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钱

今天广告拍的怎么样？看到他收工回来，尹宪本想这么问，可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感觉到气氛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她默默地把热好的饭菜一一端出来。

木质长碟里装着四个小烧卖，骨瓷盘里的是蒜蓉烤虾，香味最浓郁的来源应该就是青椒炒素鸡，还有一碗鲜美的裙带菜豆腐汤。

摆盘之精巧，色泽之莹润，任谁看了都想食指大动。可偏偏那个最应该在意的人却一直心不在焉的，不为所动。

连换了张桌布都没发现...

尹宪心里叹了口气，灵机一动，讲起自己的糗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做了件蠢事...”看他不为所动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之前经理让我们提意见，我很认真的想了很多问题，然后领导说以后再说，我还以为是要跟我好好谈谈，详细规划一下的意思，结果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我怕经理忙的忘了还想主动去提醒一下，结果同事告诉我这是不想再谈的意思，你说我傻不傻？”

顾玉成只是敷衍地笑笑，不过终于有点胃口了。

他夹起一个烧卖。

当食物进入口中的时候，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太好吃了，鲜香爽口的美味瞬间洗涤了满心的疲惫。

“你还会做面食？我一直以为做这种很费事。”他觉得她就像一个宝藏，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他惊喜，又或者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其实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尹宪自然不会错过他的每一分表情，眼见他因为用心准备的食物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她的心里比谁都高兴。

“烧卖比包子要省事许多，不用发酵。这是羊肉鲜笋陷的，我在外面尝过一次以后觉得这搭配简直是绝妙，就自己做了。”她对自己的手艺倒是很自豪，毕竟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什么都可以。”看到他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尹宪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今天不是你第一天拍广告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尹宪问道。

“其实我拍广告的经验很少...有点紧张，需要调整一下。”面对她的关心，他没有保留地告诉了她，只是隐去了很多细节和需要自费去上课的事情。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也夹了一个烧卖，唔～果然美味！

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默默吃菜，很快几盘菜就见了底。

顾玉成放下筷子。

半晌，忽然又说道，“经纪人说我需要上课。”

明知道她根本帮不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跟她说了出来。果然，这一开口，人也舒服多了。

“那就上课呗，挺好呀。”

她的温和激发了他的倾诉欲望，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告诉她了。归根结底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明知道对方有故意打压的嫌疑，还是忍不住挫败起来。

良久，他小声道，“我今天没表现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紧张的什么都不会了。”

他觉得很崩溃，无法原谅自己。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变得像个第一次拍摄的菜鸟，也许是第一天太顺利了，让他得意忘形，露出破绽。

“你不是以前没有拍过嘛，一开始出问题很正常的。”尹宪安慰道。

“嗯，导演也替我说话了。”顾玉成闷闷道，又安心起来，她果然不会嘲笑他的，无论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

“对啊，这说明很正常的，回头多练习练习，多熟悉一下镜头，很快就能适应好的。”尹宪道。

他点点头，最后一点阴霾也消失不见了。

“对了，这两天你不用帮我做饭了，我有点事。”他忽然开口。

尹宪两眼放光，“什么事？我也要听。”

“又不是出去玩，你怎么什么都要掺和一脚？”顾玉成觉得好笑。

“我觉得你需要人来关心你嘛，而且我们毕竟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以帮你忙嘛。”她的好奇心很重，对于这缺失的几年间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囤了一些货，正好准备把它们清了然后把培训的钱给交了。”他没有办法，简单解释道。

“哦哦，那你去吧。”尹宪说着身体一歪抱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嘛跟我一起？”他有些慌。

“我也要去取钱啊，虽然不顺路，但总要一起下楼嘛。”她理所应当道。

“你取钱干嘛？”他有些奇怪这么巧吗？不会在骗他吧。

“当然是要用啦，不要交房租吗？笨蛋！”

两个人在路口分开。

顾玉成早就做好了囤货清不出去的准备，之前连逢大雨，放在车库里的货好些都泡坏了，一万块的货七七八八能折算的不过两千块钱，上课的话估计一周都挨不过去。虽然没说要上多少课，但两万块的保证金总得交的，这两千块连同身上的几千，凑起来也不过七八千...

几个小时后，尹宪的电话如期而至。

“你的货清掉了吗？”

“嗯。”算清掉了吧...

“那你现在回家了吗？”看到不远处的某人，尹宪在电话里憋笑。

“对啊。”

电话里忽然没了声音，只有呼哧呼哧的吵杂声。

他按掉了电话。

“嗨～小帅哥！”

顾玉成下意识回头，看到尹宪站在不远处跟他挥手，看他听见了便一路小跑过来。

“好巧阿！”尹宪装作偶遇道。

“你干嘛去了？怎么在附近？”顾玉成问道。

她小声道，“我带了很多钱，我们回去说。”

直到她从包里取出厚厚的一叠钱后，顾玉成还是没反应过来，她一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比自己有钱？！他的心里有哪里怪怪的。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的？”他有些疑心，“你就这么随身带着？”

“我爸爸给的...我没有用，存起来了。”

可不是爸爸“给”的吗，和他的目光忽然一对视尹宪的头一下低了下去，想到爸爸她忽然感到一丝愧疚，她曾经为了他跟爸爸吵架离开家，现在却又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亲近，甚至把爸爸留给她的钱给了他，爸爸在天之灵会怪她吗？

“我不要你的钱。”

他挺不自在的，手脚都有些僵硬，脸上还有隐隐的怒气，似乎不想多说这件事。

尹宪却着急起来，“你不是需要钱吗？那你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筹这笔钱？况且你不是总说我是你的福星吗？那我借你点钱怎么了？你慢慢还给我就是了。”

“总有办法的，你别操心了。”他还是梗着脖子转身往前走。

尹宪迟疑片刻，便追了上去，“你不是说让我和你一起住吗？这算我给的房费了。况且...”

“况且什么？”他下意识追问道。

况且这笔拿最重要的人的命换来的钱，我也不想留在身边。

她露出笑颜，“况且你对我好，从来没问我要过什么，我也想回报你。”

顾玉成怔怔地望着她，她的眼睛里满是诚心，毫不作伪。

这让他再难开口拒绝。

回到家后，他径直走进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他似乎没想好怎么对她说，于是直接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钢笔。

这还是他临走时从妈妈那里拿走的，妈妈很喜欢这支笔，这是她和爸爸的定情信物。想到当初带着他离开的时候还想着要是自己死了亲生父亲或许能凭着它找到妈妈的孤苦无依，此刻虽然仍有眷恋，但心里已经明白，它作为情感寄托的作用已经有人替代了。

“这个不值钱，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顾玉成依依不舍的眼神让她明白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会好好保存的。”她饶有兴致地打量钢笔上的花纹，仔细放回盒子里，打算找个地方装起来。

他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喂，以后不准借钱给别的男人。”

“知道啊，我就借给你过。”尹宪随口应道。

解决了大烦恼，他的心情明朗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我们等会儿做点什么呢？”

“不知道。”尹宪慌张地背对着他乱走。

突然被碰了灰，顾玉成虽然有点纳闷也没多想，自然不明白少女此刻后知后觉的懊恼纠结。

怎么就说了要一起住的话呢？这样也太暧昧了，可是要是反悔，也太不守信用了，她在纠结晚上该怎么办。

“喂，你带衣服了吗？”顾玉成问道。

“什么？”尹宪抬头不解。

“明天降温，夜里可能有点冷。”顾玉成说道。

“哦哦。”她有点尴尬。

“你睡我的房间吧。”顾玉成道。

“啊？我还是先回去住吧，我还有好多东西呢。而且你也要跟你房东说一声才是...”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了，只有火烧火燎的感觉。

他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只好说道，“好吧，那我送你。”

谁知一开门却看到一个一身朋克打扮，一头脏辫，十分时髦的少年。

正是多日不见的马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