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在小区门口的值班室里坐得都快打瞌睡了, 因为手机放在包里一并被抢走了, 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只感觉等得无比漫长。
就在沈容耐心快告罄的时候, 刘大海终于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扬了扬蓝色的包,对沈容说:“找回来了!”
沈容蹭了站了起来, 惊喜地看着他:“找回来了,谢谢你,在哪儿找到的?”
“垃圾桶。那两个王八羔子,看我追了过去,就把包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钻进了小巷子里逃跑了。汽车开不进去,我下了车,追了一阵没追上,就回头在垃圾桶里帮你把包给捡回来了,你拿回去再洗洗。”刘大海把包塞给了沈容。
“大海,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沈容接过一看,包底左侧边缘沾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看起来脏乎乎的, 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心疼地擦了擦。
见她光顾着擦自己的包去了,都不看看里面的东西,刘大海不屑极了, 这女人啊,就是肤浅,包包大过天。刘大海一努嘴, 没好气地说:“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被他一提醒,沈容赶紧打开拉链,粗略往包里扫了一圈,就知道东西不对。她低头细细地轻点了一遍,化妆的口红、粉饼之类的都不见了,另外,还有一包湿纸巾也一样没见了踪影,现在口袋里就只剩一个别着卡和身份证件的钱包,一个补妆的小镜子,还有一支中性笔以及家里的门卡钥匙。
把这几样东西全掏了出来,沈容苦笑了一下:“手机不见了,还有钱包里的三百多块现金,补妆的粉饼、口红和防晒霜,另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玩意。好在卡和身份证件、钥匙没掉,不然我连家门都进不去,麻烦你了,大海,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钰平出来,我做点小菜,你过来陪他喝两杯!”
刘大海没接这话,挑了挑眉,问沈容:“丢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了?你不准备报警?”
他看这女人报警报得挺溜的嘛!
沈容听了,嘴角泛起了苦笑:“多少丢手机的人报警都没找回来,那两个人戴着头盔,我连他们的脸都没看见。再说,我丢的这个手机都用一两年了,也不值什么钱,其他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警察哪忙得过来啊,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是很多被抢劫或者盗窃了小东西的受害者的心理。不是他们不想追回来,而是警力有限,这种突发性的小案子又没规律,作案者又四处乱窜,警察也只是人,不是神,很多时候都只能备个案,不了了之。
这女人总算识趣了一回。刘大海心里面对沈容的反应很满意,嘴上却假惺惺地说:“不就一个旧手机,回头让邱哥给你买个新的。”
沈容把余下的东西塞回了包里,苦笑:“目前也只有这样了。我先去补张卡,买个手机,不然万一钰平在拘留所里有什么事想找我也找不到人。”
三句话不离男人,能成什么事?邱哥未免太谨慎,太高估这女人了!刘大海心里不屑极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那嫂子你去忙,若是钱不够,从我这里先拿点,我跟邱哥是好哥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可以打我电话!”
他这可提醒了沈容。
沈容马上进值班室,问里面的保安要了一张纸,递给刘大海:“我手机掉了,你的号码也丢了,你把号码记在纸上吧,回头我买了新手机好存进去。”
他还当是什么呢!刘大海提起笔,刷刷刷地在纸上留下张牙舞爪的“刘大海 136xxxxxxxx”,塞给了沈容。
沈容感激一笑:“不好意思,大海今天先是误会了你,后来又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点的菜老板给你留着,你快去吃饭吧!”
“好,嫂子有事给我打电话。”事情已经办完了,该解决的后患也已经解决了,刘大海也没时间浪费在沈容身上。
沈容目送他返回了大排档,这才过了马路,往另一条街的移动营业厅去。
初秋下午两三点,阳光正烈,营业厅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沈容过去后不用排队就把业务办好了。她先拿出身份证补办了一张卡,然后挑了一个平价手机,再让工作人员给她办了一张新卡。
工作人员瞧了一眼沈容手里拿着的手机,劝道:“你这手机只是单卡的,你办两张卡,不如买这个双卡双待的手机,跟你手里那个价格差不了多少。”
沈容摇头婉拒:“不用,这个号是替家里人办的,我就用一个号。”
听她这样说,工作人员才没再劝。
办好了卡,沈容迅速地回了家,打开门她就窝到了卧室,将新手机打开,连上wifi,下载了邮箱,迅速打开,找到了自己上传到网盘的视频和图片。
沈容先将视频下载下来,打开,然后眼也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监控中显示,刘大海坐在书桌前,先背着手观察了一周,等沈容的脚步声远去后,他马上走到门口,将门关上,然后反锁起来。
紧接着让沈容诧异的一幕发生了。刘大海并没有去碰那电脑,而是将电脑椅推到一边,蹲下身,拉开第二格抽屉,趴在上面,找了一会儿,找到一把两寸长的金属钥匙,然后插、进了最底下那格抽屉的锁孔中,将抽屉打开。
原来钥匙就藏在第二格抽屉里,这叫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沈容撇了撇嘴,继续盯着视频看。
刘大海打开了最底下那一格抽屉后,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保险箱,他趴在保险箱上好一阵折腾,只听啪嚓一声,保险箱终于打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和沈容急切的叫声。
刘大海不想理,可敲门声不断,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埋头从保险箱里翻出两份文件,然后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将一份放在桌子上,另一份塞回了保险箱,再将保险箱的门关上,然后匆忙地将保险箱塞回了抽屉里,再将抽屉关上,钥匙拔了出来,放回了第二格抽屉里。
刘大海看起来长得三大五粗,但做事非常小心谨慎。把东西归位复原后,他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最后才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份文件,也就是沈容后来看到的那份合同塞到了腋窝下,将皮夹克掀下来盖住,这才走过来打开了门。
接下来发生的事,沈容作为当事人,用不着看视频了。
她把视频关掉,再将下载下来的视频删除,然后打开了拍下的合同照片,一页一页挨着查看。
这份合同的甲乙双方,分别是安平贸易有限公司和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后者沈容知道,那是邱钰平所在的一家美资公司。
这份合同是安平贸易有限公司委托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帮忙从南美买进来一批玉米原料。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负责帮忙报关、报检等一系列手续,安平贸易有限公司支付一定的佣金。
对于邱钰平上班的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原主的记忆里就有一部分相关的资料。这家贸易公司是一个美籍人士开设的,来华很早,当时招商引资的政策非常好,这家企业赶上了好时候,趁着政策的东风,迅速占领了市场,在市面上名气不小。
这家公司主要负责对口美洲的进出口贸易活动。成立快二十年了,做了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那该公司有问题的几率不大。况且邱钰平也不过进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才三四年,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名员工,就算公司里有什么问题机密,也不可能让他这样一个非资深员工知道,还让他把合同带回家。
沈容更倾向于问题出在安平贸易有限公司,邱钰平很可能与这家公司有关。她在网络上搜索了一遍,网上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不多,就一个地址和注册资金五十万。
注册资金这种都做不得数的,普通贸易类公司,五十万只是营业执照上的一个数字。如果涉及一般税务人等才会有强制要求。不过有个别小微企业拿不出五十万的流动资料,找中介帮忙,给个两三万中介费也能搞定这件事。所以这一点也不能确定他们的财力。
沈容又去了当地的企业网上,找了一大圈,最后找到了安平贸易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一个叫徐安平的人。
最初,沈容还怀疑过这个公司名字里的那个“平”字会不会是邱钰平的“平”,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这种小公司多如牛毛,没有名气,网络上也查不到什么信息,沈容退出了浏览器,把搜索记录和浏览记录都给删除了。然后拿起那份合同,仔细研究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这似乎就是一份很普通的进口采购合同,不过这数量是不是少了点?货单上仅仅只有两百吨玉米,纳完了税后,也只有1500元每吨,也就是说,这份合同的总金额是30万元。
这点数量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是不小了,但这可是从美洲运回来的玉米,万里之外,光是货运就很费工夫。远洋航运,船舶的货运量一般在几千到几万吨之间,甚至有高达十几万吨的,也就是说,这两百吨玉米,连一艘船的一半都填不满。
可邱钰平却大费周章,还慎重地把这份合同藏到了家里的保险柜里偷偷锁好,这肯定不会是一份价值只有三十万,提成只有个三四位数的合同。
沈容更倾向于,邱钰平和刘大海这群人,应该是打着进口玉米的幌子在行不法之事。这点玉米本身价值不高,缴纳的税也不多,根本没逃税漏税的必要,他们很可能是夹带了其他值钱的东西。
目前,国内的走私方式,主要分为四种,一种是绕关通行,也就是说绕过海关,偷偷进入国内,第二种是通关走私,指通过海关进出境,采取伪报、瞒报、低报、伪装、藏匿等手段走私,后面两种分别是后续走私和间接走私,这一般涉及比较特殊,法律或国家禁止进出口的货物。
玉米是很寻常的物资,显然不在国家禁止的范围内。沈容更倾向于是邱钰平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公司里在海关那边的良好资源,走私物品,以牟取暴利。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准,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她更不能轻举妄动,贸然去检举他们,否则打草惊了蛇,她就被动了。沈容把合同的照片一并给删除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脖子很酸,沈容坐了起来,到客厅里接了一杯水,抬起头喝水的时候,沈容看到了墙上挂的那张全家照。照片里,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邱钰平揽着原主的肩,站在后面,笑得很灿烂。看原主身上那套喜庆的红色旗袍,这应该是他们结婚那天拍的。
沈容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她一直想找邱钰平的过去。但哪怕是夫妻,去派出所查对方有没有案底,派出所也会拒绝。
所以她根本无从得知,邱钰平过去有没有犯罪记录,也无法窥探他的过往,就更别提找到他究竟怎么跟刘大海搭上线的了。
不过这张照片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启示,这个家里没法找到,那邱钰平从小长大的家呢?还有他的街坊邻居,左邻右舍,那些看着他长大的朋友们呢?
想到这里,沈容马上放下水杯,拿出手机,登录了微信,找到邱母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妈,待会儿我过去看你们,方便吗?
邱母的信息回得很快:方便,回自己家有什么不方便的,晚上我多准备点饭菜。
邱钰平父母也住在这座城市里,不过是住在北边的老城区。他父母以前是自行车厂的职工,后来自行车被摩托车、小汽车、电瓶车所取代,效益不好,就提前退休了,在那边摆了个小小的水果摊。
沈容去的时候,邱父还在店里看店,家里只有邱母一个人。她正拿着铲子在厨房里做饭,听的敲门声,举着铲子就过来开门了,等门一打开,见只有沈容一个人,邱母眼底滑过一抹失望之色:“阿容,怎么就你一个人,钰平呢?又加班啊,你跟他说钱是挣不完的,我跟你爸过两年就要领退休金了,咱们自己开店也能养活自己,不用你们操心。”
仅仅从这几句话,沈容就听出来了,邱母是个很传统,很爱儿子的母亲,邱钰平的坏脾气和暴力倾向应该不是遗传自她。
“妈……”沈容鼻子一酸,带着哭腔伤心地喊了一声。
邱母跟着慌了:“阿容,你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是钰平出事了吗?”
以往儿子和儿媳妇都是一起回来的。今天儿媳妇一个回来,她就觉得不对,沈容这幅姿态无疑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沈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哭泣着说:“钰平被公安局拘留了!”
邱母惊呆了,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过了几秒,她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许久,她才想起旁边还有沈容这个知情人,连忙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地问道:“阿容,怎么回事?你快说说,好好的,钰平怎么会被拘留呢?会不会是搞错了?”
“哎哟……妈,好疼,你轻点!”沈容痛得惊呼出声,邱母的力气超乎她想象的大。
邱母听到她的叫声,这才赶紧松开了手,紧张地问道:“阿容,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呀。钰平在拘留所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不看到他我不放心……”
“放什么心?不成器的东西,丢死我们邱家的脸了,你随他死去!”忽地一道粗粝的大嗓门从沈容背后响起。
沈容扭头就看到邱父回来了,板着一张脸,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因为生气都快暴凸出来了。
他大步走了过来,将手里拎着的那一袋苹果哐当一声摔在了沙发上,没好气地说:“看什么,就当没生这没出息的东西。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邱母瞥了沈容一眼,赶紧跟了上去,小声说:“不要动手,他都那么大,娶媳妇了,你给他留点面子。”
“我给他留面子,他给老子留面子了吗?又给老子惹出事来!”邱父用力一推,直接把邱母推得撞到了后面的立柜上,立柜晃了晃,差点倒下去,邱母赶紧稳住身体,扶着立柜,没让它倒下去。
沈容见了,赶紧去把她扶了起来。邱父当着她的面都能这么使劲儿推邱母,言谈之中,似乎等邱钰平出来,还要揍他一顿。沈容似乎有点明白,邱钰平为何会有那么严重的暴力倾向了。
一个人,从小就成长在暴力的环境中,长大之后,他也会习惯用暴力去解决问题。邱钰平很可能就是邱父的翻版,进化版。
被儿媳妇看到这一幕,邱母面子上似乎有点过不去,吸了吸鼻子,走到厨房,与随后跟进来的沈容小声说:“钰平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沈容实话实说:“他被扫黄打非的抓了个正着,被治安拘留半个月。”
知道了儿子被拘留的真相,邱母愣了愣,扭头看了沈容一眼,见她脸上似乎没什么怨言,松了口气,语气热忱了许多:“阿容,厨房这里有我就行,你去钰平的房间里歇歇,待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
沈容知道,这是邱母觉得对不起她,有意弥补。
得亏她不是真的原主,否则这种伤害岂是一顿饭就能弥补的。
沈容乖顺地去了邱钰平的房间。
这是他学生时代的房间,里面的摆设都非常旧了,靠窗的那张书桌上还留有深色的墨水印。书桌左侧放着一张书柜,里面是邱钰平从小到大的书本,沈容端详了几眼,发现上面还有一本纪念册。
她将册子取了出来,这是邱钰平初中毕业时弄的纪念册,打开第一页就是一张班级合照,照片只有六寸,但上面却有三四十个人,除了老师都穿着校服,很难分辨哪一个是邱钰平。沈容也没兴趣特意去找他。
翻到第二页,是邱钰平的单人照,那时候的他面容稚嫩清秀,非常瘦,像根竹竿一样,双目清亮,完全没办法跟现在这个高高壮壮,稍微不如意就会打老婆的男人联系在一块儿。
岁月可真是一把杀猪刀!
感叹完,沈容继续往后翻,接下来是同学们的祝福语,千篇一律,没什么好看的,沈容快速翻过,忽地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她的眼前滑过,沈容赶紧翻了回去,然后就在一条寄语下看到了“刘大海”的名字。
这个刘大海应该就是她今天见过的刘大海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沈容连忙拉开包,找出那张写着刘大海名字的纸,然后放在纪念册旁边对比了一下。果然是他,“刘”字这刀旁那一勾,他写得非常特别,倾斜着往左边倒去,像是要把文给圈住一样。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沈容异常欣喜,她正愁找不到刘大海与邱钰平的渊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个新发现鼓励了沈容。接下来,沈容认真地把纪念册翻了一遍,但再也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看来徐安平并不是刘大海和邱钰平的初中同学,但这并不能排除他们初中就认识的可能。
将纪念册抱了出去,沈容将照片凑到邱母面前,问道:“妈,这个,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个就是钰平吧?”
邱母眯起眼看了两秒,点头:“没错,你眼睛正好,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沈容笑着说:“人的五官不会变化太大嘛!”才怪!
邱母一边摘菜一边惆怅地说:“五官不变,性子要变啊。以前钰平多乖的孩子啊,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沈容对这个不予置评,社会上,学校里的影响固然大,但都不及家庭大。研究表明,童年生活充斥着各种阴暗面的人,成年后更容易形成反社会的人格,较之正常家庭出生成长的儿童更易犯罪。家庭才是孩子的第一任学校,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但很明显,邱母并不这么认为,她还在一个劲儿地絮絮叨叨,把责任都推到别的孩子身上,完全没想过,她作为一个监护人,应该竭尽所能地把孩子引上正途!
沈容没接这一茬,等她说完,指着最后一排左侧第四个人说:“他跟钰平的关系很好吧,中间隔了一个人,两人的手都还勾肩搭背的!”
邱母瞅了一眼,抱怨道:“一个混混,好像叫什么大海,就是他把咱们家钰平给带坏了。”
沈容来了兴趣,挑起眉:“哦,怎么说?”
然后在邱母的口中,邱钰平原本是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孩子,但自从认识了刘大海后,就开始惹是生非,经常旷课打架,成绩也一落千丈等等。
沈容听完后,附和了她一句:“确实是他们耽误了钰平。”
这句话取悦了邱母,她继续说了许多邱钰平小时候的事。
不过她的话要打折扣,在她的话里,儿子什么都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邱钰平做错了事也是别人带坏的。
沈容总算知道邱钰平为何会长成这幅德行了,上有不分青红皂白盲目护短的母亲,还有个脾气火爆,似乎很爱揍他的父亲,他十成十地把父母双方的缺点给遗传了。
原主以前跟他谈恋爱的时间不长,也很少跟邱钰平的父母接触,加之婚前不管是邱钰平还是其父母怕吓走了这个媳妇儿,都比较克制,所以导致她并不大清楚邱钰平的家庭状况。
如果原主早一些了解邱钰平的过去,成长环境,父母的性格、人品、做事原则,她是否还会嫁给邱钰平呢?俗话说买猪看圈,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沈容从邱母这里大致了解到,邱钰平应该是从上了高中开始,变得比较混,至于具体怎么个混法,邱母没细说,她似乎有所顾忌,说着说着就住了嘴,改了口,说到另外一边去了。
这更加勾起了沈容的好奇心。
等吃过晚饭,沈容就婉拒了邱母的挽留,回了家,拿出今天另外买的那张电话卡,取了出来,上在一部被淘汰丢在储物盒里手机,然后开了机。再用自己的手机登录邱钰平初中所在学校的校友名册,找到跟他同年级的同学,查看这些人的履历。
最后沈容挑了一个叫严雪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跟邱钰平是一个初中,不过一个是一班,一个是八班,正常来说,交集应该不多。
这个女孩应该是个乖乖女,后来考大学去了北方,毕业后留在了那里,没回家乡。网上有她的大致履历,她高中跟邱钰平也是同一个高中。同校同年级六年,就算没做过同学,但有哪些人,大家应该大致都听过才对,加上这姑娘成绩不错,在学校里应该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提起她,大家不一定熟悉,但肯定会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是个绝佳的冒充对象。
沈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旧手机,下载了一个变声器,给邱钰平的一个初中同学打了电话,对方接通,沈容就自报家门说:“你好,成州是吧,我是严雪,以前一班的,你还记得吗?”
成州是邱钰平的同班同学,沈容今晚在纪念册上看到了他的名字,然后在网上搜到了他的手机号码。他是做房产中介的,手机号码都对外公开,非常好找。这个人也是沈容精挑细选的,成州有稳定的工作,而且跟邱钰平的公司和安平贸易有限公司都八竿子打不着,不是一个行业的,他应该与邱钰平没什么交集。找他也不用担心被戳穿。
成州其实已经不大记得清有没有严雪这个人了,不过他是做销售的,多认识一个人就等于多个人脉,更何况是校友,又是个声音好听的女生,聊五毛钱的天,他也吃不了亏。
“原来是严同学你啊,稀客稀客,今天怎么想起我了!”成州热情地说。
沈容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多年没回来吗?听说你现在是咱们校友里顶顶有出息的了,消息最灵通,就想找你打听个情况。”
成州拍着胸口保证:“你想打听什么?尽管跟我说,但凡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房产相关的信息,我不知道,大晚上把我们总监从被窝里挖起来也给你弄清楚。”
这人三句话不离本行,这时候都还想着推销,不愧是干销售的!沈容心里好笑,嘴上继续忽悠:“房子暂时还缺钱,可能要过两三年再考虑。今天我要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那儿有你们班以前那个……邱钰平的手机号码吗?那个,我有点事想找他聊聊。”
最后一句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这可让成州酸死了,大晚上的女同学打过来,竟然是要另外一个男同学的号码,让他情何以堪。
他没啥精神地问:“你找邱钰平的电话干嘛?你有工作上的事要找他帮忙啊?”
沈容支支吾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没有的事,就是我这不大龄剩女了吗?家里催得慌,我就想起了老同学们,大家知根知底。”
成州马上“领会”了沈容的意思。原来读书那会儿严雪对邱钰平有好感啊,现在还没找到对象,所以又折回来找邱钰平了。他咋就没遇到这样的好事呢?
成州酸溜溜地说:“那严同学你可就要失望了,邱钰平年初就结婚了,咱们在本地的同学大多都去参加了他的婚礼,新娘子可漂亮了,听说两人一见钟情。”
沈容听得恶寒,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她怎么不知道原主跟邱钰平一见钟情!这男人的嘴哦,撒起谎来比女人还顺溜。
她刻意停顿了片刻,声音也降低了几分,像是遭受到了打击一样:“这样啊,那,那我祝福他吧……”
这话说得非常勉强,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失望。
成州听了很不是滋味,半开玩笑地说:“邱钰平除了个子高,有啥好的?你们女人都喜欢这种个子高的。”
沈容马上辩解:“也不是,我就是记得初中那会,他特别老实,特别安静,特别让人安心。我那时候胆子小,最怕男人吵架打架,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特别放松……”
成州听不下去了,哈哈哈大笑起来:“严雪你是开玩笑的吧!你说邱钰平特别老实,特别让人安心?笑死我了,你这滤镜到底有多严重,咱们高中那会儿就数他打架打得最厉害!”
沈容适时地表达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读书。这个事可不是我胡编乱造骗你的,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高二那年,邱钰平把另外一个学校的男生给打进了加护病房,差点弄出人命,幸好那小子最后被救回来了。当时幸亏邱钰平还差点才满十八岁,他爸妈砸锅卖铁包了医药费,又给了十万块才把这事给私了了。否则邱钰平肯定要坐牢!”成州絮絮说道。
沈容这回是真的吓得不轻。高中生,发生争执口角都能差点把人打死,难怪邱钰平后来敢把老婆打死呢,敢情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套成州的话:“你真没骗我?他都把人打成了这样,那怎么还能回到学校继续念书。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又是高中了,不属于义务教育,学校就不担心又发生这种意外?”
成州说:“怎么没有,学校本来也是打算把他开除的。可他妈去学校给校长下跪,逮着老师就哭,他爸还来学校写了保证书,最后学校见他们家实在可怜,又怕他们一直闹,对学校影响不好,只好让邱钰平写了一份保证书,给他记了个大过,让他留了下来。”
沈容有点无语,这可是故意伤人罪,而且情节很严重,结果就这么和稀泥给糊过去了,邱钰平毫发无伤,未成年保护法成了未成年犯罪保护法。如果当时,邱家父母不护短,花钱买平安,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办理此案的公检法相关工作人员能够稍微从重处理,让邱钰平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担负起责任来,受了教训,吃了苦头,他以后会不会收敛点,原主的结局是否又能不一样呢?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正是家庭、社会的一步步纵容,让邱钰平越来越肆无忌惮,嚣张妄为!所以他能打死了老婆,蹲几年监狱后出来,又继续打新老婆,而因为要保护公民的**权,很多案子是不公开审理,哪怕是配偶也不能查对方是否有案底,并不能提前甄别这种渣渣败类。只有等结了婚,吃了亏才发现,但那时候已经迟了!
沈容收起复杂的心绪,对那端的成州说:“天哪,你说得真是吓死我了。”
“有什么好吓的,他老婆不也一样跟他过日子了。”成州不以为意地说。
那是你不知道他老婆过的什么日子。沈容苦笑,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冷静地删除了通话记录,将旧手机关机,放回了储物盒里,跟一对报废的旧手机混在一块儿,放回了原处。
今晚这通电话,让她进一步认识到了邱钰平的残暴。他其实跟刘大海是一类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中学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只是现在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蒙蔽世人。
光是揭下他这层外皮还不行,就像他当年差点打死同学一样,顶多被人在背后议论指骂几句,因为打的是自己的老婆,连钱都不用赔,无关痛痒!
所以还是得从安平贸易有限公司出发,找到他犯罪的证据,才能以另外一种方式,让他为他的一切所作所为负责。
沈容决定明天乔装打扮一番,循着网上的地址去看看这个安平贸易有限公司究竟在什么地方,规模有多大,主要从事什么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