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迟谢回到商家的时候, 手脚都包着纱布的模样着实将商夫人着实吓了一跳。这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吗?不然怎么会伤成这样?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商迟谢连忙解释:“是在学校里接水不小心被水烫伤的,没有谁欺负我。”这一世相比上一世好太多,那些人, 都没有怎么欺负她。
听他说明了原因, 商夫人无言以对,若是换成商迟归, 她定是要狠狠训一顿,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但因为是商迟谢, 她怜爱更甚于气怒, 去找了医药箱准备给他更换新的纱布和药膏,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解开纱布在见到那些烫伤时, 还是吸了一口冷气:“怎么这么严重, 烫成这样。”
蹲在地上的商迟谢嗤笑道:“烫得这么严重也好,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在接水的时候走神。”也算是一个教训了。
这话并不是很好听, 商夫人睨了他一眼,他偏过头,轻哼一声:“我今天可是又抱又背了一路。”还是到家的时候, 管家来接手他才轻松了一点。
埋头小心处理着商迟谢的伤口, 商夫人想起请来的老师快到了,蹙了蹙眉, 抬头柔道:“伤成这样, 要不阿谢你这段时间就先别上家里的课了, 把伤养好了再说。”那天宫宴回来, 她考虑过以后, 挑选了好几个老师,请他们来给阿谢上课,管家在其中也负责一些课程。不过眼下阿谢的手和脚都动不了,上课极其不方便。
商迟谢很想学下去,但他心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跟着请来的老师学也只是给身边人添乱。
他一个冒牌货,又怎么敢给别人添乱?
所以也只是呐呐的应了一声。
商迟归余光看着他失落黯然的神色,皱了皱眉,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
夜深,商迟谢趴在床上,他向来入眠得很快,碰床就睡,这次却久久没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时,面颊上都是一层薄薄的汗,眉也是拧着。
他睡得极不安稳,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是一场金碧辉煌的宴会,他站在人群之中,身边围绕着很多人,庆祝他十八岁的生日快乐。
十八岁?他十八岁的时候,不是待在金西监狱吗?
商迟谢低头望了望自己,正疑惑时,商夫人过来牵着他的手,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阿谢?是紧张吗?”
见着商夫人,商迟谢不安的心一下稳定了下来。
“没事的,不用紧张,这次来的所有人,都是来恭贺你的。”商夫人安抚着他。
接下来他恍恍惚惚,只知道跟在商夫人身边,商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期间商云深、商迟归、商历行都在,可具体他们在干什么,他都记不清。
后来,商迟归将他推到了一座推车前,推车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一把锋利的长刀被商迟归塞进了他的手中。
“二哥,切蛋糕了。”耳边柔柔的声音传来。
他握着那把刀,浑浑噩噩的哦了一声,正要切下去时,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再然后,他被推在地上,那些蛋糕自他的头顶砸了下来,脸和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粘糊一片,手里握着的刀也从手上落到腿上,刀片锋利,划开了他手和腿上的一些皮肉,血就流了出来。
“小偷!”
“冒牌货!”
“冒充别人,好恶心!你没有道德感的吗?”
灯亮了起来,他跌坐在地上,那些之前还满脸笑意恭贺他的人围着他,义愤填膺的指责着,而商迟归弯下腰来,勾起他的下颚,轻柔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当我二哥了吧?”
“嗤。”
他害怕畏惧着这样的商迟归,手撑着背后的地想要往后面退,可一退就抵住了人群铸就成的墙壁,逃不了,他目光无助的去找寻能依靠的商夫人。
他看到了商夫人,商夫人牵着一名他从未见过的少年,隔着人群,少年朝他投来目光:“你冒充的,就是我么?”
“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过得有多惨,吃不饱,穿不暖,被别人欺负。”
他不敢再看对方,也不敢看任何人,羞耻愧疚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只恨不得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是想活着,可后来我怕,我怕说出真相带来的后果。
一双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脸,从眉摸到唇瓣,然后怜惜地捧住他的脸,往上抬了抬。
“对不起……”他睁开了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少年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后笑了出来,语调有着和商夫人几分相似温柔:“对不起我的话,你就将自己赔给我好不好?
“赔……给你?”他愣愣着,茫然地望着面前人。
梦到这里,商迟谢就突然醒了过来。
天还未亮,几缕明月的光辉透过缝隙给黑暗的房间带来一点皎洁的光亮,一截树影在墙壁上轻轻摇曳。
手脚都是一阵痛意,宛如梦里被长刀割破的痛楚,面颊和脊背都是冷掉的汗,他就那样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空荡荡的天花板,直到天明。
……
晨曦第一缕光自天空一角展露,将白暗色中的巷子里走出了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其中一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露出讥诮的笑:“做奴隶的命,还想着压在我们头上,活该你欠的。”
“这次只给你一个教训,下回考试再压在我们头上,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另外一个人看了眼时间,不耐烦道:“你跟他说什么,不嫌降低自己的身份吗?快走,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主教老师点名如果我们没到的话,是要被罚跑五十圈操场写五千字检讨书的。”
一听这话,那人脸色一变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冷笑了一声加快脚步跟着同伴们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道之后,一只苍白清瘦染着血的手搭在了巷道出口的壁上,紧接着少年从黑暗中步入天光之下,佝偻着脊背咳出一口血来,咳完之后他慢慢直起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染在衣服的手臂处,又将手背贴着粗糙的墙壁,没有表情的狠狠擦了三尺的距离,放下手时,手背上面已经青紫了大片,细密的血珠正渗出来。
疼。
他抬起眼来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凝视许久才迈开步子,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姜渡。”
没有听到回应,点着名字的主教老师皱眉,又喊了一遍:“姜渡——”
她往姜渡的位置看去,见是空着,面色冷厉地在姜渡名字背后画了一个叉,继续往下点名,等点完名上课到一半的时候,教室门被敲响推开。
主教老师看过去,少年站在外面,垂着双手,沉静道:“报告,老师。”
哪怕是自己喜欢的学生,迟到也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主教老师冷冰冰道:“我说过我的课不许迟到,迟到跑五十圈,写一份五千字报告书,你……”她注意到姜渡手臂上血还有手背上的伤口,冷厉的表情一下散去,诧异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