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永一旦发起消息来, 就没完没了。
葛飞灵本来注意全放在景浣身上,手机执着地一直震, 她只好摸出来,先回了一条。
【我在忙, 有事,待会儿再聊。】
但她又忘了, 姚永这人不理他还好,一理他又……不停地接二连三炮轰。
【飞灵,你在干嘛呀?】
【我好无聊啊,快理理我, 快!】
葛飞灵的屏幕亮度不低, 所以景浣只需要瞥过目光, 就能看清楚对话框上的备注。
历史久远的一个名字。
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收紧拳头, 随即很快松开。
他们仍保持着联系。
即使她避他如蛇蝎也没有和那人断了联系, 待遇比他好得多了。
景浣控制表情,内心被不甘搅翻了几秒。当目光重回她身上时,他难以割舍。
成功在望, 她此刻能坐在他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波动的心神很快稳下来,景浣开口:“这病太拖累了, 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葛飞灵刚回完姚永,边上的人又一口一个拖累。
她无法理解,说:“现在的结果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我答应照顾你了, 你还想怎样?”
景浣闭口不答。
他故意的,他掀起了她的愧疚感然后又说别管他。
葛飞灵感觉太阳穴那儿异常酸痛,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些。
“我没有当好人的习惯,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她捏紧手里的报告单,起身往外走。独留他一人坐在医院长椅上。
葛飞灵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路行至医院外的公交车站。打开手机查回校的路线,查完没多久公交车便缓缓驶来。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挤在窄小的前门中。拥挤的乘客争先恐后地赶上去抢座位。
——我知道你很在意我的。
——别管我了,飞灵。
他因为喜欢纠缠不清,又因为太喜欢主动放弃。
葛飞灵眼前有些发愣,脚步停顿,脑海里涌现他在医院孤单一人的场景。
相处了那么久,她多少算了解他。问他抑郁的原因,怎么也不肯说,那么只能是与她有关。
葛飞灵迈上车内的台阶,掏出卡迟迟没刷。
后面的人自然不满:
“什么人啊,别耽误我时间。”
“到底刷不刷??不刷赶紧下去!”
葛飞灵醍醐灌顶,转头急冲冲下了车,排在她身后的人怨声载道。她充耳不闻,快步走回医院门口,来不及等电梯,直接小跑爬上三楼。
走廊外听诊的人依旧熙攘,长廊上,他果然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对不起。
葛飞灵脚步慢下来,矛盾地走到他跟前,轻声说:“我没有见过比你更麻烦的人了。”
景浣面无波澜地望着她,眼神清澈见底。
“你赢了。”葛飞灵在他面前伸出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直到你的抑郁症好为止。”
景浣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松动,似是不敢确定:“真的吗?”
她郑重地点头。心里补充又强调,就当是我欠你的。
*
又一个周末,解宁黛端坐在桌前,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最近怎么不见葛飞灵呆宿舍了,真当图书馆是家了?”
寝室里除了
葛飞灵其他人都在。
这么一说,另一个人也好奇起来:“确实诶,飞灵要不要天天都跑图书馆,那儿的位置又难抢。”
“不是啊,你们不懂。”一个貌似了解内情的室友神秘兮兮,“上论坛热帖瞧瞧。”
解宁黛兴趣缺缺:“首页不都是景浣的花边新闻……”
“这回不一样,有个考研的放了一组照片,说在图书馆看见景浣跟一个女生一起写作业。”
解宁黛:“!”她怎么不晓得。
马不停蹄打开八卦聚集地,点开高楼细细浏览,将帽檐拉到最低的女生不是葛飞灵又是谁。
“终于和好了啊。”解宁黛一边扫过羡慕嫉妒恨的留言,一边由衷感叹。
景浣还真有招儿,铁观音都被他攻克了。
“黛黛你嘀咕什么,男神又换女朋友了你这么高兴?”
解宁黛露齿笑,讲:“飞灵跟景浣在一起了难道你们不高兴么?”
“这倒也是……”
“诶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见到真人了吧,呜呜呜我要签名。”
“你们这群没出息的。”解宁黛糗她俩。
一顿打闹后,解宁黛戳开景浣的头像,发了个斜眼笑的表情:
【嘻,什么时候全垒打?】
“你吃药了吗?在看什么。”葛飞灵写完小论文,旁边紧盯的目光没了那么强烈的存在感。
景浣锁了屏,整理好表情侧过头,清冷又似深受折磨的神色。
她微蹙眉,拿他没辙的样子,僵硬地抬臂摸了摸他的脑袋,业务不熟练地说:“是不是没吃?别误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两人的角色仿佛互换,她成了那个天天得哄他的人。
“我觉得药不太管用。”他稍稍低头,服帖地迎合她的掌心,只是她很快收回去,露出想指责他又尽力忍耐的神情。
“…你先把药吃完再说。”葛飞灵缓和语气,从自己包里拿出好几片药,按着医生的吩咐,分好一次的分量。
她拎起他的水杯,将掌心的药递到他面前,像极了哄小孩的家长:“我都记着的,吃吧。”
景浣盯她手掌的纹路,沉默寡言,最后还是一粒一粒从她手心捡起来。
其实他好很多了,可是她似乎不明白,能让他好得更快的不是药,而是她。
这一个星期来,她变着法子给他送东西,手工织的围巾、五彩缤纷的祈祷星、还有热气腾腾的美食,他很开心,可是再开心,她却不像过去那样和他亲密,最多就是摸他头和牵一下手。
远远不能填满他长期以来的欲壑。
可是她在以自己对他好的方式在努力,她好不容易踏出第一步,他还不能操之过急。
葛飞灵见他乖乖吞下药,心中踏实了些,问:“晚上你想去哪儿玩?”她查了不少资料,要多带抑郁症病人走动,不能总是闷在一个地方里。
大一的学业不重,她游刃有余,只要有时间都尽量陪他。
“都可以的。”景浣的视线停留她微张的唇。
“那我们去看电影,时间应该足够。”葛飞灵想起他最爱拉着人去电影院,这大概是他的爱好。
“好。”
他同意了,葛飞灵专注地观察他的脸色。
……好像情绪不高,还没有昨天看见便当时的笑容。
虽然那个便当是她订过最贵的一个外卖,她只是想让他更多留恋这个世界的美好和美食。
但他怎么生病了还是捉摸不透。
*
电影开场,葛飞灵选了喜剧片,挑了正中间的位置,关心地问他:
“需要我去买爆米花吗?”她生怕他看得不尽兴。
景浣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只要有她,他就满足了。
“好吧。”葛飞灵坐下位置,为他操碎了心。
她原本打算认真观看完,然后跟他有共同话题聊,结果不超十分钟,她因为太累而打起瞌睡。
梦里有无数条齿轮,相互切合,她有无数份兼职待完成,熬夜写作业,白天抓紧时间兼职。
像养了一盆需要精力和钱的盆栽,她不能松懈。
……
“怎么睡着了?”外界的声音轻轻地喊她。
葛飞灵这才醒过来,眼皮酸胀,唇上也有点发麻。
“…抱歉,我一不小心就……”
“是不是跟我一起看很无聊。”他垂眸反问。
“没有。”葛飞灵矢口否认,有点急,“景浣你别多想,我可能中午没睡觉,脑袋一沾椅子就困了。”
“……”景浣一言不发地起身,跟着其他人离场。
葛飞灵暗自懊恼,明明是她提出来的主意,没料到到头来是她掉了链子。
她没办法,一边跟上他,一边紧急想怎么哄他。
影院的工作人员开始打扫,不时闲聊。
“五排的情侣真显眼。”
“啊?因为他们颜值高?”
“何止啊。”刚才一直关注影院情况的员工愤懑道,“那男的,电影开始没多久,就去亲那女孩,这年头秀恩爱的又多又腻。”
“干嘛这么生气,不就是秀恩爱吗?”另一位说他大惊小怪。
“我心疼美女不行吗,你没看见么,人家嘴都被亲肿了。”工作人员痛心疾首。
“老弟,别这样。”另一位忍俊不禁,“你这样很像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
出了影院,葛飞灵拉住他的衣袖,试探:“你是不是生气了?”
景浣站住,仍是不吭声,也不摇头或者点头。
“那你现在要回学校了吗?”葛飞灵瞄了眼中心广场的电子时钟,“你还想去哪儿逛,我陪你逛到十点?”
“你应该回去了。”他答非所问,提醒她平时该回宿舍的点。
“不急,刚刚是我不对,就当是补偿好了。”葛飞灵想了想,又进一步牵住他的手。
这下他总算情绪上扬,点点头。
葛飞灵松了一口气,笑着陪他到处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