾气软弱,性格温顺,换做其他泼辣的女人,很有可能会选择丢下孩子和离,回娘家改嫁他人。
现在乡下地方多的是娶不起媳妇的男人,寡妇改嫁,和离改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白兰这种品貌,稍微条件好一些的乡下男人也是愿意娶的。
因为担心媳妇逃跑,这些日子江苗氏对这个儿媳妇的态度好了不少,说话有商有量的,不像以前那么颐指气使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婆婆白兰并没有太多怨恨,她对待儿媳妇有些苛责,可乡下婆婆对待儿媳妇大多都是这副模样。
当年她意外弄掉了孟娇娘和江流的第一个孩子,婆婆虽然有些不悦,可还是顶住了江流的压力,不允许她休妻,更是在孟娇娘生下第二个孩子时方言她只承认她白兰生的两个孩子,嘲讽孟娇娘是比暗娼还不如的鸡,不会让这种女人生的孩子跨进江家的大门,因为婆婆的这番话,孟娇娘成了村里最大的笑柄。
虽说白兰心里头明白老太太是知道孟娇娘的为人所以不愿意她进门,可还是记得她的这份维护之情。
听了婆婆江苗氏的话,白兰只是笑笑,心里却是不同意的。
她宁可江流永远傻着,反正他清醒的时候全家人也靠不住他,而变傻的江流天真又单纯,反而看着顺眼了许多。
“水烧好了,你端去给福生泡脚。”
白兰不说话,江苗氏只当她也赞成自己的话,在江苗氏看来,怎么会有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一直是个小傻子呢,白兰心里一定也是希望江流早日康复的。
白兰接过江苗氏递过来的木盆,朝她和江流的房间走去。
“哗——”
屋里的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动静后快速掀被子将自己盖住,跟个大蚕蛹似的,在被子里拱来拱去。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掀开一条小缝,里面的人透过这条小缝偷偷瞧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被子盖上。
白兰将冒着热气的洗脚盆放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作妖。
大棉被又厚又重,里头的人很快就憋不住了,又哗地一声将被子掀开,脸蛋憋的通红,撅着嘴不高兴地看着白兰。
“媳妇!”
重重喊了一声,语气又凶又萌。
“你怎么不和我玩啊。”
似乎是被白兰板着的脸吓到了,他的语气又软和下来,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委屈。
他都躲到被子里了,媳妇应该过来把被子掀开,然后说她找到他了才对。
这会儿江流正在玩躲猫猫呢,显然白兰并不想配合他这个幼稚鬼。
“泡脚了。”
白兰指了指地上的木桶,江流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乖乖脱掉脚上的袜子准备泡脚。
“是你帮我泡脚。”
白兰指了指自己,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江流教导成一个无私为她和儿女奉献的老黄牛,怎么会帮他泡脚呢。
“啊?”
江流心里觉得好笑,白兰的心肠终究还是太软了一些,只是让他帮她泡脚就当是报复了,当然他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好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帮白兰泡脚。
“娘说了,我是你媳妇,你难道不该帮媳妇泡脚吗?”
白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理所当然地说道,上上世她帮这个男人倒了几十年的洗澡水,这一世也该这个男人补偿她了。
“啊?”
江流歪着脑袋:“原来媳妇那么麻烦的吗,那我不要媳妇好不好啊?”
“嘭——”
白兰用指关节敲了敲江流的脑袋:“媳妇是你想不要就能够不要的吗?不听话小心我揍你。”
学着侯府里管事婆子们教训小丫鬟时的凶狠表情,白兰恶狠狠地威胁江流道。
“媳妇好凶。”
江流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脑袋,小表情好不可怜。
他这皮相是真的好,因为不怎么下地干活的缘故,皮肤又白又细,嫩的好像水豆腐一样,他的五官长的也好,俊美秀气,清澈干净的眼神更是为这张脸增添了不少光芒,如果说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江流样貌六分,此刻的江流完全可以拿八分。
看着这样一张脸,白兰不由心虚了几分,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欺负一个四岁孩子似的。
“不准和你娘告状,要不然——”
白兰比划了一下拳头,她躲开江流的视线,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没做错,江流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她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似乎被白兰吓住了,江流委屈巴巴地蹲下身替她洗脚。
白兰的脚不小,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脚底有好几个厚茧,她今年也才19岁,这个年纪的女人皮肤却粗糙的犹如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反之原身的手又白有细,白兰看着江流细白的手握着她黄瘦的脚,有些怨怼,也有些自卑,扭过头闭上眼睛。
从这天起,江苗氏天天都烧水给儿子泡脚,可她不知道,这些洗脚水全都让白兰享受了,她的宝贝儿子直接当起了白兰的洗脚工。
而白兰则是从中找到了甜头,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好的“报复”江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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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好吃吗?”
因为孩子变成了小孩心性,江苗氏每天都会做一些小零嘴让江流带着解馋,但是她不知道,这些零嘴没进到江流的嘴里,反而便宜了她的小孙子江大虎。
“好吃,奶奶的手艺可好了。”
其实江大虎活了两世,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早就过了爱吃零嘴的年纪,可这些零嘴都是从渣爹手里抢过来的,显得滋味格外的好。
看着渣爹馋的都快流口水了,江大虎吧嗒吧嗒吃的更欢了。
“弟弟,给我一点好不好,这是娘给我的。”
江流可怜兮兮的看着儿子江大虎说道,“当哥哥好累啊,我当爹爹好不好。”
娘不是说他是这个小豆丁的爹吗,那他就当爹爹吧,不要当哥哥了。
“可你是我爹更要把好吃的让给我了,你看你爹就从来不和你抢吃的,反而把好东西都留给你。”
江大虎之前就是用这个理由从渣爹的手里骗来零嘴的,小时候的渣爹果然好骗,随便哄一哄就信了他的话。
“那我不当哥哥也不当爹了,我当你弟弟好不好啊。”
江流现在就是个孩子,为了零嘴还要什么面子啊。
“不行,你就是我爹,要是奶知道你要当我弟弟,一定会打你的。”
江大虎心里头高兴坏了,渣爹也有今天。
“不会的,娘对我可好了,才不会打我呢。”
江流小声嘀咕了一句,眉头皱的紧紧的,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看来心里头还是很不自信的。他可不敢当着娘的面喊小豆丁哥哥,之前只要他当着娘的面喊小豆丁弟弟娘就伤心的哭,要是喊小豆丁哥哥,恐怕娘要气昏过去了。
江大虎自然看出了江流心底的想法,他不由哂笑,没想到四岁的渣爹居然还是一个有点孝心的孩子,果然还没被彻底养歪吗?
这样也好,这辈子就让他好好来□□□□渣爹吧,让他知道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是怎么当的。
“江三哥。”
白兰和江苗氏下地去了,江大虎和江流在院子里,孟娇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江家小院。
她听说了江流摔傻的事,只是孟娇娘不太相信那么一摔就能够把人摔傻,特地过来打探消息来了。
她并不将两岁的江大虎放在心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话都说不清呢,还能向他娘告状不成。
“弟弟,她好臭啊,我们离臭虫远一点。”
没等孟娇娘进来,江流就捏住鼻子大叫,他还抱起一旁的儿子江大虎蹭蹭跑回屋子里,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抹了自己最昂贵的脂粉,觉得自己身上馥郁芬芳的孟娇娘因为江流的这番话直接石化。
臭虫!这个往日如舔狗一般的男人居然骂她臭虫!
“哈哈哈!”
江大虎恨不得仰天嘲笑,他满意地看着那个捏着鼻子的渣爹,难得大方地将他从渣爹手里哄来的番薯干分了一根到渣爹手里。
“没错,臭虫,离臭虫远的点。”
江大虎垫着脚拍了拍蹲着的渣爹的肩膀以示鼓励,他觉得,渣爹变傻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生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