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正在外面买东西,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只好将袋子套在左胳膊上,然后单手从包里掏出手机瞅了一眼。
是沈母打过来的,莫非是店里有事?沈容赶紧滑动接听键, 然后将手机贴到耳边:“妈,我在淮海路这边, 东西已经买好了,马上就回来。怎么啦,是店里有什么事吗?”
沈母握着手机往店外瞧了一眼,压低嗓子兴奋地说:“不是, 是孟军他妈肖华来了, 她说要过来应聘洗碗工!”
提起最后三个字,沈母都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以前,做亲家那会儿,孟母多趾高气扬啊,每次都嫌弃她是上不得台面的清洁工, 甚至连沈容跟孟军婚礼的时候,孟母都不愿意向人介绍她,说有这样一个岳母丢了孟军的脸。
可今天孟母自己竟然来找她以前最看不上的工作干,这不是让人大跌眼球吗?若不是孟母现在都还站在店外,沈母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沈容一听孟母来了就皱眉,上次她来把沈母给气得去喝药自尽,别再又出事了。深吸了一口气,沈容焦急地对沈母说:“妈, 你要害怕就让小静陪你,千万别理她,我马上就回来。”
沈母抬头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声音里忽地竟带了两分笑意:“好,我等你,快回来啊!”
沈容拎着东西,又急着回去,没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
店里,沈母挂了电话就迅速从收银台里走了出去,大步走到门口,热情得过分地对刚走到店外的耿长河说道:“长河,你来了?今天想吃什么?阿容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点好菜,正好阿容也还没吃饭,待会儿你们一起吃!”
耿长河诧异地看了沈母一眼,沈阿姨以前虽然也对他比较热情,但远远比不上今天,莫非沈容松口了?耿长河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感,忙高兴地说:“阿姨,正好我开车过来了,阿容去哪里买东西了?我去接她。”
沈母瞥了一眼站在两丈开外竖起耳朵偷听的孟母,故意拔高音量说:“在淮海路那边,她买了好多东西,估计不好拿,就麻烦你了!”
耿长河忙说:“不麻烦,小事而已,沈阿姨,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沈母站在门口,笑得跟朵花似的,举起手朝耿长河挥了挥。
弄得坐上车子的耿长河又降下车窗,对沈母说:“沈阿姨,你先进去忙吧,我保准一会儿就把阿容接回来。”
“诶,辛苦你了,你这小伙子可真好,咱们家阿容可是个有后福的。”人都走了,沈母还自顾自地说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很满意耿长河一样。
作为同龄的中年妇女,沈母这招,孟母当然看得懂,沈母装腔作势,不就做给她看的吗?
输人不输阵,孟母撇嘴把耿长河批了个一无是处:“个子没我们家孟军高,长得也没我们家孟军好看,捧着个歪瓜裂枣还当宝贝了。也是,有的人啊,这辈子也就只配这种不怎么样的!”
当了大半年老板的妈,又去老年大学呆了好几个月,沈母今非昔比,嘴皮子比以前利索多了,看都不看孟母,嘚瑟地说:“男人长相不重要,有出息就行。长河这孩子啊,顶顶有出息了,住的是独栋别墅,开的那叫什么,辉腾还是什么,上百万一辆呢。最主要的是,还对咱们家阿容一顶一的好,都是个企业高管了,一天到晚忙得要死,还只要有空就过来看我们家阿容,帮忙做事。要知道他那双手可是一天都能赚上万块的,但来了店里从来不摆谱,帮我抹桌子、倒垃圾、收拾桌子,眉都不皱一下,小伙子的人品啊,真是没得说。不像有的人,家里也就三瓜两枣,天天牛气哄哄的,把丈母娘当保姆使唤!这就叫典型的满壶水不响,半罐子叮当响。”
沈母本来是抱怨孟军以前来她家里,什么都不干,使唤她使唤得利索,哪知却歪打正着,戳中了现在孟军把现任丈母娘也当保姆这个事实。
孟母还误以为她是知道了蒋丽妃妈过来带孩子做家务,把她撇到一边的事,顿时有种被人接了老底的羞辱感。她心里暗恼,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我乐意的表情:“没办法,谁叫咱们家大军有本事呢,丈母娘就乐意帮他做家务,带孩子,那种没儿子的可是羡慕不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就站在店外你一句,我一句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沈容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她拎着袋子,走近先是看了沈母一眼,见她似乎没吃什么亏,情绪也还稳定,顿时放下心来,看也不看孟母一眼,推着沈母,柔声道:“妈,快进去收钱,现在是吃饭的高峰期,做生意要紧,你在这里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唇舌做什么?”
沈母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在这里跟那些闲得没事干的人胡扯什么,耽误店里的生意啊,不说了,来,阿容,妈把东西给你拎进去。你先歇歇,人家长河特意去接你,你陪他坐会儿,我让厨房马上炒两道他喜欢吃的菜。”
说罢,接过沈容和后面耿长河手上的袋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
沈容见了直好笑,不过沈母敢于跟孟母正面怼了,一点都不怵,这着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估计一方面是因为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自家又住进了新房,沈母心里有底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孟母现在落魄了,竟然找工作找到了她的店里,这让沈母意识到,孟母也不过如此而已。
彼此身份地位的转变,让沈母的心理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容一面为沈母的改变高兴,一面又为她固执的拉郎配行为而头痛。
自从她的店开起来后,耿长河就三天两头过来照顾她的生意。一开始他总说,家里就他一个人,没开伙的必要,容记的饭菜好吃又干净卫生,他要时常来叨扰了。
起初,大家还真以为他是来吃饭的,毕竟他们家这个店在CBD这一圈很受都市白领们的欢迎。但时日一长,大家就瞧出了端倪,他哪是来吃饭的啊,他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老板娘来的。
他经常挑用餐高峰期过了以后才来,时不时地会请沈容坐下一块儿吃,遇上店里比较忙的时候,他经常会过来帮忙,非常接地气,挽起袖子帮忙收拾餐具、抹桌子、扫地什么的,干得比谁都溜,估计他在自个家都没这么勤快。店里有时候临时缺少什么要去采购的时候,只要在,他都会第一时间主动把爱车贡献出来,当司机,帮忙采购运输。看得后厨两个小伙子直摇头,百万豪车拿来拉菜,真是壕无人性!
也就是经常听两个小伙子替那辆车鸣不平,对车一窍不通的沈母才会知道耿长河开的这辆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车,竟然那么值钱。
耿长河事业有成,穿衣打扮的品味也不错,看起来就是精英人士,最难得的是,一点都不嫌弃他们这些生存在社会最底层的服务员,非常接地气。所以没多久,就赢得了店里包括沈母、后厨、服务员小静等所有员工的认可。
这些人在沈母的鼓动下,有志一同地开始撮合沈容和耿长河。他们也知道分寸,顶多是找准时机给她和耿长河创造接触的机会而已,不影响工作,平时也不多嘴,搞得沈容想说他们几句,又找不到合适的点。
沈容想,耿长河不挑明,只暗暗进攻,那就由她找个机会挑明吧。既然不能给对方想要的结果,那就不要给对方无畏的希望,坚定、直白的拒绝,也是给对方感情的尊重。平白吊人胃口,把人当做备胎,才是最伤人的一件事。
只是挑明了,他们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沈容有些遗憾,但人生中总是有许多必须舍得的东西,况且,耿长河也不会甘于只跟她做朋友。
“辛苦了,进来做一会儿吧,我妈让厨房去做你爱吃的菜了。”沈容笑着招呼耿长河。
耿长河笑着点头说:“好啊,阿姨对我的口味最了解了,我待会儿肯定能吃三碗饭!”
见两人有说有笑就要进门,孟母有点不甘心。在她的观念里,离婚女人那就是二手货,要跌价的。沈容自己没好工作没高学历,娘家又一穷二白,离婚后肯定会越过越差,就像踩在烂泥里一样只能越陷越深。
但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沈容不但不惨,反而越过越好,开了店,做了老板娘,连带的她那个清洁工的妈都不扫地了,而是坐在收银台后面收钱管账,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反观自己,头上的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家里一套房子过户给了蒋丽妃,丈夫、儿子都被那狐狸精母女俩给勾走了,她仿佛成了家里最不应该存在的那个人,一夕之间从云端摔到了地上,灰头土脸的。这种反差,让孟母心里难受极了。
而她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自己有不爽就要发泄出来。所以见沈容不搭理她,她马上叫住了沈容:“你站着!”
沈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孟母又要搞幺蛾子了,回头,冲她一笑,明知故问:“哦,听小静说你是来应聘洗碗工的,没错,我们家店里比较忙,最近确实是在招服务员和洗碗工,你想应聘先去后厨试试吧,洗得快洗得好,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给员工买三险,签正式合同,你没意见就去找小静吧!”
她是故意的,故意下自己的脸!孟母气得脸都红了,斜了沈容一眼,指着耿长河就往沈容身上泼脏水:“没这个男人你的店也开不起来吧?沈容,你给了这个男人多少好处,让他这么费心费力地给你开店?不过你也别得意,他这种有钱男人,花花肠子多着呢,也就跟你玩玩,哪天腻了就把你给甩了,你还是赶紧趁着他对你有兴趣,多捞点吧!”
这话说得耿长河都皱起了眉,正要喝止孟母,却被沈容给制止了。
沈容拿着手机扬了扬,打开了播放键,刚才孟母说的这番话就全录了进去。播放了几秒,沈容关掉了录音,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笑着说:“文律师,中午好。我是沈容,今天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肖华,也就是孟军妈,咱们的老熟人,她今天突然发了疯,跑到我的店里诽谤我和耿长河,损害了我们的名誉,我这里有录音为证……对,我要起诉她侵害了我的名誉权,行,你回头咱们详细聊!”
坐牢坐怕了的孟母现在是听律师和官司就色变,见沈容挂了电话,她色厉内荏地说:“你……你别吓唬我,以为老娘是吓唬大的吗?”
“我知道你不怕,那就等着打官司吧!”沈容丢下这一句就不管她了,领着耿长河进了店里。
孟母被沈容的举动给吓到了,上次打官司,就害得她又赔钱又坐牢,要是再打官司,不会又要她赔钱坐牢吧?
隔着饭店的玻璃门,孟母垫着脚朝里张望了片刻,想找沈容让她别起诉,又拉不下这个脸。
沈容坐在店里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纳入了眼底,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耿长河见了,挑起左侧眉毛问沈容:“你真打算告她?”
沈容把通话记录给他看:“吓她的呢!就几句话,还构不成诽谤,哪怕文安很厉害,白的能说成黑的,打赢了官司,顶多也就让她给我赔礼道歉,再赔几千万把块罢了,不值得。”所以她刚才根本就没给文安打电话,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耿长河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她似乎是当真了!”
沈容收回了目光,转着桌子上的碗筷,笑着对耿长河说:“我看她出狱的日子不大好过啊,不然也不会来应聘洗碗工了。蒋丽妃不是生了吗?她出来工作,那蒋丽妃的孩子谁带?”
沈母拿着卫生纸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插话道:“她亲家母带吧,刚才她还在嘚瑟呢,说他儿子有本事,亲家母愿意来带孩子做家务,当保姆。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沈母说过就忘了,沈容却听进了心里去。按理来说,孟母那么喜欢孙子,为了孩子的事以前没少给原主气受,如今蒋丽妃生了,正好如了她的愿。她现在又没工作,为何不自己带,反而让亲家母过来带孩子,她出来找工作?这只有一个可能,她跟蒋丽妃不和,而且看样子,孟军还站到了蒋丽妃那边,甚至可能孟父也不站孟母,所以孤立无援的孟母才会出来找她以前最看不上的清洁工干。
啧啧,孟军可真是有福气。以前有原主给他们父子做牛做马,现在又有蒋丽妃母子伺候他们,家里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不影响他们的逍遥自在。
不过,谁叫孟母今天来遇到了她呢?她倒要看看,在鸡毛蒜皮的争执和猜忌怀疑中,孟军这种所谓的幸福生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沈容放下杯子,抬头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对耿长河说:“孟军他妈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呢。你要不要出去跟她打个招呼?”
耿长河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轻笑出声:“你说得对,我跟孟军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当然应该去会会他妈。”
他推开椅子,抬起手,抚平胸口的领带,起身走出了饭店,站在孟母面前,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讥诮地笑了:“你就是孟军他妈?”
孟母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对上耿长河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嘴巴放干净了许多,不敢大放厥词,心虚地点了点头:“我是,怎么,你认识我们家大军?”
“认识,缘分还不浅呢!”耿长河裂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那个灿烂舒畅,“我非常感谢孟军,要不是他把蒋丽妃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勾走,我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摆脱掉那样一个虚荣、骄奢、没有责任感的女人呢?当然,我更感谢孟军放弃了沈容这样一个自强、自立、善良、可爱的女人,给了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孟母听出了不对劲儿,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望着耿长河。
耿长河脸上露出跟沈容刚才如出一辙的可恶笑容:“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蒋丽妃的前夫,沈容的爱慕者。肖女士,请你以后不要来骚扰沈容母女了,否则,我只能找我的律师跟你谈了!”
说罢,他食指和中指夹着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孟母,然后转身背对着阳光,从容不迫地进了店里。
孟母低头,看了一眼在阳光下反光的烫金名片,上面写着“有荣科技”,头衔是技术部总监耿长河。
有荣科技是市里一家很出名的高科技企业,老板叫黄有荣,前年还进入了市人大,在本市小有名气。孟母以前工作的单位正好跟这方面有点交集,所以她听说过这家公司。
她今天过来是临时起意,耿长河不可能知道她要来,更不可能做假名片来骗她。所以他的头衔是真的,可他要是企业高管,怎么会看上沈容这样一个离婚的二手女人?
孟母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老观念里,离婚总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尤其是女人,离了婚,身份简直要跌好几阶。而男人就不一样,只要男人有本事,离了婚,照样可以娶二十岁青葱鲜嫩的小姑娘。
但今天所见,颠覆了她的认知,耿长河殷勤的模样绝不是作假,沈容也请不起他这样不缺钱的人作假。凭什么,沈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都比她还过得好。
直到回了家,孟母心里都还跟堵了一团棉花那样难受。
等晚上孟父回家,她板着脸瞥了他一记:“又去狐狸精那里吃过饭了?”
孟父不高兴地看着她:“什么狐狸精?那是你儿媳妇,你孙子的妈。”
孟母觊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酸溜溜地说:“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孟父见她不再针对蒋丽妃母女,松了口气,配合地问道:“谁啊?”
孟母气哼哼地说:“沈容和她妈。沈容这离了婚,倒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在CBD那边开了一家饭店,生意超级火爆,到了饭点,店外排了老长的队了,还有很多外卖员进进出出。她妈也跟着沾光,再也不用去扫地了,天天坐在收银台后面数钱数到手软,估计这一个月得挣好几万吧。”
孟母的酸意都快化为实质了。孟父听说沈容的饭店那么挣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上次孟军离婚,赔沈容五十多万,后来孟军那套房子加名要提前还完贷款,又耗去了一百来万,还有蒋丽妃生孩子,做月子。最近这半年,他们家一下子支出了差不多百来万。
开支在不断增加,而收入却在不停地减少。孟母丢了工作,每个月还要自费一千来块买社保,孟军那边,他的收入几乎都拿来家里开支了,有个孩子要养,花销就一下子上去了,有时候不够还问他要。而孟父不过只是一个小学的年级主任罢了,工资就那么点,扣掉五险一金和税,到手也就五六千。自己花一些,再给孟母一点,有时候还要接济儿子,根本就攒不了多少钱。
但他过不了几年也要退休了,退休工资会比现在的收入还少一点,以后若是有个病病痛痛的,都得花钱,医保只能报销一部分,很多好药、进口药都得自费。要真有个什么大病,家里现在那点钱根本不够看的。
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好面子的男人,所以虽然心里酸,但嘴上却义正言辞地说:“你管人家呢?她再能挣钱不会生孩子有什么用?丽妃可是给咱们生了孙子,是咱们孟家的大功臣,你以后别提沈容了。”
孟母冷笑,三十几年的枕边人了,她还不了解这老头子,表面上不在乎,心里不知道多怄呢!
孟母也不揭穿他,只说:“明天周末放假,孟军就是搬出去了,也总得认我这个妈吧?让他回来看我。”
孟军搬出去快一个月了,中间就回来过一次。孟母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孟父担心不答应她,她又要折腾其他幺蛾子,便答应了:“行,你明天多买点菜,我让他们回来吃午饭。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老了还得靠他给咱们养老,你这样动不动就跟儿子置气,对咱们没好处!”
孟母这次诡异地好说话:“我知道,还用你说!”
第二天,她也真的按照孟父所说去买了好几个菜,还有两个孟军喜欢吃的凉菜。
孟父在家里看报纸,见她一大早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进厨房忙活去了,抖了抖报纸,暗自嘀咕,难道她真的想通了?要真能想通也是好事,家里也能和睦一些。
到了十一点多,孟军就带着蒋丽妃和孩子回来了,蒋母留在了云锦小区那边,没过来。
孟父放下报纸,笑着站了起来,逗孟进:“爷的乖孙,想爷爷没有啊!”
孟军把包放下,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妈在做好吃的啊,我去看看!”
孟父给他使眼色,让他去厨房里哄哄孟母。
孟军会意,走了进去,握住孟母的肩,垫着脚往锅里看:“哇塞,黄豆烧猪脚,我的最爱,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孟母打开了他的手:“洗手把菜端出去,马上就开饭了。”
他妈特意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这是代表不生他们的气了?孟军松了口气,连忙听话地去洗手端碗。
今天中午,孟家的午餐格外丰盛,四荤两素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孟军坐下,用极尽夸张的眼神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惊呼道:“哇塞,妈今天大展身手了,丽妃你可得好好尝尝妈的手艺。”
反正就一顿饭,吃过就走,蒋丽妃很给面子,抿唇笑道:“妈辛苦了!”
孟母坐下,皮笑肉不笑:“辛苦啥,老了,只能在家做点家务活了,哪像你们年轻人,事业心强,不是忙着加班升职加薪,就是在外面创业自己当老板的。现在的女人啊,跟咱们那一辈不一样了。”
孟军给她夹了一只猪蹄,奉承道:“妈哪里的话,咱们家就是靠你省吃俭用,操持家里才有今天,要说谁最伟大,这世上一定是妈妈最伟大。”
他说话非常会投机,一口气把桌上两个女人都给夸了,老婆老娘都不得罪。
孟母瞥了他一眼,点头说:“确实,这女人还是得能生儿子,当妈才伟大。不然怀一个掉一个,生不了孩子,就是把店开得再大,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一桌子的人,除了昨晚已经知道内情的孟父,其他人都没察觉孟母话中有话。生怕孟母说出什么让人不开心,孟父急着转移话题,可孟军已经先一步开出问道:“谁啊?”
孟母脸上闪过一抹艳羡的笑:“还能有谁,沈容呗,她在CBD那边开了一家饭店,叫容记,生意可好了,中午排老长的队伍,看那样子,一个月得挣好几万!”
这下别说孟军了,就是蒋丽妃也明白了。孟母这是诚心给他们心里添堵,所以才故意提这种让人不愉快的话题。非和平分手的男女,可见不得前任越过越好。尤其离了对方之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得到质的提升。
贫贱夫妻百事哀,虽然有了蒋母帮忙操持家务带孩子,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为了家里的事吵闹,可因为钱的事,孟军和蒋丽妃心里其实都不大痛快。
前者是因为一个月的工资基本上都用到了家里的开支上,一家四个大人的生活费,水电物业、话费、网费,还有孩子的各项开支,全家偶尔还有出去吃饭,同事同学结婚生孩子都要随份子,一个月下来,他的工资几乎所剩无几。这比以前每个月交五千给孟母还要惨,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蒋母每次刷卡,他都会收到短信通知,全是一些日常必备的开销,总不能让蒋母不买吧。
而蒋丽妃不痛快则是因为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根本不够花。以前她大手大脚惯了,每季都要买名牌包包和新衣服,妥妥的败家娘们,可现在,她一个季度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够买个香奶奶,生活水平严重下降。偏偏孟军还不大高兴家里的开支都是他出,有几次话里话外暗示让她也出一部分家用。
两人本来就因为钱有点不愉快,孟母还火烧浇油,说沈容有多会挣钱,哪怕明知她是故意的,蒋丽妃脸上的笑容撑不住了。她低头用筷子戳着米饭,不做声,打定了主意,等吃过饭就找个借口走人。
孟军的反应跟她截然相反,听说沈容这么能挣钱,他心里隐隐有点后悔,他去年就不想离婚的,他妈非要让他离。不然,他何至于现在连开个车子都要省着点,免得加不起油。
瞧见对面小两口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孟母心里痛快了,火上浇油地又加了一句:“再能挣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二手货。你们说有的男人是不是傻,对一个二手货那么上心,还三天两头去沈容店里给她收拾碗筷抹桌子对她妈左一口阿姨,右一口阿姨的,叫得可亲热了。”
听到这句,孟军和蒋丽妃心里齐齐平衡了。沈容再能干又怎么样?只配找个抹桌子搞卫生,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她也就只能找个那样的。”孟军不屑地说。
孟母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就一个洗碗的,还非要装阔,明明开了一辆帕萨特,非说那车子要上百万,还装逼地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是叫什么有荣科技公司的总监。我看啊,他就是骗沈容钱的骗子!”
啪的一声,蒋丽妃的筷子落到了桌子上,漂亮的脸上乌云密布,扭作一团。
孟军闻声,扭头瞥了她一眼,脸色也是相当不好看,他问孟母:“妈,那张名片你还留着吗?”
孟母站了起来,从一旁的立柜上取下名片,递给了孟军:“留着呢,我等着沈容被骗了,拿这名片去打她的脸!”
你这是打自己儿子的脸吧!孟军急着看名片证实自己心里的猜测,也没留意到孟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
他接过名片一看就绝望了,上面大大的“耿长河”三个字,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瞧他脸色不对,蒋丽妃别过头,看向名片,上面烫金的“耿长河”三个字刺眼极了,他竟然跟沈容搅和到了一块儿。他诚心跟她作对是吧,找谁不好,偏偏要找孟军不要的前妻。孟军心里也是这么一个感受。
离了婚,沈容挣了钱,有了质量更好的追求者,孟军心里能舒坦吗?同理,对蒋丽妃来说,以前三天两头加班熬夜的前夫,如今竟有空去一家小饭馆端盘子抹桌子,这么殷勤,比当初对她上心多了,她心里面能痛快吗?
这就相当于1+1,双倍的暴击,对两人的打击远不是前任离了我过得更好能比的。耿长河和沈容随便跟其他人在一起,他们俩都不会这么气愤和难受。
因为这一茬,两口子的心墙都恶劣极了,也没什么食欲,夹了两筷子就不吃了,放下筷子,找了个借口带着孩子回去了。
路上,孟军在前面开车,蒋丽妃抱着孩子坐在后面,夫妻俩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大家都不说话,车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等车开到楼下,孟军停下了车,头也没回,对蒋丽妃说:“你抱小进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
蒋丽妃心里本来也憋了一肚子火,又恼又悔又恨,听孟军这么说,顿时恼怒地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想去找沈容?哼,可惜,有耿长河,她可看不上你!”
最后一句话太伤自尊了,孟军扭头双眼瞪得大如牛眼,恶狠狠地看着蒋丽妃:“你说我,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敢说你就没后悔?哦,不对,我说错了,你早在被耿长河发现出轨的时候就后悔了吧!一开始你就不想离婚的,要不是被耿长河发现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你又怎么会嫁给我!”
都说骂人不揭短,可这两口子都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挑对方的痛楚下手,把对方的尊严踩在脚下,导致战火越烧越旺,谁也不肯退步。
蒋丽妃气得眼睛都红了:“没错,我就是后悔了,你除了这张骗人的嘴,有哪点比得上耿长河?我当初就是着了你的道,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不然我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怎么,你瞧沈容现在赚钱了,又想用花钱巧语去骗她?可惜,她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上你的当,你想重新勾搭上她,做梦吧你!”
孟军本来没这心思的,他只是因为沈容越过越好,加上耿长河竟然放低身段去追她,心里不大舒服,想出去转转,消化消化堵在心里的这口气。
现在被蒋丽妃这一激,顿时火气也上来了,负气地说:“我就是要去找她又怎样?我乐意,你给我下车!”
蒋丽妃也来了气,下了车,狠狠地摔上车门,嘲讽道:“好啊,不去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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