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以后,其他人都睡下了,只有南嘉床头还留了一小盏灯,而对于他询问的晚归原因,季风只笼统地概括为有点事情,见他并不想多说,南嘉也只能做罢。--**--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季风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回床上,却睡不着了。
这个夜里太过安静,汹涌而来的往事快要将他淹没,季风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反复提醒自己,季小风,想点别的,想起开心的事情,于是他想起了关于穆宁的事情。
季风是在传统家庭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规规矩矩读书上学,加上妈妈对他严苛的要求,打小他就是一特别优秀的孩子。对未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追求,他不闹腾,喜欢看书画画,性子虽说不是沉默寡言,但也比较慢热就是了。
季风从来没想过会和穆宁这一类人有过任何交集。
这一类......在季风妈妈口中是‘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痞里痞气的社会残渣’的人。
但穆宁改变了他的刻板印象,他虽然痞,但不渣,他身上有他向往已久的自由。
也许他不能代表所有人,但对于季风来说,这是一束唯一能照进黑暗十七岁的光源。
在最艰难的那段时光里,穆宁是他最想成为的人。
后半夜季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这边倒是一夜好梦,那边的穆宁却不得安生了。
穆宁上次离开的时候,仍然放心不下,他拿了魏远上中学时候的照片给老鬼,让他帮忙盯着点。照片里的魏远大概十五岁左右,胳膊搭在旁边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身上,笑得灿烂开怀,完全没有现在阴鸷疯狂的样子。
昨天中午老鬼打电话给他,说是最近在酒吧附近好像见到过这个男孩,但隔得远,加上那照片也是三四年前的了,所以并不确定,穆宁说知道了,让他继续盯着。
然后他一个人坐在台球室里,先打电话将泡在网吧的黄毛叫回来看店,接着去市区提车,路上开始给季风打电话,从无人接听到用户关机,穆宁握着手机骂了句脏话。
最后又打电话给老鬼,让他去学校看看季风在不在,结果老鬼正在应酬挪不开身,也不放心让底下的人去,这么一层一层的,穆宁心里越来越没底。
听他这罕见的焦急语气,老鬼忍不住问他是什么事,穆宁没说,但联想这孙子这么些年身边也没个新人,唯独上次带了个漂亮小男孩过去,老鬼猜到一点点,问:“和上次那孩子有关?”
穆宁将车停在路边,点了支烟,开始看C市的航班信息:“嗯。”
老鬼想不通,穆宁前阵子还问他借了十多万块钱,说要买车,但预算差点,手头还有钱套在股市,暂时向他借点,两个月之内还,到时候连着利息一起还。
当时他还挺诧异,毕竟穆宁那辆机车跟了他挺久了也没见他有换车的念头,还换了个越野。----更新快,无防盗上----*--
老鬼说:“怎么回事儿?哥们儿要收心了?”
穆宁就笑,和他碰了个杯:“这年纪也不小了,成天开着机车晃悠,人家觉得靠不住的,不稳重。”
“哟,你要谁觉得稳重啊?丈母娘?”老鬼打趣道,被穆宁打了一拳,这事儿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兄弟,第二天这钱就打到了穆宁的帐上。
老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想起穆宁对那孩子的维护劲儿,心里诧异,又觉难以置信:“你让我查的那事儿,也和这小孩有关?哥们儿认真的?”
最近的一次航班都是明天了,穆宁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季风的学校,将烟灭了,蓝牙耳机里传来老鬼的声音,他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我只知道不能不管他。”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穆宁不记得了,从这里到C市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况且还要开夜车,他没精力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
下高速路的时候,老鬼给他电话,穆宁心里咯噔一声,手指发麻,半天才接起来。
那边第一句就是:“你稳着点,别激动。”
他提了车速,声音无波无澜:“说。”
“没在我这酒吧,我找了好几个人调的监控,是隔壁那条街的,季风的确去了,一个人进去的。”老鬼说道,手里的鼠标反复在时间轴上划拉,“......再往前看,有一伙儿小年轻也进去了,太模糊了,不知道你让盯的人在不在。”
穆宁冷笑一声,笑得老鬼后背一凉,“肯定在。”
“酒吧里你也知道,就算有摄像头也就做个样子应付检查的,里面的情况不知道,但一个多小时后,大概十点半,季风出来了.....”
穆宁关掉导航不断提醒他超速的声音,换档降速,“嗯。”
那边老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嘶,和一男的一起出来的,比他高,穿得正儿八经的,啧——有点眼熟啊.....”然后他骂了一句:“我操,这他妈是亓舟?”
老鬼反复看了三四遍,没错儿,这身衣服,这个轮廓,可不是下午还和他谈生意的人吗?
“亓舟?”穆宁说:“他怎么会在?”
“不知道,估计是散了局去找乐子的。”老鬼说完,心里一阵愧疚:“是我大意了,应该.....”
穆宁打断他:“人带走了,去了哪里?”
“我去查。”那边立马说。
已经连续开了六个多小时了,但穆宁没有丝毫困意,他想到上次带季风去酒吧的时候,亓舟暧昧不明的眼神,是个男人都懂。他只要一想到昨晚季风被他带走,太阳穴就突突跳动几乎要失去理智。
过了片刻,那边又来电,老鬼如释重负般说:“托人问了亓舟的助理,说他昨晚回了老宅,身边也没人,又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是将人送回学校了。”
穆宁挂了电话,说知道了。
他揉了揉额角,慢慢将车泊到路边,盯着微信里置顶的对话框,看见那个傻笑的柯基头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泄,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脱力。
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他也不休息,径直开去大学城,在门卫那里登记了车辆信息,将车停在季风的寝室的楼下。至此,失衡跳动一晚上的心跳才总算平复。
他好像有满腔情绪将要发泄,但得知季风还安好的时候又皆化为虚无。
他靠在椅背上等着,想抽烟又想到一会儿被他闻到了又要不开心,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蒙蒙亮的时候学生陆续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穆宁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想着一会儿见到季风以后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再给他上一节手机一定要充好电的安全教育课。
胡思乱想着,等看见那个穿着宽大卫衣精神萎靡的人出现时,又什么都不想了,只无奈地想将他拖过来揉一揉。
季风昨天睡得晚,严重缺觉,早课迟到了二十多分钟他才慢吞吞地洗漱好走出来。身边有着急的人边跑边骂,老远了还能听见他们富有朝气的声音——
“卧槽今天得被思修老师把皮扒了不可。”
“让你他妈起早一点你非不......日,这他妈谁的越野,豪气啊!”
“什么野不野的,跑快点!”
他们嚷着跑远,而季风仍然走得不疾不徐。
他带着帽子,眼睫低垂,阳光像金粉似洒在他的唇间,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穆宁就看着他拖沓着步子慢慢往外走,突然就心疼得不行,扬声喊了一句:“季风。”
季风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高大车身旁脸色沉沉的男人。是昨晚心心念念的男人。
穆宁大步朝他走去,由于气势太盛,引不少人驻足观看,要不是他穿了长袖遮住纹身,非得有人当场掏出手机来报警不可。
季风就跟个受惊的小鹿似的,睁着无辜的双眼看他步步走近。
悬了一整夜的心在看到他这刻才彻底放下来,穆宁故意板着脸,扣着季风的后脑勺将他带到眼前:“季风,你胆子大了,敢不接电话?”
“啊?电话?”季风一脸迷茫,双手在兜里掏了掏,翻出两个空空如也的口袋。
显然存在感并不强的手机从昨天起就不知道被他塞进哪个角落了。季风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的脸被怒气冲冲的穆宁揉得变了形,因此口齿不清地问他:“你怎么...在介里?”
穆宁没回答他的问题,冷着眉眼,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季风听他这口气,大概知道他昨天肯定找人找疯了,自己理亏一截,就不由自主去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神色——
脸色难看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眼里像一潭深水般没有丝毫情绪,下颌角绷着,还有没来得及刮的胡茬。
是真生气了。季风上前半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没想到穆宁后退一步,衣角从他的手里轻飘飘地滑走。
季风有几分尴尬,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强行扯着他绕到一处僻静地方去。
穆宁倒是配合,只是一站定就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季风低眉顺眼,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
他抬眼,看见穆宁眉梢微挑,于是自觉往下说:“错在不该不接你电话,
说完他又可怜兮兮的想要拉穆宁的手。
穆宁躲开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你知道个屁。”他说:“我有没有说过让你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不要一个人扛着?”
季风僵了一下,声音低下去:“说过。”
“那你昨天怎么做的?”穆宁问他:“电话不接,手机关机。季风,你是一个成年人了,怎么答应我的事情还做不到呢?”他决定把心硬到底,再次避开季风眼巴巴凑上来的手:“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季风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在逞强,但穆宁这句话的语气稍微重了一点,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本来昨天就浑浑噩噩如坠噩梦,现在缓过一点神来,见到穆宁的瞬间就想扑上去抱住他的,被他这么一训,眼泪就吧哒吧哒往下掉。
他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忍着啜泣解释:“不是的,我....我忘了,昨天遇到魏远了...晚上去找他,没注意手机,不是不告诉你....”
他哭着讲得颠三倒四的,眼泪越掉越凶,眼皮发红,活生生一个可怜小哭包。
季风就这么哭着,这才感觉从飘飘忽忽的状态踩回了实地上。他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点往穆宁的方向挪,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我好害怕呜呜呜.....”
这次穆宁没再躲,仍由他一小截粉白的手指牵着,指甲盖上的月牙弯弯,很是可爱。
显然哭得伤心的季小风并没有注意到穆宁软化的眼神。
他牵着穆宁温热的手指,得寸进尺般的将额头抵靠在他的胸口,抽噎着说:“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害怕。”
“唉——”穆宁僵了半响,最终还是彻底没辙,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浓眉蹙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问道:“被欺负没有?”
季风没说话,靠着他平复情绪,半响才带着鼻音委屈地说了一声:“拿...拿玻璃片..抵..我,抵我脖子。”他这幅告状的小语气,又软又黏。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穆宁抱着他的手臂一瞬间收紧了,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不怕了,哥哥来了。”
季风埋首于他怀中,听见这话又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穆宁怎么这么好呢,这么好的穆宁啊,他怎么配拥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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