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傅景泽找到程音的时候，她正抱着爆米花, 视线落在虚空一处, 似是有些失神。

“发什么呆？”

傅景泽笑着走过去，抬手要摸她发顶。

却被她下意识一般, 避开了。

傅景泽稍怔, 正要说“躲什么”，后头传来一道有些讶异的男声——

“傅总？”

是金恒影业的负责人。

这位负责人, 程音是见过的，在和制片人谈合约的办公室里。

程音望着负责人, 又望了望傅景泽，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签影视的这本，是她正在连载的一本，也是她网文四年交出的成绩单里数据不太好的一本, 从接到签约意向通知, 她就疑惑，就心虚。

现在看来, 那种心虚原来是不无道理的。

在程音的世界里, 写文这件事简直是信仰般的存在。

她说不清那种感觉, 就是你穷尽所有心力追求的东西，被别人轻而易举, 带着点懒懒散散, 轻轻松松就搞到手了。

她没有怪傅景泽的意思, 就是说不清的低落。

除了这个, 似乎还有什么, 让她异常低落。

自那一声傅总出来，程音便没再说话，头微微低垂着，唇抿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这种心情直接影响到她身边的傅景泽，再次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他难以接受，试着给出解释。

“我是投资董事没错，但也管不到影视改编这种小事的。”

是的，小事。

如果没有他，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个茫茫网文界的小写手，没有他，这种小事都不会降临到她头上。

傅景泽轻叹口气，“是，稿子是我带过去的，但具体买不买，是要星辰公司内部审核评估的。”

“是他们认为有价值、值得购买，才会跟你签合约的。”

程音情绪仍旧不高，只轻轻说了句，“我有点累了，想回去。”

傅景泽见不得她这样，一心想着快点将她哄好，他伸手要搂她，“小音，你别这样。”

程音却再次下意识避开了他，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淡淡的，“你想让我怎样？”

不知怎么，傅景泽从这句问话里听出了淡淡的讽刺，他有些懵。

傅景泽想到程音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真相，但至于让她排斥成这个样子吗。

“程音，你别太过份。”

她却只是紧紧盯着他，似乎每个字都咬得有点重，“到底是谁过份？”

傅景泽更是有些不明所以，胸腔里火气渐渐堆积，“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做的这一切，你可以不领情，但你不能怪我。”

程音盯了他两秒，将视线淡淡转去一边，忽然轻轻笑了下。

“喜欢我？”

不是错觉，她轻笑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

又隔了两秒，她才再次看向他，目光沉静，“你喜欢我我就该回应你？”

“你从来就只会强迫我，将你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问过我的意见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真正尊重过我吗？”

“你根本就不是喜欢，只是在逗一只猫！”

傅景泽被她这一连串的反应搞得火大，胸腔里的怒意要压不住，他定定看着她，“我强迫你？你知不知道我要真强迫你的话，早特么睡你几百次了！”

程音更像是被这句话激怒，她隐忍着，低低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完，转身要走。

傅景泽咬牙，长臂一伸，握住她腕骨，一秒使力搂她入怀。

他平复了一会儿，声音压低，“乖，不要这样，像上次那样，你说两句软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以后会多考虑你的感受，试着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对你，好不好，乖一点。哄哄我，嗯？”

口中低低哄着，他嘴唇温柔地印了印她的头发。

程音感觉心有些颤，她微微别开自己，好一会没出声，似乎也在隐忍着平复。

再开口时，声音很平静很轻，但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会，也不想。”

傅景泽低头，望着她冰冷得没有一丝裂痕的样子，心再次一点点下沉。

沉默良久，他一字一句问：“程音，你是觉得我非你不可了吗？”

程音眼睛仍看向别处，表情冷淡，很快回他：“没有，我觉得你女朋友应该挺多的。”

想到什么，她伸手用力推他，语气更冷，音量都不自觉扬高，还有点颤，“你去睡别的女人吧！不用强迫！”

傅景泽身体一僵，再开口声音冷的像浸了冰水，搂着她的手仍没松，“你说真的？”

“真的。”她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傅景泽看着她，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良久，他松手，说：“好。”

又连说了两声好，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两人认识以来，一直是程音在试图逃离他的掌心，这次是傅景泽先离开。

终于解脱，程音以为自己会有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没有，心反而揪着，有些透不过气。

坐地铁回学校的一路上，她没什么力气地靠着座位，目光落在一处，有些失神，包里手机响了很久，她才回神接起。

电话刚一接通，丁明泉的声音就炸过来。

“卧槽，小音音你可以啊！卖影视版权了！！”

卖版权被喜挂网站首页，丁明泉刚看到，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的亢奋。

程音却情绪不高，淡淡嗯了声。

“卧槽！是星辰！跟你签约的是星辰！！给了多少惊人版权费方便透露让我酸一下么？还有他们有没有跟你谈由哪个大牌编剧来操刀改编啊？！还有哪个国际大导演来执导啊……”

丁明泉滑动鼠标，看到星辰影视几个字简直疯了，叽哩哇啦又说了一大通，最后听到程音只淡淡回了几个字。

“我想解约。”

“…………”

彼端丁明泉无声良久，“小音音，你家里不是卖中药的么？还有矿？”

-

傅景泽去了玖臻会所。

径直上二楼，自顾自捡了个位置坐下的时候，脑中只转着一个事情——天快黑了，她会不会看不清。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上自习。

应该会的，写文对她那么重要，他们的这次争执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她肯定会一如既往去上自习。

好不容易摆脱他，说不定一高兴，一晚上就能写出一本旷世大作，名垂青史！

自习室到她宿舍那段路有路灯坏了，也不知道那死丫头会不会看不清路况再摔倒……

想着想着，傅景泽忽地惊醒，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伸手摸烟。

不要再想那个性冷淡骗睡的！

他强迫自己抬眼，扫视一圈包厢。

上次被他卸了胳膊那二逼还真带来了几个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学生，一个个妆化得浓的一比，假睫毛扇得人头晕，看着就没有他的小音干净……

傅景泽夹烟的指骨一紧。

操，过不去了还是怎么地！

正烦躁地狠狠抽了口烟，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随意瞥过去，是个女生。

浓妆艳抹的，跟包厢里其她女人差不多，多胞胎一样。

傅景泽只瞟了一眼，便冷淡挪开视线，倒是那女生假睫毛下的眼睛有些躲闪。

姚玉蝶自傅景泽进来后就愣愣的，心跳加快，她握酒杯的手都不自觉出了层汗。

事实上，不止是她，刚刚包厢里其他女生本来和别人聊天聊得好好的，见傅景泽进来，也都眼睛亮了亮，倒还和别人聊着，不过敷衍了不少，纷纷拿眼睛往这边瞄。

模样生得可真是好呀。

不过也不敢贸然往前，听他们说那可是S市傅家的太子爷，而且打进来后就闷头抽烟，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这会儿女生们见他终于抬眼望过来，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由再次活络起来。

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壮着胆子，过去搭话。

傅景泽脑中还在不断被程音灌满，又猛抽了几口烟，正在想就不信找不到比她漂亮的，忽然一片红色摇曳入他的视线。

他抬眼轻扫。

嗯，不说别的，就这娇娇的软乎劲，比她强特么一百倍！

不过……说起来程音也这样软软地对待过他，虽然是为了别的男人求他，但那一刻的她，比眼前这个令人生腻的女人强一百倍。

胸口再次发闷，傅景泽又抵出根烟。

红裙子女生忙拿过桌上打火机，给他点上。

隔着缭绕灰白烟雾，傅景泽瞥她一眼，“喜欢男人抽烟？”

女生怔了下，很快点头：“喜欢。”

傅景泽移开视线，轻哂了声，意味不明。

虽然男人态度不明朗，但毕竟遇到傅家少爷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红裙子咬唇几秒，再次大着胆子往前凑了些，声音绵软。

“抽烟的男人更有味道。”

傅景泽眯了眯眼，特么什么味道？烟草味道？

他没再说话，只自顾自抽烟，兜里手机忽然震了震，他心头一跳，快速掏出查看。

不是她，早特么知道不会是她。

程音跟制片人打电话提出想解约，制片人诧异，不过这种事虽极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星辰这边就能处理，但问题是这作者是傅恒总裁推的，他可不敢擅作主张，于是没有给程音明确答复，只拨了电话出去。

以他那样级别的是联系不到傅恒总裁的，电话兜兜转转终于接到傅恒总裁办，方特助听完，权衡半响，觉得这事他也不敢拿主意，于是电话最后小心翼翼接到傅景泽这里。

电话那头制片人语气迟疑：“《缘来》的那位作者，刚刚突然打电话来提出想解约，这种情况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按说星辰这边就能处理，只是这个项目毕竟傅总您也有关注，所以还是想先请示一下您的意思……”

傅景泽又抽了口烟，声音冷淡，“你看着办。”

制片人愣了愣，快速揣摩了下这一句话四个字里的意思，结合总裁那冷冷淡淡的语气，几秒后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傅总您的意思是…可以解约？”

一股燥意涌上来，傅景泽扯了扯领口，吼过去一句，“我的意思是想解约他妈门都没有！”

制片人：“……”

傅景泽这句吼完，整个包厢都静了一静，加上紧接着的摔手机动静，众人更是集体噤声。

在座的虽说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爷，但比起傅家，比起傅景泽，不值一提。

其中不少生意上还得仰仗着傅恒集团。

比如沙发某处正搂着姚玉蝶的富二代，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感觉刚接上的胳膊又有些隐隐作痛。

傅景泽身边的红裙子大概觉得至少傅少爷没拒绝她，眼下是个体贴可人的机会，便将自己更往傅景泽凑了凑，傲人曲线不着痕迹贴着他，娇娇地软哄：“怎么了嘛――”

耳畔温软细语还没说完，傅景泽忽地起身，随着他猝不及防大幅度起身的动作，红裙子被撞去一边，力道不重，但也不算轻。

不远处季彻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暗骂了句畜牲，女人这种娇软美妙的生物都能拒绝，不是畜牲是什么。

城市夜风涤荡，在耳边呼啸而过，阿斯顿马丁在夜色中咆哮。

直到来到S大翰林院楼下，傅景泽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来到这里。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发誓永不再跟她有牵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