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下周一。www.dizhu.org

傅景泽一早到公司，先是开了一周例会，听各部门汇报完项目进度，又去二十三楼公司研发部看了最新的实验数据，才在方特助以指导和督促新人为名的建议下，顺便来到隔壁十六楼的新人培训会议室。

会议室几乎是全玻璃的，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见人事部孙经理站在台前，正讲解公司培训期间的计划与内容，底下坐着几排新人。

傅景泽扫了眼，只一眼，眉头很明显地皱了皱。

连一向冷静专业的方特助也懵了。

那天的最后，他还特意电话拨到人事部提醒了一句。

做人事的不都人精，这点意思揣摩不明白？

不敢再看总裁已然变沉的脸色，方特助径直敲响会议室门。

隔着玻璃门，孙经理看到门口两尊大神，眉头也是不甚明显地皱了皱。

会议室外的休息室，傅景泽懒散靠在沙发里，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低气压。

手中随意把玩着打火机。

金属开合声规律响起，方特助还能维持声音自然，“不是有个得过很多文学奖的吗？”

哒哒的声音落在孙经理耳朵里，也堪称噩梦，他一脸有苦难言。

新人面试过后，他的确接到方特助的内线，被通知总裁办需要一个会撰写公文的文字秘书。

可是……

“我亲自打过电话，她拒绝了。”

方特助一愣，几乎在下意识望向大老板的瞬间，理智回笼，明白过来什么的同时，又一秒回归眼观鼻鼻观心。

休息室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休息室这边气氛的明显不对，也影响到会议室，刚入职的新人们本就战战兢兢，见这阵仗，更是齐齐安静如鸡。

大约十几秒后，打火机倏地一合，傅景泽起身，长腿迈开往外走。

转身的瞬间，视线不经意滑过某个戴眼镜的女生，又稍顿。

许晓蓉隐约听到外面的人提到什么文学奖，正推着眼镜默想：文学奖？程音得过很多文学奖。

就感受到一道沉沉视线，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

她只余光感受了下，便当即关掉所有思绪，背脊挺直，呼吸小心。

俨然一副中国好员工模样。

好在不过片刻，总裁又抬脚离去，她才稍稍松口气。

晚上回到寝室，程音一如既往在码字，许晓蓉顺口问了句，“小音，你见过总裁吗？”

程音闻言，敲击键盘的手倏然一顿。

抬头看向许晓蓉。

“怎么了？”

许晓蓉倒没太注意，拉开椅子坐下，“没什么，就有点奇怪傅恒这么大一公司，总裁这样的存在，怎么会管到实习生招聘这种小事。www.dizhu.org你知道吗，他今天又去看我们培训了，而且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程音停在enter键上的手一直没收回，划拉出大片大片的空白。

安静听了会，她转了话头，“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培训了一天，以及听女同事们讨论了一天‘傅总怎么那么帅就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样子，不过发起脾气来，也是man爆了！’。”

程音：“……”

许晓蓉掏出培训笔记温习，边推推眼镜又道：“不过你没去傅恒真的可惜了，大公司细节就能打动人。我今天到公司，发现公司把名片都给印好了，工工整整放在每个人的办公桌上，旁边还有各种新文具，当然电脑也是最高配置的……”

程音的确收到了傅恒二面的通知，但写文是她最初也是唯一的梦想，她不想辜负。

即使前路茫茫。

出了会儿神，她将空白一点一点删除，继续码字。

与此同时，傅恒57层，总裁办公室的灯还大亮着。

傅恒公司虽大，但管理格局已经形成，各部门各司其职，除非有大事，否则他们这位傅总几天来一趟公司都正常。

今晚老板难得这样劳心劳力，老板不下班，总裁办的助理们自然也都待命在工作岗位。

近十点，傅景泽才从办公室出来，开门见到这番状况，将车钥匙扔给方特助。

边揉眉骨，边往外走。

“送我回江南雅居。”

宾利车灯闪烁，很快与城市霓虹相融。

夜里道路车少，车子在夜色中一路稳稳前行。

江南雅居是本市有名的高档小区，是傅恒集团开发的众多楼盘之一，也是傅景泽诸多住所的其中一个。

从公司到江南雅居路经S大，从外面看过去，沉沉天幕下，S大主楼安静伫立，气势恢宏。

“停车！”

傅景泽一路无言，这会忽然出声，惊得方特助脚下险些点错。

-

眼前是一栋五层小楼，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墙皮微微剥落。

门口三个字——翰林院。

楼前马路很宽，两旁种着高大梧桐树，朦胧月光透过繁茂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已经夜里十点多，大学校园清幽，偶有零星学生经过。

周围很静。

傅景泽也不知道自己下车要干嘛。

来这里更是干嘛。

简历上有她的住址，就是眼前这座公寓。

但这么晚了，她大概率不会出门，即使出门，碰到的几率也很小。

到了这一刻，傅景泽才不得不怀疑，那个女人是个骗睡的。

可有人拿第一次骗睡？

那晚她流了不少血，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时常会想起。

想起她的青涩，想起她害羞时绯红的面颊，盈着水一样的清亮眸子，疼得厉害时，不停扑簌的眼睫，以及在他身下绽放时，动情那一刻的表情……

路灯恹恹，夜风涤荡，显得周围更静。

没想到还真的遇上她了。

还是那晚的米白色针织毛衫，较为宽松，显得她整个人更是清瘦。

两人隔着大概几米的距离，她向他走来，步子迈得有些慢。

夜色深浓，梧桐树叶簌簌作响。傅景泽没动，黑眸隐在光影里，看不清眼底情绪。

他就那么盯着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等近至就在面前，然后――

擦肩而过。

“……”

伴着一股倏然升腾的怒意，大手猛地伸出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程音有很轻微的夜盲症，在暗处倒也能看清，但光线忽然由明至暗，需要比常人多用一点时间来适应。

也就是，暗适应能力低。

宿舍楼是老楼，楼前路灯稀疏，加上道路两旁法国梧桐高大茂盛，又将本就昏黄的光亮遮了大半，所以光线明明灭灭。

不过这条路程音走了四年，属于闭着眼睛也可以，所以脚步一如往常。

只是傅景泽整个人立在树影里，又一动不动的，所以这一秒之前，在程音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气场冷冽的傅总根本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

这会儿手腕忽地被攥住，程音心里一吓，本能发出一声惊呼。

还来不及思考，也无力反抗，紧接着一股大力拉着她往后退，她整个人被拉得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这一声不算小的惊呼，傅景泽听到了。

没看到他？

傅景泽垂眸望着怀中女人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知怎么，刚刚那股升腾的怒气又倏然消散了大半。

甚至唇边不自觉牵开一抹笑。

“这么好看的眼睛，长来干嘛的。”

嗅觉比视觉灵敏，程音闻到有些熟悉的、更令她悸动的清冽木香，竟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是满满的惊讶。

“傅、傅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声“傅总”落入寂静夜空，傅景泽唇边的笑淡了两分。

已经晚上十点半，程音刚刚在自习室码完字，拎着电脑包往翰林院走，一路上还在构思情节，想着待会到寝室上传更新时，加上某个自以为很萌的小梗，万没想到会在寝室楼前遇到这位傅总。

可话问出口，一时也没有得到回答，程音惊讶过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人距离太过亲昵不适。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贴上，她甚至能感知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她略略尴尬，轻轻挣扎想要将自己退开一点。

可握住她的那只大手热烫有力，而且完全没有一丁点要松开的迹象。

“为什么去傅恒应聘？”他开口，声音微沉。

程音微愣了下，安静片刻，重复那天的回答。

“傅恒集团……”

和上次一模一样冠冕堂皇的话，从程音开口回答，就看到傅景泽眉头很明显地皱了下，并且在她回答的过程中，不耐表情升级。

程音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大手越收越紧，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她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个字，只余气音。

“为什么又拒绝？”他嗓音比刚刚那句更沉。

“觉得…不太适合。”

这两句说完，男人没说什么，但握住她的大手仍没松，力道不减。

程音又轻轻往外挣了挣，没挣脱，也没敢再使力挣了，怕被卸胳膊。

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又凝滞。

程音一手被他箍着，另一只手还握着电脑包提手，她眉眼垂得低低的，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校园安静，夜风有些大，吹起她披散的长发，送来丝丝缕缕洗发水清香。

傅景泽垂眸望着，不自觉又想起那夜，她紧紧攀着他，长发纷纷扰扰。

他盯了望了几秒，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染了两分哑。

“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

程音抿了下唇，正默想措辞，就感觉男人握住她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抬起，帮她将被风吹落的碎发勾到耳后。

很自然轻柔的动作。

却让程音僵了僵。

他的手温暖干燥，相比程音微有些凉的耳朵而言，很烫。

隐隐约约，还带点烟草味道。

指尖擦拂过她耳廓，没有收回，在耳侧停顿片刻，又沿着耳垂，一路缓缓划过白嫩面颊，来到她小巧的下巴。

勾着轻轻抬起。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骤然对上有些熟悉的幽深眼眸，程音整个人更是僵住，一动不能动。

手上这张脸白皙小巧，一双眼睛湿漉漉，格外无辜。

傅景泽垂眸望着，拇指指腹上移，轻轻刮过她的唇。

唇瓣仍有些凉。

周围愈发寂静，似乎只剩彼此的呼吸。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接吻什么感觉，要不要再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