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岁引惊讶道:“夏公子还去过凌门?”
“只是在周围小住了一段时间,并未真正进入凌门,”夏木叶道,“实不相瞒,夏某平日里便爱周游各地,记些有趣的人和事,这段时间在佟门这边也颇有收获,让佟公子见笑了。”
“不会,”佟岁引诚心道,“既然是公子喜爱之事,行动时便已有其意义。”
夏木叶惊诧道:“公子真是好见识!”
“不,”佟岁引道,“岁引才疏学浅,所说也只是个人的想法,请公子不必在意。”
夏木叶缓慢摇头说:“有此推己及人之心,佟公子才是甚为难得。”
冬雷取了书来,夏木叶一目十行,看完后合起书道:“这确实不是夏某的臆想,而是我曾经见过一位四十左右,与公子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就在凌门那边。那人虽未佩剑,但周身气势惊人,所使也是剑招,以剑指凝气,阻断了那边即将发生的一场打斗。我心生好奇,曾追逐而去,但他不喜欢与人交流,留下剑招拦路,我也不敢再靠近。”
夏木叶回忆起那人的招式,与佟门剑招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不同,只可惜他见识太少,无法完全分析出来。
夏木叶端详着佟岁引说:“公子的五官与他并非十分相像,但整张脸与他却是格外相似的。”
佟岁引与他对视,回答说:“或许只是有相似之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公子也说了我的五官与他不同。”
“是呀,”夏木叶说,“这真是巧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公子的教养极好,想来公子的双亲也是极为通情达理的人。”
他这话问的唐突,佟岁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母亲早逝,父亲早年离开,至今不知所踪。我是师尊抚养长大的。”
夏木叶心中有了猜想,他的手指按着扇骨说:“是夏某无知,伤到公子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佟岁引说,“我也没有多少关于他们的印象,只是,不知夏公子找我有何事?”
他们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题。
“是这样,”夏木叶说,“我昨夜遇上一名刺客,不幸被他逃脱,今早有人送来一封信,便是我让掌柜送给公子那封。因为不想冤枉好人,所以才请公子前来商量。”
夏木叶看起来并没有相信是他。
佟岁引心中有了罪恶感,他问:“夏公子以为谁是刺客?”
夏木叶打开扇子问:“佟公子和佟夕闲公子是师兄弟?”
“是,他是我三师兄。”佟岁引如实回答了。
夏木叶又问:“佟公子与夕闲公子感情如何?”
“尚可,”佟岁引斟酌回答说,“他平日里很照顾我。”
那就是很好了,夏木叶心想。
“佟公子昨晚可有离开过佟门?”夏木叶也没有逼着人回答,毕竟他没有当场抓到人,现在都只是他的猜测。
佟岁引嘴张了张,愣是没有把假话说出口。他本来就不擅长骗人。
夏木叶看着眼神躲闪的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佟岁引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谎,他不想牵连佟夕闲和佟门。
“没有。”
这两个字就算回答了。
夏木叶用扇子掩了小半张脸说:“这样吧,我欲追查之前所提那个中年男人的下落,若公子愿意提供线索,我便就此罢休,不再追查刺客之事。当然,如果公子愿意说出昨夜的事,夏某也愿意听。”
“真的吗?”佟岁引只听了前半段,后面才意识到夏木叶怀疑他,连忙说,“不,我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夏木叶心说,佟夕闲这么能唬的性子怎么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师弟过来了?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他是凶手了。
但佟岁引也是真的强,夏木叶回想起昨天他的眼神,有点脊背发凉,很难把他和眼前的这个人重叠起来。只能说,佟岁引也是个人才。
两人对视,又都移开视线。
佟岁引先道:“夏公子,关于那个中年男人?”
夏木叶道:“他所使用是极为特殊的剑法,自成一派,但又与佟门剑法有肖似之处。”
见佟岁引睁大了眼睛,夏木叶道:“佟公子或许可以回去问一问你的师尊,我记得佟门主原是有两位师兄的。除了现今留在紫清世身边的那一位,应当还有一位。”
夏木叶不敢肯定,但也认为那个男人和眼前的佟岁引有关,或许就是佟门那位失踪多年的人。
佟夕闲无聊地趴在床上养伤,见佟岁引回来,正想开口,却见他面色不佳,连忙问:“岁引,你怎么了?”
佟岁引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心被夏木叶说得有几分乱了。想着去问佟豆,又担心佟豆太聪明,会反过来追问他,只能去打扰佟连溪了。
佟岁引搬了张凳子,在床边放下,坐在凳子上说:“师兄,你知道我是师尊养大的。”
“嗯?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佟夕闲往佟岁引身边挪了挪,不解地看着佟岁引问。
佟岁引说:“师兄,我今天见到夏公子了。”
佟夕闲惊得从床上弹起来问:“怎么?他来找你的麻烦了吗?”
“不是,”佟岁引安抚他说,“他只是和我说了些话。他说他遇到一个酷似我的人。师兄,你知道关于我父母的事吗?”
佟夕闲冷静下来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师兄应该会知道,不如你去问他?”
佟夕闲给出了建议,佟岁引垂眸说:“我不想麻烦大师兄……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师兄,那个夏公子说了,他不会再追查昨夜的事,你可以放心了。”
他是想把好消息告诉佟夕闲,却见佟夕闲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问:“岁引,你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在他看来,夏木叶找上门来才是正常的发展,但他也不会怕他就是了。
“他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佟岁引说,“他也说不再追究了。师兄,你好好养伤,我想去见师尊一面。”
佟岁引等佟连溪用完晚膳后才去找他,期间他一直待在院子里沉思。
佟连溪听门人报告说佟岁引来了,让人把他喊进来说:“岁引。”
佟岁引行礼道:“岁引见过师尊。”
“不必如此多礼,”佟连溪道,“有什么事吗?”
佟岁引看了看四周,佟连溪让门人退下,又笑道:“怎么,是岁引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师尊吗?”
佟连溪看这些弟子都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虽然他本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但他的实际年龄却是不可说。
佟豆四五岁做他的徒弟时,他已经成年许久,见佟豆是个小豆丁的模样,便玩心大发,给人取了个“佟豆”的名字,与后来佟开晓等人的名字格格不入。所幸佟豆这么多年都没抱怨过他。
佟豆从小读书便是过目不忘,佟连溪没少向人炫耀他这个大弟子,总是牵着他出去玩。但等佟豆长大些许才知道他的出剑速度太慢,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剑法,用于实战实在相差得太远。简而言之,他不适合剑这种凶器,若是赌上性命的对决,他必输无疑。
佟连溪那时也太年轻,对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徒弟连劝带哄,最后连威胁都用上了。
一天后,佟豆自己出来了,七岁的孩子,不说什么胡话,也不撒娇,就这么低着头。
佟连溪心疼地问:“徒弟,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别吓师尊啊!”
佟豆只是摇头,也不吭声。
佟连溪是个好师尊,但佟豆的身体状况他也无能为力。
从那之后佟豆就没有那么活泼了,但还是一样聪颖。
同年,佟连溪收了佟开晓做弟子,佟开晓比佟豆小了四岁,但是是佟门之人的孩子。
佟开晓小时候嘴甜,又长得机灵可爱,佟连溪是想着给佟豆找个玩伴,所以才收下了佟开晓。
佟岁引是佟连溪第四个弟子,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眼下,佟连溪让其他人离开,只剩下他与佟岁引,他问完了话,便等着佟岁引说。
佟岁引也张嘴问:“师尊,您见过我的父亲吗?”
佟岁引想了很久,怎么样才能不让佟连溪担心他,又问到他想知道的事。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这么问,试探一下佟连溪的口风。
佟连溪乍然听到佟岁引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才说:“岁引怎么会突然提起你的父亲?”
佟岁引喉头滚动,对佟连溪说:“只是想问一下。”
佟连溪问:“是谁说了什么吗?是开晓?你想你的父母了吗?”
佟连溪也只是从已知的事实中进行猜想。
但佟岁引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他,而是问:“师尊,我的父亲他还活着吗?”
佟岁引的眼睛里有几分渴望。
“当然,”佟连溪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岁引,和师尊说清楚。”
佟连溪站起身,走了过来。
佟岁引没有把夏木叶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师尊,我还有机会能见到我的父亲吗?”
从没有这么操心过佟岁引的佟连溪回答说:“应该会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佟岁引放松下来,佟连溪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心有不安的佟连溪问:“岁引,你真的不告诉师尊发生了什么吗?”
佟岁引点头说:“嗯,请师尊原谅。”
“这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佟连溪伸手摸了摸佟岁引的头说,“你长大了,师尊应该高兴才是。”
佟连溪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知道佟岁引有自己的想法了。
佟岁引乖乖低头任他动作,他比佟连溪高,但他性格温顺,年纪又小,这样做也没有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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