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循环赛。
循环赛的要义在于,每一个人都要和每一个人打一场,这意味着你要和每一个人说话,这样才能确定这场比赛的对手是谁。
说话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我总是等着其他人找我,因为输得快,时间短,打比赛时也常常有人找我。然而今天下午,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我,早打和晚打变得没有区别了一样,人数是单数,而我已经落单三次了。
“你怎么又坐在这里。”王玲看过来说。
“不是要你们自己找对手吗,人呢?”
“他们在打了。”我说。
“那下一轮你要找人啊。”她说。
她走开了。
我坐在场边,凳子其实是柜子,柜子里面放着包的口袋里有水。我向球场的另一边望去,这里被分成两部分,男女队各占一半,晓楠就在另一头的球台上,和章章打到五比五平。整场循环赛连一半还没过。
又有几个人打完了。
“去打球啊。”王玲说。
“……他们交换了。”
四个人互相交换对手,一共可以打两场。我对王玲笑了笑,她瞪着我。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冷冰冰地说,“你要留到最后被别人看着比赛吗?大家坐着看你一个人打比赛?”
“你有空吗?”一个声音说。
我转头,他刚打完上一场比赛。
我刚来的时候,王玲还愿意为我多说几句话,最早没有人和我打球,她点人安排给我打,吃晚饭时让其他队员带我一起去。但是现在不会了,她要我自己说话。
“有。”我说。
我急忙站起身,球拍就在手里,一面是红的,一面是黑的,在等待的间隙里,我一直把它翻过来又翻过去,无所事事地观察着胶皮上的纹路。
我们来到一张空台对面,他右手握球,在我面前挥了挥,放到台下,两手在台面下合起来,再分开。
我用球拍指了指左边。
他举起手,我猜对了,他把球扔给我,我在球台的左半区开球。
我只会最普通的发球,上旋和下旋,而且不一定转,有时我发完一个下旋球,对面一挥拍就扫了过来,连拉球的动作都没有。但是我每次都发下旋,因为上旋球对他们来说更像小孩子过家家。
第一个球输了。捡球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场边,丹东坐在那里,刚刚和我对面的人打过三局,他消耗很大,拿着矿泉水瓶就往嘴里灌。王玲在他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
零比六。到他开球了。
下旋球,我接住了,搓回对面,他的手突然转了一下,想把球挑起来。出界。
一比六。
这个球是他让给我的。
没有什么波折,我输掉了一局,和他交换位置。第二局打到零比七。我几乎要怀疑他不记得让球了,比赛的时候两方差距过大,一方会让一分给对方,确保不会出现零得分,以此避免尴尬,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对我来说,零分和一分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礼貌的时候。零比八。
“怎么八比零了?”有人在后面惊诧地说,“凌阳好狠啊。”
又是他开球。
这个球很奇怪,不像上旋也不像下旋,我担心吃发球,心一横,把它拉了起来。
是上旋。我拉球的水平和发球一样糟糕,本来就是上旋球,却被我向对待下旋一样大张旗鼓地拉起来,不用看周围人的表情我也知道自己很蠢。
他反手挡回来,我又打回去,他正手拉对角线,我开始防守。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
我从来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打过这么久,除了和女队,但男队员和女队员打球本来就是占优势的。如果他们开球,我会直接出界或者下网,如果他们拉球,不到两个来回球就会从我的拍子上飞出去,然而现在,已经好几个来回了,我竟然感觉自己还接得住球。
“啪。”
球落网了。我刚刚走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