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在跳进院子之后, 就直奔前门,伸出手轻轻的拉了一下, 果然从里面上了锁。她紧紧贴着墙根抬起头望了望,确定对方从楼上的窗子看不清她的踪影之后,迅速的绕到了小楼的后身, 后面还有四扇窗户,她一一试了, 俱是从里面锁的死紧, 几乎没有从外面赤手空拳打开的可能。
她垂眸看见了布满杂草的地上随意丢弃的几块砖头, 眼睛眨了眨, 显然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干。
只思考了几秒钟的功夫,她便移开了视线, 微微仰起头看着二楼的几扇玻璃窗,然后忽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紧接着两大步蹿到了悬挂在楼体外侧的那约莫只有三指粗细的排水管跟前,双手紧紧握住管子,双脚找到着力点之后, 蹭的一下就爬到了二楼的高度。
这排水管道旁边一定距离的地方就是一扇玻璃, 她缓缓的伸出了左腿, 然后用脚顺利的蹬到了窗框的位置, 用力一踢, 窗户竟还真的滑开了!她眼睛一亮,伸出手扶住窗户那处楼体凸出来的位置, 整个人十分惊险的晃了两晃之后, 蜷缩在了外露不到十五厘米的水泥窗台上。窗户里面是普通的防蚊纱窗, 她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就将纱窗给卸了下来,下一秒整个人就从窗台上消失了。
一进去就是才发现这栋楼里十分空荡,水泥地上灰尘厚的几乎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脚印,二楼是毛坯没有装修的状态,甚至没有隔出屋子,只是需要承重的地方立了那么几根用来承重的柱子。
显然,汤成没有想到在特警没到的情况下,还会有人能从二楼的窗户破窗而入。
苏言缓步走到了楼梯处,那楼梯也只是用水泥简单浇筑的,连个扶手都没有,又险又陡。她立在那里,侧耳倾听着楼上和楼下的动静,方才她扒墙头的时候看到了三楼窗户上挂着窗帘,这就表示汤成许是经常会在三楼休息,可惜的是在刚才她在一楼试图找到进来的方法的时候,观察到一楼的窗户是封死的,而且里面不知被什么遮挡住了,所以完全看不见屋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唔……”
苏言屏住了呼吸,刚刚那好似女人挣扎的闷哼声转瞬即逝,她差点错过了。可是在凝神去听的时候,却再没有什么声音传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探出脚步,轻到不能再轻的走下了楼。
越往下走周边越黑,就在她以为会一黑到底的时候,在双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忽而眼前出现了一抹昏黄又摇晃的灯光。将后背紧紧地贴在了楼梯拐角的墙壁上,然后将一双眸子探了出来。
!!!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成功的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那昏黄却摇晃的灯光来自此时吊在屋顶上,长长的线挂着的灯泡,那高度几乎是一个正常身高的男子用脑袋就能够碰得到。而灯的旁边这会儿正有一个人背对着站在那里,从其穿着半截袖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线条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在用着大力气。而从他分开的双腿之间隐约可见一双纤细的多的腿,正在胡乱的踹着,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
“嘿!”脑子里预判的画面闪现一遍又一遍,苏言甫一发声,吓得那人赶紧转过身,连带着他手中钳制的少女也被迫转到了她的身前。
那张脸和受害者照片中的党玥玥逐渐重合,此时她的脖颈正狠狠地勒着一根粗麻绳,而她双手正使劲的拽着麻绳,试图自救,显然身后的人是想要勒死她!原本秀气好看的脸已经看不出往日里的容光,因为窒息而涕泪横流,涨的通红。
汤成那张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脸这会儿显得万分狰狞,他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在看到苏言之后仅有的那一瞬间的慌乱也被接下来的加大力气勒紧手中的麻绳所掩盖,足见其心狠手辣的程度和心中对警察的不屑一顾。
党玥玥张大了嘴,一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睛也开始渐渐翻白,显然是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
苏言心头一紧,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迅速的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在墙角那里发现了一堆落灰的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原本是干什么的,奇形怪状、有棱有角的厚铁片。
她弯腰拿起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抬眼就看见汤成那挑衅的眼神,和党玥玥那幅度渐渐变小的挣扎。她咬了咬后槽牙,眸子一眯,用力的将手中的厚铁片给扔了出去。
那铁片速度快的似乎只剩下一道残影,汤成只来得及略微偏头,下一秒一声惨叫划破了小楼里的幽静。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传来,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中的麻绳。
党玥玥跌落在地,狼狈的趴在地上,发出连续的、猛烈的咳嗽,鼻涕口水眼泪更是淌下了了一大片,糊住了她的脸。
苏言在铁片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也跃身而起,在党玥玥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从对方头顶跨越而过,右脚狠狠地踹在了汤成的肩胛骨上,颇为强壮的男人正捂着脸,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还滚了一圈,贴着墙根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满脸的鲜血淋漓,几乎分辨不出那本来的面容。
……
砰!哗啦!
丁凯岳终于和那两个派出所民警想办法敲开了两扇封死的窗户,然后在那两个民警的帮助下连滚带爬的从窗户掉了进来。他在和两个民警进院之后,前后左右找遍了没能发现苏言的身影,就心道不好,慌乱的简直想要挤出两滴眼泪来。
要知道蔡成济之所以让他跟着就是用来保护苏言的人身安全的,因为对方今早不是从局里出发,所以并没有签字领配枪,这要是真和汤成交上手出了点什么意外,他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无奈之下,三人凑做一堆一商量,没别的办法了,砸吧!
然而在他艰难的破窗而入,想要一展身手的时候,就猛地愣在了原地,和他一样表情的还有这会儿正试图顺着窗户往里爬的两个民警,只因眼前的景象好像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啊!天知道刚才在外面听到男人那隐约的怒吼声的时候,他们在脑袋里脑补了多少个可能,却完全没有现在这个。
那个被捆住双手在地上不停扭曲翻滚的是传说中的犯罪嫌疑人吗?他的脸又是是怎么回事儿?眼睛是因为浸了血所以才睁不开的吗?那鼻子是不是有点歪……还是说原本就是长成这样的?嘴唇子是肿了还是肿了还是肿了?
而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上,苏言正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一块砖头上,她怀里嚎啕大哭的党玥玥涕泪流的愈发凶猛,脸跟花猫似的,还时不时的用她的白T擦擦鼻涕。
丁凯岳:……
两个民警:……
一时间到不知该先可怜谁呢!
城中村的一条主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的往一条小胡同里看,路口停了许多辆的警车,还有一台闪着灯的救护车。他们这里经常会有派出所的警察多来出警,不过大多都是盗窃,打架斗殴这种小案件,这么大阵仗的还真是没见过。
小楼里,江离看着被撬开的正门,套着脚套走了进去。紧跟着医护人员和技术大队的也进了来,医护人员在先确定了党玥玥的生命体征平稳之后,就把其用担架给抬了出去,然后转身看到地上的男人之后,却犯了难:那脸要是没看错的话,似乎是……有点凹进去了?!
在把麻绳换成手铐之后,江离才挥了挥手示意医护人员可以上前查看情况,汤成被固定住头部放在了担架上,并且将由四名警察共同送到医院,除却对其进行必要的救治之外,还要控制他的人身自由。
“嘿!还没问他前两名受害者在哪儿呢?!”蔡成济想要追过去。
苏言这会儿正用两指捏起自己T恤的前襟,愁眉苦脸的看着上面那黏糊糊又黑漆漆的不明物质,闻言出声把他给喊了回来:“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这货铁了心的膈应咱们,不会说的。”
蔡成济歪了歪头,细品了两下她这话语中的意思。
反倒是江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下手可够狠的了?搞不好回去局里还会对这件事进行复议,书面报告怕是避免不了。”然后转头吩咐方佳茂:“带人去三楼,看看能不能从他日常‘放松’的地方找出点什么能够指向前两个受害者的线索。”他这话显然是默认了苏言的话,问汤成是问不出什么的。
蔡成济在江离话音落下之后,一步两步的挪蹭到了苏言的身边,然后用肩膀顶了顶对方的:“我说言妹子……你不会刚刚趁着我们都不在……刑讯逼供了吧?”
苏言挑了挑眉:“你有啥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我真刑讯逼供了,那等局里复议的时候,汤成还不得逮到我使劲咬?这买卖不划算,我可不干。”
“啧!”蔡成济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江队。”苏言没理他,转而走到了江离的身边,此时江离正带着手套站在屋子中央,仔细观察着这间房屋的结构,听到声音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你们到之前,我有简单的询问过党玥玥关于前两个受害者的情况,党玥玥说她并没有见过那两名受害者。她在被汤成绑架过来的当天就被囚禁在了一楼,蒙着眼被丢在地上一整晚。”苏言说道这里顿了顿:“因为她的情绪一直没有平稳下来,所以我无法引导她做一些当时的情景回忆,但是她的确有提到,当晚从楼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动静,像是……什么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上楼看看。”江离沉声道。
一行人顺着那简陋的楼梯上了二楼,依旧是那十分宽敞的空间,江离却低着头,开始一步一步的在地上绕圈,然后时不时的再抬头观察一下墙壁四周,亦或是打开窗户探出头去查看一番。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走到了东面的墙壁前,那面墙上没有窗户,他抬起手,用指节到处敲了敲:“砸了吧。”
???
众人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队长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蔡成济下楼去张罗砸墙需要的设备,而项阳和丁凯岳则是在旁边窃窃私语:“啥情况,江队的意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是那个意思。”苏言双手环胸,上半身倚靠在水泥墙上:“江队刚刚应该是对比了几面墙的厚度,发现了那里明显不对劲吧……而且那面墙上的水泥颜色有点深浅不一,结合党玥玥的话,保不齐在绑架她回来的当晚,汤成就解决了前一个受害者并且动手把她……你猜颜色最深的那块里面是不是满真,第二名失踪的受害者?”
“……”
毛骨悚然。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二楼尘土满天,苏言等人都带上了口罩,偶尔还会被呛得咳嗽几声。伴随着最后一块水泥被敲下,整整一面东墙内部的全貌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里面被人用木架支出了几个一人高,一人宽的空间,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墙内竟然有三具!
江离黑眸微张,冷声道:“把法医叫上来。”
之后他带着几个人下了楼,一边摘口罩一边道:“项阳你和菜包留在这里继续处理现场,苏言,小丁和我一起回局里。张田田不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我们需要确定第一名受害者的身份!”
苏言稍微落后了几步,复又扭头看了一眼东墙上靠着北面的那三具尸体,似乎还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生前的惊恐及绝望。
深渊从来都在人们的身后,嘲笑着,戏弄着,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害怕而又心慌的嚎叫声。
她在这一瞬间忽而就明白了警察这个身份的含义,凝望深渊,撕开黑暗,必将以生命捍卫人民群众的利益,不让一人枉死,也不许一人逃脱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