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老常啊, 怎么样,张琴母女回家了……”看见电话响起, 崔晋把盒饭放到椅子上,蹲下身,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接起了电话,刚放到耳朵边上,轰的一声巨响就从里面传来, 差点把崔晋的耳膜给震破。--*--更新快,无防盗上----*---
他眉心一蹙,蹭地站了起来, 连盒饭被打倒在地上了也没管,单手拿着手机, 急匆匆地往外跑,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了车钥匙, 解锁,坐进去,一气呵成。
“老常, 老常……”崔晋一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仍将手机贴在耳朵上,不停地喊,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相反, 手机里还传来各种杂七杂八的响声、惨叫声,听起来就知道不妙,直到两声扑地一声巨响,手机那边忽然彻底消了音。
竟然被挂断了,崔晋不死心,又拨了过去,这次手机里直接传来运营商冷漠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靠!崔晋气得想骂娘,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趁着前方还是红灯,迅速拨通了郊县公安局一个民警的电话:“小吴,麻烦你查一下,从县医院到张琴家的柳树村有多远,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县公安局有全县的详细地图,上面有比例尺,可以估算出大致的距离,再加上小吴是本地的民警,对乡下道路的车速也有个大概的估计,过了几分钟他就回崔晋了:“大概有四十多里地,需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崔晋刚才已经打电话到医院问过了,老常他们是十点四十左右出发的,他接电话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出发了二十来分钟,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在三分之二处的路段出了事故。
“小吴,张琴他们的车子发生了车祸,大概在县医院到张琴家三分之二的路段处,麻烦你通知附近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在那片区域查一下。”唯恐小吴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崔晋磨了磨牙,第一次对同僚放了狠话,“要快,要迅速,今天的通话我都录了音,如果出了人命,我实名向上面反映你玩忽职守,不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当回事!”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撕破脸。可一想到那电话里传出来的碰撞声,还有那通忽然挂断的电话,崔晋就坐不住了,他非常担忧老常。这个案子是他当初介绍给老常的,如果老常出了事,他怎么向老常的妻儿子女交代?
飞快地踩下油门,崔晋赶紧往张琴家的方向开去。
***
在看清楚老九的脸那一刻,老常就迅速拨通了崔晋的电话,但没等电话接通,两辆车就撞在了一块儿,巨大的冲力将车子都撞歪了,车盖撞出了一个大窟窿,车子也因此翻个身,摇摇晃晃地从山坡上滚下去,他的手机也自然摔了出去,不知掉到了车子的哪个角落里。
汽车这样翻滚,人在里面也会跟着翻滚,等滚到山下,人也跟着废了一半了。
老常知道他不能继续留在车上了,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看准了时机,用力推开车门,跳了出去,在路边的草地上滚了一圈抓住了一棵树才停下来。他趴在地上,浑身都是血,额头上被刮了一个很长的口子,红色的血从里面喷涌而出,糊了他一脸。
老常被撞得头晕,浑身没劲儿,趴在路边的草丛里躺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他撑着左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以为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的老九按着一瘸一瘸的腿,走到了山顶上,很快就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天边。
老九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车子相撞的那一刻,他就是从车里跳了出来,因为身上戴着护膝,保护住了要害,他的伤比老常轻多了,就伤了一条腿。
从地上爬起来后,他就看见两辆车先后重重地掉进了池塘里,大半个车身直接陷进水里,而且因为池塘底部都是淤泥,车身还在不停的往下陷。
车里的人早被撞得七晕八素,半死不活了,再被水一淹,哪个都跑不了。
三个人都死定了,完美!
老九没发现浑身是血趴在草丛里的老常,转身就走了。
等老常爬起来,老九已经走远了。
这个人是洛钦的同伙,一旦他落网,洛钦也要跟着完蛋。
可张琴母女已经落水,如果不及时把她们从车子里拉出来,要不了几分钟,她们就会被淹死。
而这附近并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来帮他们!救人要紧,犯人跑了可以再抓,但死了的人不会复活,张琴纵然有罪,可张母却是全然无辜的!
只犹豫了两秒,老常就做了取舍。他飞快地扭头,捡起路边的一根木棍撑在手里,强忍着身上的痛,一拐一拐地往山下跑去,到了池塘边,他打量了一下两辆车的位置,然后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抱着跳进了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差不多有一人多深,没过了车窗,只露出一点点白色的车顶,随着水流的波动,冷冰冰的水打过去,将车顶也给盖住了。
太危险了,汽车并不是完全密封的,水和空气这种无孔不入的物质随时都能钻进去,更何况刚才老九为了逃命,打开了驾驶座旁边的门,现在车子里肯定涌入了很多的水,将空气挤走了,里面现在全被水充斥着,张琴母女俩呆在里面,多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老常一只手抓住车顶,稳住自己,然后另一只手,拿起石头重重地往车窗的边缘砸去。
***
落入水中后,被冷冰冰的水泼了一头,张琴就醒了。
她想推开车门爬出去,但外面的水不断地从前面破碎的车窗中涌进来,转眼间,车子里就全是水,淹过她的小腹,没过她的胸口,脖子,她怎么使劲儿推门都打不开。张琴不死心,弯腰伸到前面去,使劲儿推了推露出一条缝的驾驶座的门。但因为车头在前先着地,前方陷进了淤泥里,驾驶座的半边门也跟着卡进了泥里,根本推不开。
张琴想起了汽车被淹的新闻,里面有讲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破窗而出,她只好弯腰在车窗边缘到处找安全锤,但不等她找到,汹涌扑进来的水已经淹没了她的下巴,下一步就要灌进她的嘴里,她会因为窒息而死。
张琴怕极了,就在这时,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然后另外一只手用力把她往上托,直到她的头撞到车顶,再也没地方去。
“小琴,小琴,别怕啊,妈在这儿,没事的,会没事的……”张母使劲儿把女儿托了起来。
她也是被外面涌进来的水浇醒的。醒来后的张母第一时间就是找女儿,她还没发现,张琴已经恢复了正常。
救自己的女儿,是为人母的第一反应。
张琴因为被母亲撑了起来,暂时脱离了危险,她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就发现车子里的水一片绯红,还有丝丝缕缕殷红的血像水草一样,从水底下飘出来,将水的颜色染得更深。
事发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抱住了头,蜷缩起身体,蹲下身,躲在了座椅下,死死扣住椅背,所以她虽然也被撞得很惨,脑袋晕乎乎的,但身体上的感觉告诉她,她应该没受重伤。--*--更新快,无防盗上----*---那这些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张琴低头往母亲的大腿处一看,那片区域的颜色都比其他地方更红,这些血是谁的已经不用说了。
她的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这一刻,张琴后悔极了,她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到一年多以前,回到她犯错误的那一刻。如果能回去,她一定不会再为了那二十万而心动,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她一定老老实实毕业,好好找工作,勤勤恳恳提升自己的能力,踏踏实实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去赚钱,哪怕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攒够首付的钱,她也绝不会再走这种捷径。
凡事走捷径,总会付出代价,而她的代价太大了,不光害了她自己,而且还害了她妈!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张琴哭得泣不成声,腿一蹬,踩到了车子后面的椅子上,蜷缩着身体,伸手将她妈拉起来,“妈,妈,你也快起来,站起来……”
水已经快没过张母的耳朵了,她努力仰起下巴,才能避免水灌到了嘴巴里,但现在水还在不停地往里面挤,淹到她是迟早的事。
张母听到女儿喊她,欣慰地笑了,轻轻地摇头说:“小琴啊,妈不行了,你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以后好好跟你爸爸和弟弟过日子,踏踏实实上班,妈不图你大富大贵,就想你平平安安地,有个好工作,过几年找个好人嫁了……”
“不会的,妈,你快站起来,站起来啊,这车子不高的……”张琴惊慌失措地抓住张母的手用力往上拉。
车子的后座还没有人高,如果张母能站起来,早站起来了。在车子的翻滚中,她伤到了腿,现在两条腿都痛得麻木了,她根本就站不起来。
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张母轻轻摇头,两只眼睛里全是泪,她不舍地看着张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小琴,小琴,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噗……
一阵秋风拂过水面,浪头打过来,从破开的窗户中挤了进来,淹没了张母的头。
张琴疯了,她死死抓住母亲的手不肯放开,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池塘里的水:“妈……妈……救命啊,谁救救我妈,我错了,老天爷,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车窗外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像是重物用力砸在车窗上的声音。
张琴赶紧回头,隔着池水和车窗,她依稀看见车子外有一道黑影趴在那儿,手里似乎拿了个什么尖锐的东西,用力砸在了车窗的边缘。
这是有人来救她们了!
张琴激动得无法自已,她用力托起张母的头,声音发颤:“妈,妈,你看,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下,咱们就会得救的……”
路边随手捡的石头到底不如安全锤好用,用力连续敲打了十几下,老常总算把车窗给砸开了,车外的水跟里面的水融汇在了一起,车门的阻力减小,老常闭气,弯下腰,抓住车把手,用力往外一拉。
啪地一声,车门总算开了。
张琴赶紧钻了出来,手里拖着她妈。
可惜她的力气太小,根本就拖不动。
老常见了,打了她的手一下,趁着她吃痛松开手的那一瞬,直接把张琴拎了出来,借着水的浮力,把她推到了车顶上。
车顶上虽然也有些水,但池塘只有这么深,人坐在车顶上怎么都不会被淹死了。
救出了张琴,老常这才又钻进车里,把张母拉了出来。
张母受伤过重,又被水一淹,人已经昏迷了,全靠老常把她救出来。老常身上也有伤,加上刚才砸开玻璃,救张琴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他脸色发白,气喘吁吁,有点力不从心。
张琴见了,忙趴在车顶,伸出手,大声说:“大叔,我在上面拉,把我妈的手给我!”
老常把张母的一只手塞到了张琴手里,两个人一起努力,这才把张母给推到了车顶上。这时候老常的力气已经用光了,受了伤的腿泡在水里,疼得麻木了,使不上一点劲儿,他感觉浑身虚脱,仿佛再也没了力气,只能抓住车顶,靠在车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琴望过去,只看到他满脸的血污,还有像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以及脖子上小麦色的皮肤。这是一个跟她爸爸一样勤劳辛苦的普通人,可就是这个普通人救了她们母女。
吸了吸鼻子,张琴说:“大叔,你快上来吧,一直泡在水里不好,我拉你!”
老常不动,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就爬不上去。至于张琴说的拉,他也没当回事,他可是有160斤,张琴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把他拉得上去,别反倒把她给拉进了水里,白赔了一条命。
他记得在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就给崔晋打了电话。那小子应该知道他出事了,会赶过来帮忙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张琴发现,他头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这可怎么办啊?
张琴哭了,扭头找了一圈,她和她妈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随身携带的包也不知道落到那儿了。什么都没有,连张干净的纸巾都没有,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漫长得让人害怕,死亡的恐惧分分秒秒笼罩在人的心间。
张琴伸出手,死死按住老常的手背,生怕他会落进水里,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常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他的眼睛开始闭上,抓住车顶的手也抖动了好几下,好像随时都会松开一样。
张琴吓坏了,趴在老常的头顶上方,边哭边喊:“你不要睡啊,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松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坚持一下,我求求你,大叔,我求求你,快醒醒……”
都怪她,她的贪欲不光害了她自己,还害了她妈,连累了这样一个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们的好心人。
张琴哭得眼睛都模糊了,这一刻,她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只要她妈和这个能舍己救人的好心人都能好好的,她甘愿以身代死。
在泪眼朦胧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汽车停下来的声音,然后看到几道蓝色的影子朝这边冲了过来。
扑通一声,有重物落进了水里,溅起大片的水花,溅到张琴的脸上。她却觉得这水花美丽极了,因为它带来了希望之光。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有人过来救他们了。
派出所的民警跳到水里,架起老常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带到岸边,在岸上的民警赶紧把人接了过去。接着,两个民警又往回走,把张琴母女给救上了岸。
三个人中,就张琴清醒着,另外两人因为受伤较重,失血过多,都昏迷过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民警把浑身是伤的老常和她妈抬上警车,张琴吸着鼻子跟了上去,惴惴不安地问道:“我妈和这位叔叔没事吧?”
民警估计她是受害者之一,叹了口气:“现在不知道,我们马上送他们去医院,不过没料到有这么多伤员,我们只开了一辆车过来,位置恐怕不够坐,咱们留一位同志在这里陪你。我已经跟所里汇报过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
张琴焉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刚想说好,忽地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带起大片滚滚的尘土,那车子一口气开到他们面前,然后一个急刹车,突兀地停了下来。轮胎和路面摩擦,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响声。
张琴和几个民警同时扭头望过去,只见一个二三十岁穿着黑色T恤衫的男子推开门匆匆过来。
“是你……”张琴记得,这是上次在单元楼里制服了周壮救了她的好心人,她连忙跟崔晋打招呼,不料崔晋却没理她。
崔晋掠过张琴直接走到派出所的三个民警面前,掏出了证件给他们看,然后问道:“车祸里受伤的人呢?”
两个民警一看他是市局的,马上让开,露出了靠在车后座,一脸血污,昏迷不醒的老常和张母。
崔晋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弯腰凑到老常的面前,焦急地喊道:“老常,老常,我来了,你醒醒……”
叫了几声,老常都没反应,崔晋急了,扭头对民警大声说道:“快,马上去医院,开警警报器,快点!”
开车的民警立即坐进了车里。
崔晋一看就知道这警车坐不了那么多人,他对余下的两个民警说:“去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另外一个过来坐我的车子。”
两个民警马上安排好,要坐崔晋车子的民警立即叫上了张琴。三人先后上车,因为有警车在前面开道,一路畅通无阻,没多久就到了县城。因为担心前方警车里的老常和张母,大家都没说实话。
这次车子开得非常快,不到二十分钟,警车就停在了县医院门口,早得到通知的医务人员马上推着担架到警车旁,将两个伤员抬了上去,送进了急救室。
得到消息的小吴匆匆赶了过来,不解地望着崔晋,问道:“崔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那段路出了车祸?”
崔晋斜了一眼从他车子里出来,安静如鸡的张琴:“你问她!”
小吴扭头看了一眼张琴,发现她眼睛红通通的,里面蓄满了泪水,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挠了挠头:“你的记忆恢复了?”
崔晋这会儿没心情关心这个,他扭头往急救室那边跑去。
张琴见了,赶紧跟了上去。
她脑子不傻,从崔晋掏出证件开始,她就明白了,自己早被警方给盯上了,什么见义勇为救人,都不是巧合。但哪怕知道对方是警察,如今也只有对方才能给她安全感了。因为如果不是警察,她已经死了两回了。
她绞着手指,跟着崔晋走到急救室的门口,不安地盯着那扇门,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老常和她母亲都能没事。孽是她做下的,老天爷要惩罚就惩罚她吧!
崔晋盯着急救室的门看了几分钟,知道一时半会这扇门不会打开,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走到了一边。
***
秋风徐徐,阳光灿烂,沈容坐在别墅花园的凉亭里里看杂志,翻到一半,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容拿过来一看,是崔晋,她马上接了起来。
“老常出事了,在县医院里抢救!”崔晋颓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沈容吓了一跳,咬住下唇,马上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那么经验老到的人,怎么会出事?”
崔晋重重地吐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只有三个人,老常,张琴,张琴她妈。真是祸害遗千年,张琴只受了轻伤,老常和她妈现在昏迷不醒,身上有多处伤口,医生还在抢救。现场没有第四人,那个家伙跑了!”
“跑了就跑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有再抓到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老常和张琴她妈,希望他们没事吧。”沈容心情也很糟糕,她说,“我马上赶过来!”
崔晋现在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洛钦这伙人的歹毒和狠辣,他有点担心,劝道:“你还是别过来了,免得被洛钦发现了。老常已经出事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没有抓到老九,这就意味着没法给洛钦定罪,不能将其绳之以法。至于婚姻诈骗一说,哪怕是张琴出来指证他,这也是民事纠纷,没法定他故意杀人这项罪名,毕竟张琴手里并没有他杀人的证据。
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大放心:“你先听医生怎么说吧,如果老常和张母的情况不大对,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到市里,钱的事我来办,无论如何,要救他们!”
崔晋点头:“我明白,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忽地,有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的肩,崔晋扭头就看见张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头发湿湿的,粘在一起,有两撮还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很乱,白色的衬衣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黄色,有的地方还有血印子,骨折那只胳膊上的纱布也浸了水,脏乎乎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若不是她,老常和张母怎么会出事。崔晋对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可没什么好感,看见她的惨状也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他把手机移到一边,不耐烦地问道:“有事?”
张琴没理他这恶劣的态度,两只充血的眼珠子盯着他的手机,张开干裂的唇说:“你在跟沈容打电话吧,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崔晋面色古怪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倒是聪明,仅仅从他的身份和他对老常的关心就猜出来了。难怪能搞得洛钦不惜暴露一个同伙都要弄死她。
他收回了目光,将手机贴到耳边,问沈容:“你要跟她说话吗?”
沈容也想听听张琴想说什么,她道:“你把手机给她。”
崔晋点头,将手机递给了张琴。
张琴接过手机,贴到耳朵上,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两分钟,张琴蠕动了一下唇,肯定地说:“你都知道了。”
沈容不答,这个已经很明显了,她没必要回答张琴这个毫无营养和意义的话题。
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回应,张琴也明白了,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对不起,沈容,对不起……”
说声对不起,原主就能活过来,张母和老常就能平安无事了吗?
沈容没有立场去原谅她,也不能代表受害者去原谅她。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沈容冷淡地问道。
张琴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我对你做的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求得你的原谅的。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这是我的错,我太贪心,想走捷径,我该死,可我妈和那个大叔,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出事。洛钦觉得我是障碍,要除掉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妈也不肯放过。沈容,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出来对付洛钦,你需要我作证也好,指认他也行,都可以,只要能扳倒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知道今天你们那辆车上的司机是谁吗?”顿了两秒,沈容问道。
张琴自然不知道,静默了片刻才情绪低落地说:“我不知道!”
“你连要害死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去指认洛钦?”沈容冷笑着反问,“你有其他证据吗?”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怕被人发现,每次她跟洛钦联系完,她就迅速将短信和通话记录给删除了。而且即便有,洛钦也从未亲口承认过,他要杀她。
张琴怔住了,红通通的眼眶里满是绝望,愤怒地吼道:“那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他把她害成这个样子,把她妈害成这样,如果不能报仇,她这辈子都不甘心。而且她和她的家人,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恐惧中,因为她不知道洛钦还会不会对他们出手。
张琴抱着手机,顺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下去,把头埋进膝盖里,发出像是绝望的小兽一样的低泣。
沉默了许久,沈容终于说话了。
“你想给你妈,给你自己报仇?”
张琴咬住下唇,止住了哭泣,点了点头,点完之后才意识到,沈容不在她面前,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她重重地对着手机说道:“嗯!”
是的,她想复仇,她想弄死洛钦!
在今天之前,她对洛钦只是恐惧,但自从那辆车撞向老常时,她所有的情绪都转化成了仇恨。
沈容点头:“那好,你就做你自己,做最真的自己!”
不等张琴发问,她又说:“把手机给崔晋吧,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崔晋接过手机,问沈容:“你打算怎么办?”
“老九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伤人,我怀疑他要跑路,现在必须想办法留住他。”沈容说道,“一会儿我就会把这件事告诉洛钦,他不想暴露就一定还会对张琴动手,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崔晋领会了沈容的意思,重重地承诺:“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让他有去无回!”
挂断电话后,沈容就给洛钦去了个电话,慌张地说:“阿钦,出事了,刚才我电话,说张琴今天出院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洛钦心里一顿,挑了挑眉说:“人怎么样了,没事吧?”
沈容吸了吸鼻子:“张琴倒是没事,可她妈妈送进了急救室,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这样啊……放心吧,会没事的。”洛钦温柔地安慰沈容。
沈容叹气道:“希望吧。我打电话给你除了这件事,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刚才张琴约我去县医院见个面,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说。”
张琴会说什么,洛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个祸害倒是命长,都这样了还没有死,靠!
绝不能让她们俩见面,不然他们这么久的策划都白费了。
洛钦看了一眼时间,温和地说:“现在都快三点了,等你赶过去得四五点了,今晚还能赶回来吗?医生可是说了,前三个月是非常关键的时期,你得好好休息,不宜操劳过度,这样吧,你跟她见面也不急于一时。明天,明天上午我请假,陪你过去。”
“这怎么好,又让你请假。”沈容善解人意地说,“明天让司机送我过去就行了,你去上班吧,我跟张琴见完面再去看看她妈妈就回来。”
洛钦笑道:“不麻烦,陪老婆出趟门的时间还是有的,我今晚把一部分工作带回家做,就这么说定了,你歇会儿,我晚点就回来。”
挂断电话后,洛钦的脸迅速地冷了下来。
这个张琴,出事后,连他都不联系了,直接找上了沈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他绝对不能让两人见面。
迅速出了公司,洛钦走到楼下的小花台边,拿起手机给梦姐打了过去:“老九呢?”
老九一瘸一拐地爬上山坡往下走了几百米就看见了梦姐的车子停在路边,他马上钻进了后座。
涂着艳丽红唇,戴着墨镜,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梦姐从后视镜里瞥了老九一眼,轻启红唇道:“衣服在后面,医药箱也在,你先包扎伤口,再换身衣服,我送你去C市的机场。”
C市和B市相隔并不远,只有两百来公里,上高速,也就两个小时的事,这是他们提前就计划好的撤退路线。护照、机票、美金他们早都准备好了。
老九打开医药箱,先给受伤的脚消毒,敷药,缠上干净的纱布,然后将一身脏衣服脱了下来,塞进旁边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再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衣,外面是一套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昂贵西装。
换了衣服,他拿湿纸巾擦了擦头,将头上的灰尘草屑都擦干净,然后将头发往后梳,再喷点定型水,最后还把眉毛涂粗了一圈。
十分钟后,一个穿者打扮讲究的中年绅士就出现在了车子里。除非是老常站在他面前,不然光凭老常描述所做出来的画像,未必能认得出是他。
梦姐从后视频瞥了他一眼,笑问道:“你腿上的伤没问题吗?”
“没事,就是被石子划了一道口子,这算得了什么。”老九满不在乎地说。
梦姐点头,指着放在后座的那个公文包说:“证件和钞票都给你放里面了,你到了……我接个电话,洛钦打来的,估计是不放心,问情况呢!”
她接起电话,笑道:“洛钦……什么?你说张琴没事,有事的是她妈?可老九亲眼看见车子掉进池塘里的,她这都什么运气,这女人也太命大了……”
连梦姐都感叹张琴的运气,两次啊,连续两次她都侥幸躲过去了,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挂了电话,她耸了耸肩,将车头一掉,对老九说:“你还不能走,张琴没出事,而且还约了沈容明天见面。绝不能让她们见面,张琴不能留了,老九,今晚你还得动手一次!”
老九知道,这是他的失误,如果当时他在现场多呆一会儿,而不是笃定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车子又深深地陷进了池塘里,张琴必死无疑,那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我今晚就动手。你帮我把机票改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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