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人都知道紫清世救了佟言争的命，却不知道他还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若是双手无法再拿起剑，那还谈什么守护他，人生的坚持消失了，人就不能算是活着了。

紫清世给了佟言争两次生命。

从来不知道怎么温柔对待他人的男人，只会在喜欢的人睡着的时候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紫清世原本还恼过，被他这样看着根本睡不着觉，但后来也败给他了，十几年的陪伴，这样的事反而是常态。

除了最开始那一次，他几乎没有赢过这个男人，明明蠢的要死。

长睫轻颤，紫清世睁开了眼睛，男人适时地端起身边的清水走了过来。

紫清世这些年已经把他在紫门的那些繁文缛节丢了很多了，像以前他绝不可能不脱外衣就睡觉，也不可能躺在榻上睡，哪怕只有一刻钟，他都要躺在床上，享受最好的服侍。

这些年两人“艰苦”度日，他便也习惯男人笨拙的伺候了。

含了一口水，并没有咽下去，只是漱了漱口。等男人去换了杯新的茶，他才喝了两口。

佟言争站在一旁提醒说：“你没吃饭。”

佟连溪让人送来的午饭他根本一口都没动。

“你们佟门的菜真的以为谁都吃的下去吗？”紫清世即便是面对着佟言争也是照说不误。

佟言争好脾气地说：“我去做。”

“懒得吃了，”紫清世说，“去找那个佟豆要糕点，我吃一点，晚上再吃饭。”

佟言争听话的出去了，紫清世单手撑着头，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失去功力后他便不能像佟言争一般保持青春的状态，身体也会感觉到疲乏。靠展门的药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他终究会老去，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接受这种事。

如果有一天他先死去了……紫清世睁开眼，嘴唇微微翘起，他毫不怀疑他会先离开，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他要嘱咐佟言争多留几天，为自己处理好后事，然后再下来陪自己。

如果没有他的话，佟言争恐怕会立刻追随他而去，到时候没人给他们收尸就麻烦了，他一向爱好干净，即便死了也要整整齐齐的。

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儿，紫清世在榻上坐直，他或许真的是老了，已经开始在想这些东西了。

佟言争找佟豆要糕点，佟豆便连忙差人去买。紫清世肯定不肯吃放久了的，得给他带刚出锅的。

挑拣着吃了几块新鲜的糕点，紫清世总算是有了力气，让佟言争打开门，他要在房间里弹琴。

佟开晓他们经历了一轮思想的洗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佟岁引和凌湘绮也保持安静，一直到了湖岸边，众人下了船。

凌湘绮跟在凌雨雪身边，佟开晓在后面付了钱，又问：“凌小姐还想去哪里玩吗？”

“不了，”凌湘绮说，“我想回去修改一下这篇文章，还有些想写的，几位兄长有想去的地方吗？”

佟开晓看了一下佟夕闲和佟岁引。

佟夕闲说：“没有了，就回去吧！”

佟岁引也回答说：“嗯。”

众人回到佟门的时候，听到很微弱的琴声，门人似乎也一直往里面看去。

佟开晓问：“发生什么事了？”

守门的人说：“回师兄的话，是紫先生在里面弹琴。”

“紫先生？”佟开晓有些吃惊。

凌湘绮立刻就想往里面走说：“开晓哥哥，我们可以过去听一听吗？”

佟夕闲感觉她又能做出三百篇文章了。

佟开晓有些犹豫地说：“只能在门外听。”

凌湘绮都快跑起来了，佟开晓他们也跟在身后。

循着声音而去，佟门里除了刚来的紫清世，其他人肯定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的，而紫清世又擅琴。

毕竟是前紫门门主的琴音，佟开晓他们也不想错过，只在外面听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

去到那里才知道房间外停了不少人，甚至佟连溪和佟豆都在。

琴声舒缓悠远，平复了烈日下躁动的心，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感叹不愧是曾经的紫门之主。即使是不懂琴的人，也能感受到心底里的那份安宁，尤其是在琴曲转变，变成游子归乡的曲调后，哪怕是双亲就在身旁的人都禁不住泪如雨下。

佟开晓被这琴曲触动，差点想流泪，转头去看他身边的凌湘绮，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们都以为凌湘绮会在这种情况下大写特写，但她沉浸在这琴音中，已经忘我。

最后一曲弹完，紫清世停歇了一会儿，然后才收起惊鸿琴。

他虽失去了功力，但惊鸿琴本就不同寻常，可自行化小，他也不过是利用了它的特性罢了。

将手洗净，拭干，紫清世道：“出去清人吧，太多人我看着都觉得热。”

他弹琴的时候很认真，但却能猜得到外面现在的场景。

佟言争不发一言地出去了。

佟连溪还沉醉在琴声的余韵中，见到佟言争出来，正想开口叫他，却见他拔出了身后的长剑。

佟连溪瞪大了眼睛，佟豆反应过来说：“是紫先生不喜欢我们聚在外面吗？”

佟言争点了点头。

佟连溪一脸无语，搞得他以为佟言争要大开杀戒了。

佟连溪正想挥手让其他人退开，就见到佟岁引站在一边，小徒弟的表情显然还没有从琴音中回过神来。

佟连溪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就对着佟言争喊了一句：“师兄，不如看看岁引的剑法练的如何了？”

被喊的人和被点名的人都一脸懵。

紫清世此时在房里拿帕子砸了一下佟言争，佟言争一剑把帕子切成两半，然后看向紫清世，默默地将帕子踢开，看着佟连溪摇了摇头。

看到了全部的佟连溪觉得他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佟豆轻喊了一声：“师尊，其他人看着呢。”

佟连溪轻咳了两声，对佟言争说：“师兄，不必对练，就看看岁引的成果如何，正好晚上吃完饭有空，便让岁引助个兴吧！”

佟岁引一脸茫然。

以前佟言争来的时候，佟连溪也没有这么积极让他们去跟佟言争见面，佟岁引的心情才刚被紫清世的琴音平复下来，现在感觉又很慌乱了。

佟言争也在思考有没有必要答应，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佟连溪想做什么，但他也抱持怀疑的态度，佟岁引的天赋到底有多高。

佟言争见过天赋最好的应该是云门的那个小孩子，五十年内应该没有人能赶得上他了，但往后就说不定了。

至于佟岁引，他的父母双方都是习剑的，可以看出他的天分还是很高的，不知道怎么被佟连溪给养成这样了。

佟连溪也不知道他的师兄是这么想他的。

佟连溪他们那一代全是些莽汉，师兄弟三个都是孤儿，一路凭实力走过来的，尤其是佟言争，十五岁才入门，进来时是一路打翻外门弟子，被破例收成二弟子。相比之下，佟连溪真的把他的弟子保护的太好了。

佟言争有想看的欲望，但还是照例看向紫清世，询问他的想法。

紫清世何许人也，只看到佟言争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不理他，径自去梳妆台前整理了。

佟言争对着佟连溪说了一句：“可以。”

佟连溪喜不自胜。

佟岁引内心惶恐，被佟言争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佟言争在打量他。

佟言争绝对不是那种能笑着摸摸你的头，然后让你好好练剑的师伯，相反，佟岁引能感觉到佟言争冷酷的外表下是极度的狂野。对待剑，他是不可能放水的。

佟岁引多少有些畏惧佟言争，而佟言争在说完这句话后也关上门进去了。

佟连溪让其他人退下，他也准备回去。

佟开晓是碍于凌湘绮在场，不好发作。

凌湘绮也是哭够了，和佟连溪说了一声便想回房去了。

佟连溪理解小姑娘好面子，被这么多人看到她哭，肯定不好意思，让她回去好好休息，顺便准备一下晚上一起用膳。

佟岁引呆呆的站在原地，配合着本来就说不出口的心意，更是委屈。

佟连溪被那双不解的眼睛看着，就有些心疼。

“岁引啊……”

“师尊，”佟开晓打断说，“师尊为何单独在这个时候提出让师伯看岁引的剑法？”

佟言争是何等实力众人岂会不知，佟连溪在大庭广众之下请佟言争观看佟岁引的剑法，内心的想法显而易见，佟开晓心中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佟连溪不紧不慢地问：“开晓，你在质疑我吗？”

佟连溪执掌佟门这么多年，威慑力还是有的。

佟开晓忍着怒气说：“徒儿不敢，徒儿只是不理解。”

佟连溪知道不能让他憋着这口气，否则他反而会去找佟岁引的麻烦。

“开晓，师尊知道你也很强，但岁引的勤奋你也是看得到的，外人或许不清楚，你们三个应该都知道。同一剑，岁引看起来刺得最轻但力却最重，你师伯不是会多说话的人，只是让岁引给他表演一下而已。”

这明显就是搪塞他，佟开晓恼怒地说：“开晓明白了，多谢师尊说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开晓也告退了。”

他不会让佟岁引好过的！

“等一等，开晓，”佟豆喊住他说，“有件事想问你，师尊也听一听吧！岁引，夕闲，你们也跟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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