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没有再动, 那种由心底泛上来的恐惧渐渐蔓延至全身, 她像是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 闭上眼睛。
傅景泽帮她系了安全带, 将她还在路边的行李拿上车,然后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后座程音闭眼半靠车窗, 不时有城市霓虹零星落过来,光晕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明明灭灭,她始终安静, 也分不清是不是睡着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到别墅。
她都没再说话。
傅景泽也一言不发抱着她去洗澡,给她擦身体,帮她吹头发。看着她失魂的模样,想起那个雨夜里跟他提分手的程音。
傅景泽躺在她身边, 一刻不松手地拥着她,连程音上洗手间,都是他抱着去的。
程音心里很乱, 很累。
造成这种局面,她不知道该怪谁。
好像也不能怪他, 虽然一直是他在逼迫她,可她呢,她不也一直在给他逼迫她的机会么?
明明想要他,却又不敢完全彻底地给他, 所以才将他一步步逼成这样的吧。
所以, 其实是她在逼迫他。
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别墅安静, 连窗外迷蒙的雨丝都悄然休歇了。
身后男人始终拥着她,熟悉的令她悸动的气息将她满满包围,感受着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温暖,有那么一刻,程音甚至有点希望自己真的能够怀孕。
那样的话,她就什么都不必再想,只被动承受那个恐惧就好了。
第二天傅景泽没去上班。
早餐餐桌上,程音说了她自昨晚进别墅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要去北京。”
傅景泽稍顿,语气淡漠,“你就是逃到美国也没用。”
她也回得冷淡,“我不去美国,我要去北京。”
傅景泽不答。
他以为他可以,可以接受她不那么爱他,接受她不理他,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可是她吃得很少。
她以前饭量就小,但没小到这种程度。
早餐吃了两口,中餐吃了一口,晚餐她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
傅景泽闭了闭眼,也放下筷子。
抬眼看向她。
女生面色苍白,身形清瘦,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傅景泽定定望着,心头渐渐泛上来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深深的无力感。
“程音,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以后都不会爱我。
程音正整个人无力缩在餐椅,闻言神色稍顿,但没看他,也没出声。
两厢安静。
长久的无声对峙,傅景泽再次开了口,声音疲惫嘶哑。
“说了,我就放你走。”
程音缓缓抬眼看向他,然后跌入一汪不见底的深潭,那里面有痛苦,有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程音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只一秒,她将视线移开,眼睛定定望向一处,只轻声说:“我要去北京。”
-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
傅景泽望着那个走向安检口的清瘦背影,整颗心似乎都追随而去,空荡得难以承受。
程音走了几步,停住。
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
傅景泽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两人隔那么远,他仍能清晰地看到女生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永远在伤了他之后,还能让他心生无限疼惜。
程音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折回。
走到他近前,大眼睛里的无助不减。她仰头看着傅景泽微微泛红的眼尾,无声地看了他好久,久到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
长久的凝视后,她忽然说:“我爱你。”
声音轻轻的,轻到要被周围嘈杂的背景音掩去。
却让傅景泽整个人僵住。
好像四下声音一下子都远了,只有这一句,低低柔柔的。
我爱你。
程音说完便转了身,低着头快速往前走,空留男人高大俊挺的身形僵立在原地。
那句他听到了,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不是谢谢你。
不是我也喜欢你。
不是我也爱你。
是我爱你。
可爱他,为什么跟他提分手。
为什么那么决然地要离开。
傅景泽没有去追,他很茫然。
机场的人来往不停,只有他突兀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口袋手机震起。
电话那头男人声线浑厚粗狂,也透着股疲惫,约他在一家茶社见面。
半个小时后,傅景泽走进茶社时,程凌远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
傅景泽表面无异,但也不是那么从容,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程音的父亲。
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在程音彻底地拒绝了他之后,程音的父亲约见他的目的。
中式木格窗将夕阳隔成几个淡金色方块,傅景泽抬手给程凌远斟茶。
程凌远忙接过,握在手里转了转,看向傅景泽,“你喜欢小音?”
傅景泽没有停顿,安静点头。
“是会结婚的那种喜欢吗?”
傅景泽微顿,再次点头。
程凌远稍稍松了口气,望向傅景泽的眼神里蕴上复杂的情绪。
窗外夏季的天色渐渐淡下来,茶水有些凉了,服务员过来续水。
毛尖在紫砂茶壶里翻腾,像是傅景泽这一刻的心,里面各种滋味翻腾。
程凌远还在说着什么,傅景泽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各种回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不断滚过他的脑海。
从认识程音的第一天开始。
她说,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她说,做完这一次,不要再找她。
她说,她不会和他结婚。
她说,她有点怕。
她说,她爱他。
以及她说这些时,那种痛苦又无助的表情。
前前后后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不知不觉暮色再次降临,傅景泽忽然抬眼看向对座程凌远,眼底无比清明,“她为什么要去北京?”
“她说有个什么编剧在北京开课……”
程凌远话没说完,傅景泽忽地起身。
“叔叔,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边迈开长腿往外走,边摸出手机。
后头程凌远欲言又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傅景泽脚步顿了顿,回头朝程凌远笑着,“没有,我只知道我爱她。”
而她,也爱他。
程音说的那句爱他。
是真的。
想到这里,傅景泽脸上的笑深了两分,透着由衷的欢欣和坚定的自信。
程凌远望着,不知怎么,忽然就安了心。
-
晚九点,程音落地北京。
七月盛夏,北京似乎比S市温度还要高,一下飞机铺天盖地的热浪将她包围。
撑着自己来到酒店check in,一进房间便倒在床上。
房间开着冷气,她脑袋空空,浑身没劲,就那么一动不动伏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培训机构打来的电话。
——课程地点由北京改为S市。
程音脑袋睡得昏沉,有那么几秒,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不自觉闪过什么念头,不过很快又被她否决了。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挂了电话,程音仍躺在床上,抬眼望向窗外。
酒店位于北京最繁华的地带,套房里有大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四九城。
也是傅景泽安排的,包括接她下飞机商务车,都是。
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强迫她。
程音也最后一次妥协了。
正望着窗外的霓虹出神,门铃忽然响起。
程音稍怔了下,眼睫颤了颤,起身走到门边。
“谁?”
“我。”门外人应道,嗓音低沉、微微带点磁感。
只一声,程音就清晰分辨出来。
她愣住,眼睫又颤了颤,很快将门打开。
只隔了几个小时不见,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白天的纠结和痛苦统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明朗,脸上的笑意和望向她的眼神,满是坚定的深意。
程音抬头看着他,有些恍惚,“你…你怎么来了?”
傅景泽没有马上进来,双手插兜,高大身形懒散立在门口,顿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还得过自闭症?”
程音怔住。
傅景泽却依旧懒懒散散的,一只手从裤袋抽出,漫不经心撑上门框,垂眸望着她,眼底微微含笑,又道:“小兔子,还有什么症,一并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
“……”
程音抿唇安静几秒,微微低下头,低低道:“所以你应该懂,跟我纠缠下去,不会有结果。”
傅景泽略略倾身,视线与她平齐,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也低声说:“我懂,我不要结果。”
程音望着他,更是愣住。
因着傅景泽倾身的姿势,两人靠得有点近。忍不住地,他顺势轻啄了下她的唇。
“小音,我们谈一辈子恋爱吧。”
不知是他猝不及防的吻,还是他的话,程音震惊在原地。
她感觉脑细胞有些不够用,眼睛不停眨巴着,“可、可是……”
话刚说出口又是一顿。
……这是妥协?
不行,不可以!
傅景泽这会儿显然心情美妙,只是含笑望着她,耐心地给她时间。
程音努力地平复又平复,才理清了点思路,抬头问傅景泽:“你奶奶的病好点了么?”
傅景泽一顿,敛了表情,“你怎么知道?”
不等程音回答,他忽然想到什么,眸光又是一闪,他定定望着程音,“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提的分手?”
程音望着他没说话,眼睫微微颤动。
傅景泽默了几秒,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低缓轻柔落下来。
“老毛病了,过两天就能出院。”
“而且你不都知道么,我很霸道的,我的决定没人能左右,包括我的家人。”
再次被他拥住,程音心尖也再次发颤。
想推开他,可又使不上力,她心里乱乱的,还没等想明白这算什么,傅景泽的吻就落下来。
她轻轻瑟缩着躲避。
可傅景泽完全不给她躲的空间,倒也没有直接亲上她嘴唇,就左一下右一下,也分不清是在亲哪儿,都是蜻蜓点水,细细密密留恋着。
心底长久以来积压的各种情绪,随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小吻,灰飞烟灭。
只有她,只有他的小音,有这样的魔力。
而他的小音,爱他。
傅景泽唇角压不住地上翘着,又拉过她的小手亲了亲,语气轻快,“饿不饿?一天没吃东西的小兔子。”
“……”
刚才不觉得,现在看到他,又被他闹一番,还真饿了。
不过不对!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程音感觉脑子还不清楚,可还没等再说什么,就被傅景泽牵着往前。
“我叫人送餐上来。”
客服电话在床边,刚打完,他就忽而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床上,气息将她温柔包围。
“有多爱我?”
程音已经被他的一连串弄得措手不及,又冷不丁被这么直白一问,耳后本能一热。
傅景泽目光定定不移地凝视着她,低低柔柔又道:“小脑袋写文章的时候那么好用,处理事情怎么就木了呢,你早跟我说你爱我爱得要死,我不就不逼你了吗?”
“……”
程音稍稍别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愈加泛红的面颊,还不忘小小声反驳,“我才没有爱你爱得要死。”
这副羞涩的小模样再次落在傅景泽眼里,他整个心都酥了,两人才冷战几天,他想这种感觉想得心都疼。
不由伸手将她转回来一点,捧着,深深吻下去。
“是我,我爱你爱得要死。”
他的话和接下来的吻,让程音心跳不受控制再次乱了谱,想闭眼,想什么都不想只软软赖在他的爱意里。
刚刚下定的决心,在他的进攻下,一点一点瓦解。理智和情感在身体里纠缠,程音不知道该怎么压下这股矛盾的慌乱,在傅景泽吻得深入时,忽然就咬了他一下。
傅景泽的吻顿住,抬眼看她,身下小姑娘大眼睛澄澈通透,无辜眨巴了两下,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愧意,仔细分辨下,那里面倒是有两分不管不顾的骄纵。
傅景泽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她咬过的下嘴唇,忽地就笑了。
他那个恃宠生娇的程小音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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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付婕再见到徐予安时,他已是各类财经头条上的常客,荣登福布斯富豪榜的存在,而她早已从千金骄矜大小姐一落成为三十八线开外小明星。
对于当年甩了他,周围不少人都带着点讥诮暗戳戳看好戏,付婕却拨了拨长卷发,不以为意。
直到她仅有的资源无端被撤,所有的路都被堵死,逼得她不得不来到徐氏集团,求助于徐予安。
总裁办公室,付婕伸出妖娆双臂勾住徐予安的脖颈,“怎么,想跟我旧情复燃?”
徐予安神色冷淡任她勾着,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付婕视线掠过徐大总裁微红的耳尖,红唇上扬,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徐予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伴着这句,她被男人死死压在身下,耳畔是熟悉的、沉重的喘息声……
即使在外人面前他已变得冷血冷情,但只肖她一个眼神,便立马弃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