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

入夜。

一个围着湖蓝抹胸，身披红绸长带的古装少女赤足从画中走下来，惊叹而又充满好奇地抚摸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女鞋。

夜色昏昧，她借了一抹月光，霎时间店里像是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美的不似人间。

少女挑了一双红舞鞋穿上，整个人沐浴在柔光下，目光流转间依旧清新灵动。时间仿佛静止了，和千百年前一样，她展开手臂，轻轻抖动红绸上的银铃，轻快地跳起了舞步...

“咔！”

“做的不错，还说你没学过，跳这么灵，不愧是四小花旦！”导演夸赞道。

少女换下鞋提在手里，对此起彼伏的恭维声置若罔闻，只是跟导演公式化热络了一番便离开了。

工作人员甲道，“也不知道拽什么拽？看到没，这年头只要放得开，麻雀也能变凤凰！”

工作人员乙道，“人家那是会做人，换做我就不好意思，满场子的人人家眼里就看到一个导演。”

工作人员丙道，“不就是电视剧热播吗，拽什么拽？谁不知道人设好，角色滤镜，谁演谁红，真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吗？”

甲继续道，“呵，演技被玉皇碾压，现在的新人真是带不动阿。”

乙道，“我看她这是凹人设凹过了吧，拉着一众脑残刷屏什么好A好飒酷girl，戏太过了吧。”

丙道，“那群人要是见过世面，也不至于对着张整容脸鬼哭狼嚎。”

造型师也走过来诉苦道，“刚刚要不是我拦着，那双木桶就要被她挑走了，还想穿着它跳舞呢，这审美，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的，穷乡僻壤出来的陪酒女，看看她的路拍私服就知道是什么水准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现场的保镖们尽职尽责地分列两边阻拦游客还有一些不知名小报记者。

梁栀裹紧外套往前冲，对身后的议论声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也不见怪了，自从走红以来，比这些更莫名其妙的攻击还要更多，她的心态已经不是最初的自己所能比拟的。

“别拍了别拍了。”助理小周被人流挤得心烦意乱，他的心思还在下面的行程上，也不知道待会儿要等她多久。他的手一拨，挡在面前的不知是相机还是手机的东西便应声而落，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相机在推搡中被摔到地上，发出令人心痛的喀嚓声，拍照的少年也被推倒在地，看着被簇拥的神态冷漠的少女和她飞扬跋扈的助理，欲哭无泪。他还是实习生，如果这次的人物采访不到，当期的节目完成不了，可能以后也不能转正了。

“好像还能用。”相机被人捡起，拿在手里稍微摆弄了一下，男人低头看到少年一脸完了的惨淡模样，伸出手将相机递出。

男人继续说道，“她等会儿还有活动，我不赶时间，可以给你五分钟拍照，这样你就可以交差了吧。”

听到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少年仰起头，看见男人向他递出手，那明朗的轮廓直对着阳光，恍如神祗。

“真的吗？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能采访到顾玉成就太好了，这样即使没有按规定完成任务主编也不会说什么吧。

天大的麻烦解决了，少年露出劫后重生的笑容。

梁栀回头看了一眼，人头攒动，又看不真切，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玉皇到了吗？要见的到底是谁？”她扬起英挺的剑眉，已是不耐烦了。

小周站在门口，“就是这儿，你自己瞧吧，我在这儿等你。等会儿结束了就出来，还有下一个通告要赶。”

梁栀看着面前这扇门，慢慢推开。

一瞬间，每个人都看向了她，表情各异，各怀心事。

梁栀环顾一周，都是熟脸，除了最右坐着的那个换了新东家而颇有热度的江衡。

他能从从牛油果换到华隆，这暗地里的较量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险恶了。只是她无心多想，目光放在坐在几人中间的女性身上，她是江恒如今在华隆的经纪人杨童，也是继华隆经纪人明星大出走后如今最有价值的经纪人。

直到她的经纪人朱棠站起来跟她招手，梁栀才走了进去，仪容得体，步伐镇定。如果排除迎面飞来的那只玩偶的话。

她侧过头躲开。

“没意思。”江衡吐了吐舌头，“你不喜欢这个吗？我这儿还有很多，都是刚刚粉丝送的，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江衡，别闹了。”他的经纪人杨童制止道，有些面对顽童的无可奈何。

“没关系，”粱栀径直走向朱棠，靠在她的身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神秘？“

“玉皇还没有和你说吗？那也没关系，他很快会到。”朱棠卖了个关子，看她都不急，梁栀自然心平气和，一想到顾玉成也会参与其中，她的心里更踏实了。

杨童接过话，“你先看看这个，”

她递过来一封牛皮纸包的文件夹。

粱栀看了看朱棠，便打开翻阅了起来。

她一边翻阅，杨童的声音也在一边响起，“这对你的形象也很好，还有助于提升你的人气。”

这是一份恋爱合约，什么意思一目了然，捆绑销售在如今的资本运作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梁栀没有抬头，还在继续看着，逐字逐句很是认真，时不时发问道，“为什么是他？他怎么会答应的？”

第一个他指的自然是旁边坐着的江衡，第二个他指的是玉皇，虽然她并没有向身边投去一眼，可朱棠仍然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是有利于你的曝光度，现在不比以前了，大众很宽容，乐于看见一对俊男美女的结合，这是双赢。”朱棠拍拍她的肩膀，温言细语的算是替杨童作道。

“哦？你说的确实不错，可为什么是我？他比我出道早，名气也比我大，娱乐圈可不存在乐于助人的品质。”梁栀道。

朱棠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杨童云淡风轻地一笑。

“新人就是好奇心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杨童没有回答她的质疑，言语间还流露出对她的不满。

粱栀察言观色，见好就收，“我就是小孩子好奇问问，毕竟玉皇决定的事，我是不会有异议的。“

“那很好，你把相关条款看一下，不能说的，不能做的，以及必须出面的，必须配合的，都要牢记清楚，等会儿顾玉成过来大家把字签了就算成了。”杨童掌控全局。

“先等会儿，这字签不了。”杨童话音未落门被大力推开，顾玉成大步走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吗？”杨童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当着小辈的面，风度还是维持的很好。

“出了什么事儿了？”朱棠大步迎上前去。

“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顾玉成把照片丢给朱棠，开门见山地问杨童。

这是刚刚他在摔坏相机的实习生身上得到的消息，还未等杨童看明白怎么回事又先发制人，“内容上我需要有变动。”

杨童看到小报上关于江衡和同剧组男星在酒店共处一室三天三夜都没有出过门的新闻有些头痛，反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江衡，你过来！”顾玉成不管她，反叫江衡过来。

刚才还一脸轻佻嘻嘻笑笑的江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磨磨蹭蹭起来，不断给杨童使眼色，发出求救的信号。

“年轻人嘛，不过是玩玩而已，他还在上升期，不会跟资源过不去的，他一定可以保证遵守合约，是不是？“杨童的话虽然是对着江衡说的，可眼睛却看着顾玉成。

江衡自然忙不迭点头配合，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应该知道我反对的是什么，这些事情不该从别人口中传到我耳朵里的，而应该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我相信你，但不代表我的信任可以被滥用。”顾玉成道。

“好，我答应你，仅此一次，不会再犯，你想动哪里？我事先说了，资源方面不会让步，不然我之前也不会跟你谈那么久，每年至少两部千万以上大制作，一个综艺，必须带上江衡。”

“我不是刻薄小气的人，我只是不想被人糊弄罢了。至于我的要求，不是合约。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说这话的时候杨童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十年前的样子，笑着对她说，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是时候该偿还了。

一直以来的谈判表情终于从她的脸上褪去，杨童还跟他开起了玩笑，“你这条件不符合规定吧，你知道我的人选很多，不过是念在我们多年共事的交情。”

杨童其实有些好奇他打什么主意，就连朱棠也有疑惑，揣测自己可以从中获得的利益。

“当然，我也知道，她是最合适的一个。”他一手把梁栀推到前面，像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样。梁栀也配合地咧开嘴，露出专业的乖巧笑容，虽然她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到气氛上的转变。

“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如果有需要的话，公关这边我可以帮忙。”他看了看满脸无所谓站在一旁的江衡，似笑非笑道。

听了他的承诺，杨童和负责公关的朱棠点头示好。

“美女，要不要找个时间约一下！”

江衡离开的时候轻佻地突然靠近又远离，粱栀微微后仰拉远彼此的距离，不做回应。

两天后，顾玉成让她单独留下，又提起了那张协议。

“到底什么意思？”梁栀问道。

“网络上对他的性取向产生了质疑，你的人气虽然不够格，可是潜力很大，大家都很看好你。”顾玉成道。

“说的是您这位有巨大潜力的迅驰总经理吧。”梁栀道。

他不置可否。

“之后你跟杨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以前有什么关系吗？朱姐说她不懂。”梁栀还是问了出来。

为什么他要她欠一个人情杨童不仅没有生气，气氛反而变了呢？

顾玉成失笑，“你想问就问，扯别人干嘛？“

梁栀又不出声了，她的小心思在他的面前果然没有任何秘密。

“你知道讨价还价的必要性吗？”顾玉成道，“顾客是一定要还价的，这样才会心安，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可是卖家也不能吃亏，太快松口，等于把主动权让给了别人，只有提价再降价的时候才能做到双方都满意。”

“不懂？”顾玉成笑道。

“懂一点点。”梁栀道。

她又问道。

“为什么不是和同公司的炒？要选择那个江衡？”如今他刚从尤果转到华隆，树大招风，难免四处树敌，她可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顾玉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谁炒？能炒的不是有家庭的至少都比你大个十几二十岁，你想那些媒体怎么写？”

顾玉成说道，“倒是你，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为什么这么喜欢提问题？”

梁栀吐吐舌头。

顾玉成又道，“对了，小朱给你准备了一些单品，这两天出席活动的时候可以时常带一带，会有跟拍。”

梁栀问道，“是要给我拉代言吗？”

顾说道，“你不是想要皇爵的代言吗？如果热度够的话，品牌估计就不会在你和何真意那边犹豫了。”

何真意是牛油果捧出来的当家小花旦，也是四小花旦之首，两个人的路线相近，竞争一多，关系必然好不到哪儿去。

“何真意？你是说那个做作女？！这品牌什么眼光？居然看上她？！”梁栀口无遮拦地抱怨。

顾玉成只是揉揉她的发顶鼓励道，“所以要好好表现阿。”

他离开没多久杨童就带着江衡过来了，江衡还是那张挂着笑意的娃娃脸，但知其个性的粱栀对他已经没有了对待前辈的客气了，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无法认真对待的魔力，粱栀对自己这个形容非常满意，只是不知道对方要是听了她这个评价会不会想要打死她。

杨童和顾玉成暂时离开去公正协议，只留下她和江衡在房间里，梁栀可不怕他人来疯，好在他也没有过多的举动，可能回去以后被他的经纪人给说过了，一直低头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