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而同一轮明月下，对顾玉成来说，几天前自己那个莫名的举动却一直横亘在他心里，为什么下意识会有那样的举动？仅仅是为了避嫌吗？不想两人的关系被这样大剌剌的掀开？是的，他没有错！可是他知道不是的，她坚持自己的观点，尽管她没有错却和桌上众人格格不入，那些人一脸看神精病的眼神让他莫名难堪。可是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现在想想她忍受着别人的讥讽坚持自己，桌上唯一的自己人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开了她的手，这和落井下石又有什么区别？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吧。

可他又有什么错？确实，那个时候或许他不该避开她的手，不该在她被奚落嘲笑的同时推开她，可是她自己又做了什么？宁可浪费掉自己的天分也不愿努力，她有那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在美妆店的时候，做实习经纪人的时候，她抓住了吗？

明知道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却一边抱怨，一边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她自己难道就没有错吗？

看到尹宪的电话，他的别扭还没有消退，铃声响了五秒后，他还是接了起来。

“上次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医药箱被我放到第二层置物架上了，就是饭桌的闹钟上面，我怕你不知道，万一要用上找不到告诉你一下。”尹宪道。

“嗯，我知道了。”这是在跟他示好吗？连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在听到她的声音以后悄悄弯起的嘴角。

静默片刻，又是她开口，“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的心一痛，想说不好，可过了开口的时间，氛围就变得微妙起来。

“哈哈，没有人管我，我倒过得挺自在的。”尹宪故作潇洒道。

他的一口气立刻被她没心没肺地夸耀给憋了回去，“哦，那就好。”

“我的书也完成了，还联系上了出版社，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呢？有没有读者会喜欢？”她叹了口气，絮絮说道。

“别担心，一起都会好起来的。有耕耘就会有收获，汗水从不会骗人。”他听见自己说。

“嗯。”

顾玉成挂掉电话，那一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坚定轰然倒塌。

她一直让自己眷恋的是什么呢？是包容和体贴，是信任与细致。是柔软，舒适，像云朵一样轻盈的感觉。

他成功她比谁都高兴却从不表达出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对他好，在所有熟悉的朋友面前骄傲地夸赞他的成绩。

她还会记住他喜欢的一切，讨厌的一切，耐心温柔地对待他。

…

脑子里充斥着她的优点，仅有的那一点不快都捕捉不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自我，煎熬与羞愧充满了他的内心，她越是云淡风轻不放在心里，他越是觉得她不过是在伪装，内心的羞愧便会再多一分。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各种各样的问号，他一直自信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到底也只是普通人。

你真的不再喜欢她了？真的能离开她吗？顾玉成问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仅是初恋里所有的欢喜，还填补了他的友情和亲情，是他所有安心的来源，也许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儿，可是如果失去她，他一定会懊悔。

他也想通了自己的心意，直到此刻，他依然喜欢着她，而且这种喜欢从没变过。虽然他依旧无法解释那时的举动，但他愿意尽力地去补救。

他迫切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于是不再犹豫，把电话回拨了出去，接通的那一刹他开始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连手都颤抖起来，他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青涩敏感的少年时代，向着心爱的姑娘告白，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那么的真心，在唇齿间缠绵徘徊，沉吟不绝。他听见自己说，

“我想你做的饭了，也想你了。”

弄明白心意的顾玉成这回真正明白了两情相悦水乳交融的含义，他迫切地想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女孩喜欢什么呢？他常听叶嫜她们总爱讨论珠宝奢侈品，尹宪似乎都不戴这些东西，是不喜欢吗？还是不想花钱？

他拿不定主意。

电台里的音乐已经换到下一首了，是一首悠扬的老歌，适合的时候听，而现在恰恰是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切换下一个频道。

“这位先生，您的问题是您发现您的儿子有了偷文胸偷丝袜的怪癖是吗？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他偷的是我的。”

女主播，“…”

“好的现在让我们联系下一位。”

“我姓李。”还没等女主播开口，这位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老婆打针的针眼消不掉，我安慰她比起针眼更应该担心自己脸上的毛孔。我说错话了吗？为什么她不给我做饭了？”

…

也不知听了多少个深夜情感故事，熄灭的手机屏幕也重新点亮了无数次，电台的号码早就打出来了，却迟迟没有发出…

听的两个眼皮已经打架了，明明他明天还有工作，可是有一根神经却始终牵扯着他，无法完全安下心来。

嘟嘟…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啊，他竟然该死的拨打了深夜情感热线？！

“这位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对方只用了几秒钟说完一句话，而他却要用这几秒钟的时间清醒过来并且思考如何回答她的问题，这显然是不够的…

“这位先生？”对面又重复了一遍。

熟悉的声音带来的线下和线上的碰撞让他感觉有点不真实。

“我，我姓顾。”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他快晕倒了，居然连真名都差点曝光…

不敢再迷糊下去，顾玉成彻底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

“顾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助的吗？”

“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喜欢的女孩。”

听多了沙雕提问终于有一个正常提问了，女主播格外欣慰，语调也格外地婉转动听。

“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有这样困扰的男孩有很多呢。”女主播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样的夜晚里让人想入非非，可是他却没有一点遐思。

“我，我没有一点头绪。”他喃喃低语。

“那请问对方有什么爱好吗？”女主播问道。

“她喜欢做饭。”顾玉成道。

“那你是打算给她买口锅吗？哪个女孩看到送这个会高兴？当一个被娇宠的公主和当保姆给你做一辈子饭你觉得正常人会选什么？”女主播仍旧是优雅的语调，可细思内容却听出了杀气…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她还喜欢画画。”

“这个倒可以延伸一下，”女主播稍稍沉吟，只是还没等开口，就被他否决了。

“画笔颜料什么的她都有了，而且肯定比我会挑，更重要的是，…那也太普通了，显得我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如果有一定经济基础的话我建议您不如送首饰吧，不容易出错。”女主播当机立断，都12点了，今天晚上吃的炒面油好像放多了，肚子开始跟她抗议了。

“我身边同事也这么说…”

女主播得到了助力，瞬间自信起来，打算速战速决，“对啊，送首饰多好，都是大牌设计师，审美差不到哪里去，不容易被吐槽，而且保值增值，有收藏价值，就算以后送人也很体面。”

“可是我没看她戴过，担心她可能不喜欢。”顾玉成有些迟疑。

“不会的，您看过有结婚不戴戒指不打扮的新娘吗？总有用到的地方。”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了他。

在女同事的闲聊中他得知了一个牌子的首饰是女生都梦想要的，下戏后他特地取了钱骑车去了那个品牌的专卖店，他一眼就挑中了一款透着蓝色荧光的项链，镂空的月亮被挂在圆月之中，纯洁又动人。

服务员夸他眼光很好，“这款是限量款，虽然价格有点小贵，但是全城也仅有几款，现在柜台的现货只有模型上的这一只了。”

他一看价格，都顶一辆豪车了，不禁摇头咂舌。原以为上回赚得钱已经可以实现消费自由了，可如今在一个小坠子面前就折了腰，原来贫民的富裕和上流社会的富裕不是一个概念的，你以为自己已经快看到风景了，却发现不过是探了个头。

他只好又去挑别的，不知是不是老天在和他开玩笑，剩下的时间里看中的再没有第一次那种念念不忘了，而且即使是最便宜的价格也不低，还不是他喜欢的，心里一直踌躇，难以下手。而服务员小姐却一直热情地跟着。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必较劲呢？又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花那么多钱买一个坠子不值当罢了，他还存着钱准备买房呢，况且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再接一两个单子也可以再过来买。等他真正红了，这些东西只怕可以一麻袋一麻袋地买回去。

可又看了看那款海蓝色项链，目光越发胶着。

错过的心仪还是那个心仪吗？

他咬咬牙付了款，心里安慰自己，本来就是想让她开心才买这个东西的，只要她喜欢，怎么样都值了。

“我帮您申请一个vip吧，您能留一下您的电话号码吗？我们这边为您登记一下，以后有什么活动也会及时推送到您的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