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她既然决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豁出去了！梁栀鼓励自己。

被当作赠品送给的男人是吴世稀，华隆影视的实际掌控人，多少女人前赴后继的对象。

这个结果让她稍微安心，她曾经从朱姐那儿听说他对女人很有风度，也很有情趣，完全是他过去在国外的那一套做派，出手也很大方，甚至送出成套的别墅也毫不手软，几乎每个陪过他的女人都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事实上吴世稀长得还挺不错，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像个混血儿。即使是现在发福的模样也能看出底子，可见年轻时别人对他“淮南第一公子”的赞誉绝不是空穴来风，陪这样的男人总比去陪一个猥琐的变态要好太多。

那天吴世稀特意来接她，她上了车，一路忐忑不安。觉得不该让对方先开口，不仅失了先机还显得木讷笨拙没有礼貌，可也不能贸然开口，净说一些没有分寸又太过轻率的话，稍微斟酌后便开了口。

“对不起，我不该来的。”她怀着欲擒故纵的心思，毕竟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得到女人太容易了，如果增加些关卡，或许能提高他的兴致。

“你怕我？为什么？”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似乎很感兴趣，他对女人向来温柔体贴，有见到他紧张的，却没有知道他身份还要保持距离的。

这样的气氛刚刚好。

“因为，我以前梦见过你。”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无心，不如说是克制。而这种自我压抑的表情出现在一个漂亮女人身上，足以让一个男人着迷，于是他问道，“你梦见我怎么了？”

“我梦见—”她贴近他的脖颈动脉，撩拨他最敏感的神经，“我们做了。”

和她清纯外表所不同的大胆的言语挑逗，这种反差，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面对少女鲜活的诱人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平复骤然升高的血压。

“砰”

梁栀被他拉到了靠背上，腰有些磕到夹缝的硬板上了，尽管很不舒服，但她的心里却很得意，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那为什么要怕？”吴世稀居高临下，有些痴痴地看着她，显然已经魂不守舍了。

“我怕我会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她的指尖划过他希腊人一般高耸的鼻梁，却随着他凝结的表情戛然而止。

就在上一秒她还得意于他给的反应，可就在这句话之后，他却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上位者的漠然，冷冷地不再说话。

她也不敢追问，坐在他的身边。听他让司机停车，然后把她丢在了路边，径直离开了。她静静地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回头，她这才确定自己被拒绝了。

她不知道那时的吴世稀坐在车里，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姑娘，那样大胆，那样骄傲，那样...自私，在她以后他遇到过无数个比她长得更美，身材更好，更爱他的女孩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只要一想起，心就会痛到...不能自已。

梁栀很羞耻，也很困惑。她怎么都想不通，只是说了一句话，到底错在了哪里？他当时分明已经意乱情迷。况且他没有家庭约束，即便只是玩玩的女人爱上了他，对他来说也不会是障碍，只是征途上多加了一枚勋章而已，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色，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而最打击人的是，连自以为委曲求全的牺牲都做不好，这才是最讽刺的。

她忍不住去问顾玉成，他稍一思索便笑了，“你不知道他最出名的事吗？”

“最出名？”粱栀摇摇头，以为他说的是吴世稀的某一次谈判，或是在商战上打了什么胜仗，却不知道思路完全不对。

“他跟他表姐的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他喃喃自语，“呵，不该产生的感情。”他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阿，你是说这个阿，我在网上看到过一点，也不知道真假，听说他跟初恋私奔，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去了，那个女人骗了他，嫁给了别人，没想到是他的表姐...”

梁栀问道，“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事实上说是初恋倒谈不上，在遇到那个女人之前他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有过一个私生子。”顾玉成道，他说私生子的时候声音有点轻，但梁栀并没有注意到。

“天啊，那他真是活该！”粱栀义愤填膺道。

“不过跟那个女人一起以后再没出过乱七八糟的绯闻，甚至一度为了自证清白和一些乱写的小报一一打起了官司，后来在媒体的追问下更是毫不避讳，还公然对那个女人示爱。”顾玉成道。

“那他真的很爱她。”梁栀感慨。

顾玉成忍不住侧目，对她不停转变的立场有些无语。

“后来呢？怎么不说了？”梁栀问道。

“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会知道？！”顾玉成道。

她以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可是顾玉成并没有点头。

再次看到吴世稀，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华隆的年会上了。此时的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也没什么可丧气的，毕竟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太多，美女总是大同小异的。当天晚上，在玉皇“无意”制造的条件下，两个人就水到渠成了，这一次她没有多余地去表现什么，按照流程做完后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临走前吴世稀递给她一个盒子，梁栀一眼就认出那是蒂凡尼的首饰盒，市场价在10万到15万之间，倒不是她对奢侈品有研究，而是朱棠刚好有同款，是玉皇在去年年终的时候送给她的。

梁栀笑了，他对女人确实大方，最顶级的酒店，最奢华的餐点，最绅士的服务，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呼来挥去的玩物，而是共度蜜月的情人，只是这些都只是他的惯例，与其说他是尊重女人，不如说那是他的形式，享受前的仪式感罢了。

但是这个首饰盒，让她感受到了羞辱和格格不入，顶级和昂贵不属于她，她甚至比他在结束后开的一瓶酒还要低廉，对他来说，跟她的一场欢愉不过是消费了一瓶酒水的概念。

这虽然和当初以为的一场交易是一样的，可是她却过不去了。

不知道别的女人是否会像她一样明白他的意思，需要她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才是吴世稀，喜欢征服女人的感觉，特别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戏耍嘲弄一番来成就自己的自命不凡。

他和顾玉成是同一种人，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觉得这种人很可怜，没有爱过人，没有付出过，就不会体会到求之不得的珍贵，或者吧，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不打算接受他的礼物。

“你不喜欢吗？”吴世稀有点可爱地眨了眨眼睛，他似乎笃定了只要她打开就无法抗拒。

梁栀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坚定地把盒子放在他的面前，摇摇头道，“我想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吴世稀接过丝绒小盒看了她一会儿。

他笑了，把盒子留在了桌上，“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过我送出的礼物可没有被人退回的道理。”

没多久她拿下了一个品牌手机广告女郎的通告，公司又帮她在网上做了一系列营销，“寻找某某手机女孩”的广告语让她打开了一定的知名度。

成名的虚荣心就像□□，让她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每个人都对她笑，跟她讲最好听的话，他们好像没了骨头，只是匍匐在地上卑微地仰望她，这样的感觉太好了，好像自己忽然有了改变世界的能力。

在最初这种不用辛苦付出就能得到巨大回报的事情上她迷失过一阵子，甚至想着就这么生活吧，就算努力工作又能怎样呢？累死累活能得到现在的一切吗？那时候她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轻率，她赞同玉皇的每一个决定，因为他的缘故，她才能站到现在的位置。玉皇成熟的魅力蛊惑着她，就像她的领路人。

直到他尖酸刻薄地羞辱道，“你只有一身年轻的皮囊，等你老去，你的价值在哪里？”

“我可以整容，以后的科技还会更发达！”她硬着头皮道。

玉皇一点也没有生气，平静道，“别人的东西始终是别人的，自己握在手里的才是最踏实的，就我看来，你没有靠男人赚钱的本事。”

她本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可是他是那样的坦诚，没有一点戏谑嘲笑，这让她浮躁的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她已不会感动，明白他也不过在追求自己的利益罢了。

她的态度其实让顾玉成不太舒服，但他也不想太多计较，或许男人就是天生犯贱的性子，看到她堕落放纵的样子，他竟然也有点心疼，想着要不给点安慰，“你的剧本在朱棠那儿，这是你接的第一个本子，好好琢磨琢磨，用点心，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梁栀抬头看他，他的眼里是自我感动式的的温柔，似乎对影响到别人的感情一无所知，却正是这种单纯的无知无觉让她忍不住自嘲，她就是一个太心软的人，只要别人投放出一点善意，她就忍不住退让，或许缺爱的人就是这样，只要一点点的温暖就能被融化。

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到的是他的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看到的是他在财务上动手脚，看到的是他举办更多的毒趴，从不用露面，却能操控一干艺人的自由。她看到的是黑暗，是人性！尽管她也从中受益，却无法说服自己变得跟他一样。长久以来的矛盾，自我厌弃，将曾经那份自以为是上天馈赠的爱情染上了灰尘，连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她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吴澜之呢？那个女人是否也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她也像自己一样痛苦吗？很快又嘲笑自己，夫妻本是同林鸟，人家自然是夫唱妇随，那种家庭出身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她一个随时都会被踢出局的菜鸟竟然还有闲心去操心财团公主的悲喜，真是可悲可笑。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一次他不仅拿自己交换了一些条件还留下了她的□□和视频以便控制自己，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并不避讳她看见。

看，他就是这样一个做每一件事都有理由的人。

梁栀忽然很想笑，男人似乎笃定了女人会因为羞耻而不愿意曝光这些内容，所以自以为拿捏的死死的，可以以此掌控女人。她很好奇，如果曝光的是男人的□□，不用担心名誉地位受损害的话，他们是否会因为被一个有名的女人睡了并为众人所知而羞耻呢？不过这个问题，应该没有男人会回答她了。

对于他的不避讳，起初她会骂他，指责他。值得称赞的是，他一点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从不会因为别人说了触怒他的话而迁怒，或者她能感受到他对女性的尊重，所以当时那个在泥堆里的自己才会那样依恋地想要靠近他吧。

“你以为自己高尚吗？沉默的人就是帮凶，亲爱的，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眼无珠，单纯可爱。可是他的嚣张无耻又让人无力反驳。在make爱的时候，她想的却是，现在呢？那个女人会知道吗？她甚至想象着她知道后的局面...崩坏，毁灭让她在欢愉中达到顶峰。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因为开始的方式不同，结局就会不一样？可人生没有如果，她相信即使是最烂的一把牌，只要付出，努力，一定能改变很多，那就是她赚了，毕竟对于她来说，一切已经很好了，不过是看见了更好的，心里有了比较的心，才会生这么多杂念。

回到现实来，一想到顾玉成刚刚交代给她的任务，想到明天要见的那个人，她的心情激动又忐忑起来。

梁栀找到她的贴画本，郑重其事地翻开，里面全是那个女人的消息，仅有的十几条消息。

吴澜之回国拿下了某公司赞助的美少女选举比赛冠军的荣誉，吴澜之在专栏写的时尚穿搭引起了热潮，吴世稀请来社会名流为爱女办生日宴，现场好比出席颁奖典礼，还有顾玉成为爱妻戒酒，英雄难过美人关...

知道她是吴世稀的女儿，梁栀是震惊的，她一直以为他对女性是怀有歧视的，可是明明又对女儿那样体贴，细致入微。后来才明白，只是因为没有爱，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桌上的一个苹果，摆设而已。

那个人生完美的女人，她做梦都想成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