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卖肉都要赶早,因此张屠户总是四更天就起来烧水杀猪,等到将猪肉处理干净了,天也亮了,胡三娘帮他将猪肉搬上板车,拉去集市叫卖,自己则折回去打扫院子。不过杀猪比不得别的,饶是她再勤劳爱干净,院子里也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猪骚味,挥之不去。
天光已经大亮,贪睡的小儿也伸着懒腰爬了起来,愣愣的坐在床上发呆,胡三娘已经将给儿子的粥热好,晾在桌上,自己赶忙过去帮小孩子把尿穿衣服,一边柔声和小孩说些闲话。小孩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甚是有趣,多少解了些一大早就起来忙碌的辛苦。
聂九从沈榕贞那里出来,便急匆匆到了胡三娘家,时候已经不早,他也来不及细说,只将钱袋解下来交给胡三娘道:“三姐,沈姑娘似乎生病了,劳烦你得空去看看,帮忙叫个大夫来开些药,我晚些时候再来。”
胡三娘也不推辞,连声应了,叫聂九放心,交给她便是,聂九这才忧心忡忡的赶去衙门点卯。
一个上午的时间聂九尽走神了,一时在想早上看到的沈榕贞脸色实在是差得吓人,不知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一时又在想不知道胡三娘有没有空去看看,她自己家里一堆事情,还要带个孩子,估摸着也是忙得分不开身,早知如此,不如自己折回家里去,嘱咐自家的仆妇周婶和柳大姐去照应着......这样想来,心里又是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实在是思虑不周。
中午他们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平日里他都是和几个相熟的捕快一起,去老孙头的茶馆里合伙凑钱点几个菜,吃些面饭之类,今日却无论如何没有心思,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往斜柳枝巷去了。
他本想直接去沈榕贞家敲门的,但午间不比早上,来往的人多且杂,他顾及沈榕贞的名声,便先去胡三娘家敲门,结果敲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巷子尽头的小门却开了,胡三娘探出头来,叫道:“别敲了,我在沈姑娘家里呢。”
聂九嘿嘿一笑,走了过去。
两人正在吃饭,胡三娘两岁多的儿子坐在小板凳上,面前的凳子上放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碗,丁点大的小人儿努力抓着筷子,将面条戳起来往嘴里吸溜,见聂九进来,含含糊糊叫了声“舅舅”。
“吃饭呢?沈姑娘好些了吗?”
沈榕贞面上一红,羞愧道:“多谢聂捕头记挂,我已经好多了。早上我一时烦躁,说话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聂捕头见谅。”
聂九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大手一挥道:“小事,小事。”
胡三娘尽在一边低头闷笑了,见两人已经寒暄完,便问道:“聂九,吃了没有?”
“没呢。”
“我去给你煮碗面,还有多的,你坐会儿。”胡三娘说着,就起身准备去帮聂九煮面,但被沈榕贞一把拉住,红着脸道:“三娘,我去吧,我已经学会了。”
一直到和胡三娘母子俩一起走出沈榕贞家的小院子,聂九都还没能从傻笑里回过神来,今日不仅和沈榕贞说上了话,还吃上了她亲手煮的面,虽然煮得有些过了,面条都烂了,但对于聂九来说,却无异是难得的珍馐美食。
“行了,看你那样子。”胡三娘忍不住笑话他来,又提醒聂九道:“聂九,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见她表情严肃,聂九点点头道:“你说,无妨。”
“沈姑娘虽然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聂九,她可是一点家事都不会的,早间我去看她,家里连热水都没有一口,这些天来,她都是吃些外面买的包子馒头,连生火煮粥都不会的。我看她的样子,肯定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聂九,你可想清楚了。”
聂九毫不在意的一笑,说:“我
娘也烧不好饭,我爹就请了周婶和柳大姐来,做饭洒扫都不必我娘操劳,三姐,这你是知道的。”
胡三娘一愣,随即笑道:“你若是不在意,那我也就没话好说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胡三娘家门口,小孩儿吃饱了饭,在他娘怀里啃着手指头,已经昏昏欲睡了,胡三娘正欲进门,聂九叫住她说:“三姐,今日多谢你了,改日请你和姐夫过来吃饭。”
“嗨,自家人,客气啥?回去吧。”
怀揣着巨大快乐的聂九恨不得小鸟似的飞起来,回衙门的路上,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耀眼,街上嘈杂的声音也分外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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