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

少女穿着一身亮红色露肩包臀连衣裙，从楼梯上款款而来，性感地让人发疯。似乎是鞋出了点问题，她不得不伸出一条美腿，好方便自己下腰查看状况，一头蜷曲的乌发滑落在一侧肩上丝毫不知道自己凹出了一个怎样惊人的曲线，惹得阶梯下的男人们血脉喷张。

“穿上水晶鞋以为自己就不是灰姑娘了吗？！”旁边一个名媛酸溜溜地说道。

“当然，她会是王子的新娘。”吴世稀替少女答了，说完便走近几步。上前搭讪还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追随着她，直到另一个女孩上前把她从楼梯上解救了下来。

“喂，那个人一直看着你，他长得真好看。”思珏跟清辉咬耳朵。

“你知道他吗？”清辉也注意到了，她有些心跳加速，那个人确实比别人都要好看。

思珏摇摇头，扭头去问旁边的女孩儿，得到了答案。

“他是家和建材的大公子，按辈分...算得上是你的远房表弟。”思珏又重复了一遍。

“...我听得到。”清辉有些无奈，这样紧贴的距离，她又不聋。

少女思珏吐吐舌头，“看那个苦命的男人，待会儿知道自己喜欢的女生原来是自己的表姐，想想真挺狗血的。”

“说不定人家看得根本就不是我，我们俩在这边自作多情浮想联翩。”清辉辩解道。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思珏倒是信心十足，戳破了她别扭的小心思。

“谁要跟你赌，无聊。”清辉斜眼撇了撇吴世稀，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而他的目光从第一次捕捉到她留意自己的目光后就不由自主地一直粘在她身上，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整个人处于一种飘飘然转圈圈的状态，只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欢喜，眼看她离开，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清辉的裙子钩在了花园的篱笆上，她苦恼地想要扯开，反而搅得更紧了。

真是天赐良机！他略带兴奋地上前帮她，一个满脑子对女装毫无概念的直男此刻心里想的竟然是这纱裙怎么这么柔软这么轻薄？这是只有仙女才能穿的衣服吧。

“多谢你，...表弟。”少女清辉道。

她的声音真好听，吴世稀心想。

“叫我世稀就好了。”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原来她已经知道自己了。

原清辉微微有些诧异地仰起头，直入眼帘的是他修长优雅的脖颈和完美的下颌骨。她对美很敏感，也许是职业习惯带来的，让她观察人的长相时往往颇为挑剔，对骨相的要求有时候比皮相要来得高得多。一般人即使不用去看五官，光是有这样完美的下颌骨线条已经足以让人心动，更何况他的五官也极为优先，尤其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这样灼灼地盯着你，好像要用所有的热情融化你，谁会不为之心动呢？

她的心跳漏点，怕泄露了自己的心事，忍不住低下头去。

“你不爱说话吗？我是说你喜欢僻静地地方，看起来很文静。”现在的他对她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我来这里是为了验证一件事。”原清辉道。

“啊？”他愣住了，他遇见过很多女孩子，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让他失魂落魄，色授魂与。

“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看我？”原清辉调整好状态，自信道。

少年吴世稀惊呆了，看着她娇美动人的脸，听不出情绪，他忽然变得很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太唐突了？”女孩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些自责。

“我确实在看你。”他呼出一口气，虽然平生从来没遇过这样尴尬又羞涩的场景，可这样直接地说出来，他还是如释重负，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等待她要说的话。

可是恼人的是，她只是欢喜，并没有回应，可就是这一点理所当然的欢喜也足以让他愉悦起来。

“那你呢？”他忍不住开口。

她停下脚步，“我知道了。”看着他发愣的呆样俏皮地点了点他的鼻梁，笑道，“其实我很开心。”

他兴奋地一把抱住她，那样用力，她其实有些不舒服，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

晚宴过后两人像学生时代那样一起去公园约会，去电影院约会。他总爱带着他的相机，偷偷为心爱的女孩子拍照，他搬弄着并不熟悉的相机，那样热切快乐地为心爱的女孩子拍照。年轻的人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大把大把地耗费在说一些废话，做些无聊的蠢事上面。

某次的公园约会后清辉翻看他的相机，看到了他之前偷拍自己的照片，很多都只有一个背影，她竟然一次也没有发现！看着看着她哭了，主动地吻了他，那是他们俩第一次亲吻。

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美好的时光呢？

在浪漫的春光里她喜欢拉着他的领口涂上红唇和他接吻，让他的嘴上沾满口红，不得不接受别人暧昧的嬉笑。这是她的恶趣味。

“你不是情场老手吗？怎么，没有人这样对你吗？”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的下巴，藐视他的权威。

“胡说什么。”吴世稀懊恼却无可奈何。

...

后来别人只知道她喜欢那些娇弱顺从的姑娘，却不知道能让他怦然心动飞蛾扑火的，一直都是那个惊鸿一瞥下玫瑰一样的女孩阿。

“咚咚咚，”管家敲响了房门，“老板，原小姐来了。”

“你来啦。”他平静地主动和她打着招呼。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俩还能再相见。

“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女人不做否定，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张如玫瑰花般高贵美艳的脸庞，正是原清辉。

她变得平和许多，脸上的线条更加的柔和，和梦里艳丽嚣张的美有些不同，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对眼眸，多少年了，仍然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率真，毫不畏惧的真诚，并没有被社会浸淫沾染，可能是回忆太过美好，他的语气也柔和的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这么小，你只是不想看见我罢了。”他有些莫名的委屈，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刚刚还在想念的人竟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满腔柔情蜜意却被她的一句话熄灭，是的，她早已不再是三十年前的她了。

清辉不置可否，问起了案情。

“与其问我案情不如问警察要来得更合适些，”吴世稀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讥讽道，“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相信，一个母亲会想要逃避自己的孩子，直到她死了才愿意出现。”

吴世稀的话石破天惊，这个名义上的表姐竟是他孩子的母亲？！而女人只是沉默以对，似是坐实了他的话。

吴世稀见她并没有一句辩解的话反倒问心无愧的样子来了气，“我真的无法理解当初要生下来的是你，生下来不负责的也是你，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爷爷才处心积虑了这么多，那你真的太可怕了。”

女人再三欲言又止，然后说道，“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我总觉得你是爱我的，送我祖传戒指，打破原则地高调宣布感情，不畏惧任何风雨流言，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感动，可是那时的我们也真的很年轻，不明白爱情不仅仅只有山盟海誓风花雪月，你哪怕有一刻倾听过我内心的声音吗？你有试图从我的角度理解过我吗？直到刚刚，你依然只是用自己的理解想当然地去认为，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她的声音犹如一声叹息入了他的心，却平地惊雷般点燃了他。

“你要我理解你的心？撒谎说自己被我可怜的弟弟侵犯了吗？！还是夺走另一个女人成为自己孩子母亲的权利去满足一己之私？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或许澜之现在还会好好的活着。”

吴世稀被轻易地激怒了，他们之间桩桩件件的纠葛都足以让两人撕破脸皮。

“难道全部都是我的错吗？如果不是你纵容我，我一个人能做到这一切吗？”原清辉倒是满不在乎。

“你...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戳人心！”吴世稀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到吐血。

她良久才避开他的眼睛说道，“这不是我控诉的点，但我也绝不否认我犯下的错误。”

“欸，”她一声叹息，“是我太感性了，旧事本来就不该被重提，都过去了。”

他想说些什么，可多年上位者的姿态已经让他难下台阶，只是送她到门边，她的眼角也起了皱纹，他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受，还爱吗？当然，只是和年轻时的爱不同，这份感情也染上了时间的雨露风霜。

“你明天不过来了？”吴世稀追问道，她提前过来的意思他明白，却不能理解。

“嗯，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出现。”原清辉落荒而逃。

不合适吗...

只是短短地说了几句话，他已经觉得好累好累，人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门一打开，原本向着书房走来的敏之停了下来，和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原清辉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地向反方向离开了，敏之非常意外，等到想要追上去对方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笔直的肩背，如同一块钢板堵截了所有旁人送来的温情。

慢慢走到房门口，她第一次看见她的父亲红着眼睛，却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真的伤了心，这世上果然只有那个人能让他变成这副模样啊，她心里痛快，面上不流露出一丝，靠在墙边，等待他调整好心情。

“有事吗？”吴世稀问道。

“刚刚是小姨来了吗？”敏之道。

“你想问什么？！”他防备的姿态又回来了，她心里嗤笑，果然，只有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个平凡的男人。

无视他的敌意，她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夹好的票根递了过去，“没什么，这几天开销的账单，各种人情往来包括葬礼道具的消费，一并拿给您看一下。”

他接过来，戴上眼镜，低头的一瞬间露出一丛白发，敏之的心好像被人抓紧，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强大了一辈子的男人，原来也会老吗？很快又自嘲自己过于单纯，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家宠爱子女的的老父亲，刚刚对自己的态度忘了吗？他所有的温柔慈爱都是另一个女儿才看得到的，她又在同情谁？谁又来同情她？

“给你田叔吧，等结束后让他结算好告诉我。”吴世稀道。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那个女人停留后若有似无的幽香，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他此刻脑中在想的到底是澜之，还是那个女人。她更好奇的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澜之的婚礼她没有出现情有可原，毕竟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可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她带着满腹的疑问转身走出书房，正遇到管家田叔，便把单据交给了他。

田叔问道，“网上的诽谤还要起诉吗？刚刚我听羡平他们还说起这事。”

“别跟我讲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说去吧，有他们自己栽跟头的时候。

现实跟梦境的差距过于残忍，对阿，他竟然忘了，他的弟弟。

关于刚刚提到的弟弟吴世仁，这也是他在整个交往过程中最后悔也是最心痛的一件事。

家里原先是做建材生意的，国内知名的大品牌家和就是取自他爷爷的名字。父亲从政，他是三代单传，一直被家里寄予厚望，后来妈妈怀了弟弟，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这一胎会是一个女儿，还给它起名“宝珍”。

后来世仁出世，不仅推翻了大家原有的期望是个带把的男孩，还患有先天性白化病，但宝珍还是当做他的乳名被大家一直叫着，而他也一直被全家如宝似珍的疼爱着，是的，比起被大家赋予厚望的自己，弟弟是自由的，也是真正幸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姓名对于一个人有潜移默化的作用，世仁偏于文弱，长相也很秀气，成年后更是沉湎于文学创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默默无闻的弟弟竟然暗恋起自己的新任女朋友—原清辉。

弟弟喜欢她，他是知道的。

会送她喜欢的书，还为她写过诗。

这个无能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却总是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的弟弟，现在连他唯一喜欢的女孩子也想要吗？！

那天带她回家，爷爷会那样羞辱她也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只是等到他躲开爷爷的眼线找到她时，她却说她被他弟弟强间了。

他让她不要声张，并不是想把这件事盖过去。事实上他的心里正像疯了一样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并在不久之后实施了—

他偷偷找人打断了弟弟的一条腿，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是彻底打算和过去告别了，抛弃了家人，抛弃了一切，准备好了顶着所有的压力和她私奔了，可是那个女孩却忽然跑掉决绝地嫁给了别人。

他的颜面尽失，爷爷甚至在面对记者访问时还说不再认他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承受了所有的羞辱嘲笑。

他不明白，心爱的女孩啊，自己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

也是这次众叛亲离，他联系了过去的朋友，一鼓作气合伙开了公司，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中以忘却情伤。后来爷爷病重，他赶回去，才跟家里冰释前嫌。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算平静圆满了，偏偏他在生意做大后被人盯上了，原本想要绑架他的劫匪抓错了人，是弟弟误上了那辆车代替了自己，后来偷偷逃跑时因为腿脚不便被抓住撕票了...

而她后来更是残忍地告诉他说被强间是假的，一切都是骗他的，他才那样自责懊悔，久久走不出来，至此斩断情丝，游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