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对穆宁新买的车很好奇,坐在副驾驶上东摸摸西看看,又一脸羡艳地盯着方向盘:“能给我开开吗?”
穆宁一记凉飕飕的眼风飘过来提醒他现在可还是‘带罪之身’,季风瘪瘪嘴,老实地坐回去,又问他:“这是什么车啊?”
“6速手自动变速箱,8气囊,最大马力275匹.....”穆宁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转过头一看,副驾驶上面的那只小猫已经眼皮打架了。---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停顿,季风又强撑着精神和他搭话:“为什么突然买车呀?”
一时静默,等穆宁侧过头看他的时候,季风已经毫无压力地睡着了。
穆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着他不设防的睡颜浅浅地笑了一下。穆宁自己的精神也很疲惫,他将车开去临江苑的地下停车库,见季风仍然没有睡醒,也不准备喊他,脱了外套给他盖上,自己靠在驾驶座上打盹儿。
于是等季风终于悠悠转醒的时候,看见一片黑不隆冬的环境,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旁边是穆宁浅浅的呼吸声,他坐起来打开手机,借着微光看了一下周围,又将屏幕远远地对准穆宁的脸——
睡觉也凶神恶煞地蹙着眉,季风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给他抚平眉头,又顺着划过他挺直的鼻梁。不知道是角度还是什么原因,穆宁眼下有一片青影,季风跪坐在椅子上,往他的身边靠了靠。
仔细看,是真的青影,他昨天肯定没有休息好。
隔得近了,连穆宁鬓角的头发根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他浅浅的胡茬。
视线上移,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季风:“......”
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季风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我——”话未说完,就被穆宁摁着脑袋按进怀里了,隔着薄薄的衣料,是他起伏的胸膛:“别闹,再睡会儿。”
季风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只手撑在座椅上,另一手撑着方向盘,不让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穆宁身上。
穆宁刚睡醒的时候脾气最差,好在他没过多久就松开了季风,意识清醒过来,看见季风皱着脸揉手腕,“怎么了?”
季风刚才撑住方向盘的那只手早就麻了,这会儿正酸痛着:“麻。”
他的手臂穆宁一只手就能圈住,白生生的一截,连多余的茧子都没有,穆宁挥开他自己乱揉一气的手,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手掌里,力道适中的给他舒经活血。
他低垂的眉眼有种冷硬的温柔。季风看着,心里软软的:“你不生气了?”
手肘处的按压蓦地重了一下,季风哎哟一声,不敢再多言。---
觉得差不多了,穆宁放开他的手,问:“饿不饿?”
季风心气儿小着呢,想耍点小性子又不怎么敢,因此气气呼呼地说:“不饿,反正饿着也没人疼。”
“不饿啊?”穆宁故意逗他,说着真开门下了车:“那你在车里等着吧,我可是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饿死了。”
季风披着他的衣服,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下去:“等等我!”
穆宁身高腿长的,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走得飞快,季风小跑着在后面追:“等等我呀,我找不到路!”
“不是不饿吗,干嘛跟着我?”穆宁奚落他。
季风被噎了一下,说:“我凭什么不能跟着你,就要跟,偏要跟!”
穆宁说:“你谁啊,我和你熟吗?”
季风趁他按了电梯的空档,终于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嘻嘻,我和你熟啊!”
穆宁淡淡瞥他一眼,气定神闲的,“您谁啊?”
季风眼巴巴望着他:“我是季小风呀。”
穆宁一下子被他逗笑了,憋着笑将人拽进电梯里,“我只认识听话的季小风。”
电梯缓缓上行,数字不断跳跃,季风小声骂他:“小气鬼。”
说不饿当然是假的,他们在车上大概睡了三个多个小时,已经过了中饭时间,穆宁打电话叫了火锅外卖,开始满屋子的找拖鞋。
房子是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但还缺基本的生活用品。之前季风也一直没有时间去逛家居,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最后在玄关的鞋柜里找到两双一次性拖鞋,季风随便踩上鞋,就急吼吼地跑进去了。
“多少平啊?”季风问。
穆宁:“一百六十,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公摊少,所以面积还是挺大的。”
装修主要以现代简约风为主,看上去不免少了些人情味,主卧里放了一张大床,阳台连着客厅的,窗帘都是统一的厚重深灰色。
季风看看这间,又看看那间,“窗帘好丑啊,我喜欢深蓝色。”
“周末去逛逛?”穆宁问他:“我也觉得丑,抽空换一下软装修吧。”
除了次卧,还有一间面积稍微小一点房间,里面连壁纸都没有贴,空荡荡的。季风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书房?”
穆宁准备洗拖把,水声太大没听清:“什么?”
季风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过去,靠在门框上看他:“没装修的房间是留作书房吗?”
穆宁撸起袖子,露出线条结实好看的小臂。他正和拧不干水的拖把较劲,闻言心不在焉地说:“给你当画室啊......你家里的画室就这么大吧?”
“啊?”季风愣了一下:“给我?”
穆宁点头,拎着拖把走出去,还让他不要挡路:“去把桌子擦干净,一会儿火锅就到了。”
见季风站着不动,穆宁伸出湿漉漉的手指弹了他一个脑崩:“傻站着干嘛?不想吃饭了?”
“哦......”季风有点恍惚,边挠头边往里走,走了两步又被穆宁提溜着衣领拎出来。
穆宁:“算了,这水龙头坏了一边,别一会儿再割着你。”
季风探头过去看,果然镀金的开关上一大个豁口。
等穆宁洗了帕子,再递给他,季风三两下擦完桌子,悬着腿坐在上面,看穆宁在偌大一个客厅躬着腰拖地,阳光从外面洒进来,轻柔得迷人。
季风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脸上笑意盎然。
“心情很好?”穆宁瞥了他一眼,见他小孩儿似的晃悠着腿,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季风仰着脑袋,微微眯眼,笑嘻嘻地说:“没有啊,你哪儿看出来的?我被某个人凶了一早上,心情可差了。”
穆宁:“......”他拖到餐桌边,俯视季风:“友情建议,如果你继续坐着可能会被凶一下午。”
季风的笑僵在脸上,他从桌子上滑下来,用小眼神瞪穆宁,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要做什么嘛?”
“去把床铺了。”穆宁说:“就一套床单,在衣柜里。”
一套?季风慢悠悠往主卧走,嘴角忍不住上扬,“一套啊?哎呀,那就只有一张床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外卖也恰好到了。穆宁点的清汤锅,季风还颇不满意地说:“我想吃辣锅。”
穆宁说:“你吃个锤子。”他往锅里倒肉:“上次辣到胃痛送医院的人是我啊?”
“......是我。”季风说。
穆宁:“所以,安静吃饭,懂?”
季风有个毛病,就是爱边吃饭边喝水,所以他通常只能吃小半碗饭,然后就饱了。而且他还挑食,只吃肉菜,不吃素菜,这毛病穆宁治了他好久,到现在总算扭转一点了。
“季小风。”穆宁放下碗看了他一眼:“你当我瞎啊?”
季风默默将准备扔菠菜的筷子收回来:“可是我不喜欢吃菠菜。”他闷闷不乐地戳着饭菜,像个被逼迫的可怜小孩儿。
穆宁往椅子上一靠,好笑地问他:“行,你喜欢吃什么菜,你说。”
季风想了半天,憋出个:“土豆。”
“您逗我呢?”穆宁敲敲碗,“说个绿色的。”
季风沉默。
“没了吧?你就压根不喜欢吃菜。”穆宁说完又给他夹了两片大白菜:“谁给惯的毛病。”
季风低着头不说话,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因为肉贵,就一直给人家夹菜,你怎么抠兮兮的呢?”
穆宁快要给气笑了,板着脸训他:“没办法,又得供车又得供房,不抠点不行。”他似真似假地说:“一会儿吃完了,来商量商量你的房租怎么算吧。”
“房租?”季风这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怎么还算房租呢?”
穆宁皱着眉,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这么熟,太高了不合适,太低了吧......又有点亏。”他说:“你觉得定多少合适呢?”
季风一时分不清他的态度真假,想撂筷子说自己不住他这房子,又舍不得,最后忍辱负重都快忍得吐血了,颤巍巍叼起菠菜往嘴里塞,说“我吃菜的,省钱!”
穆宁忍笑也忍得快要吐血了,监督他吃完碗里的菜,才没提这茬儿。
吃完饭,季风自觉极高地要去洗碗,被穆宁拦住了:“有洗碗机,搁里边儿就行了。”
季风顿时觉得自己的价值又被剥削了一点,殷勤道:“那床我已经铺好了,你可以去睡觉了!”
穆宁跟个大爷似的点点头,检阅般看了一圈,评价说:“还不错,边角再整齐一点就行了。”
季风点头哈腰的,就差摇尾巴了。
“那休息会儿,下午去买家具用品。”穆宁说。
季风:“你睡吧,我觉没这么多,我想去看电视!”
客厅有一个大投影仪,季风想去捣弄捣弄。“觉多?”穆宁眯了眯眼,说:“你在暗示我上了年纪的人才觉多吗?”
“......不是。”季风说:“你想多了。”
穆宁皮笑肉不笑:“所以、睡觉、有意见?”
“没意见。”季风苦哈哈地说着,掀开一角躺了上去。
穆宁满意地拉上窗帘,听他小声嘀咕:“怎么睡觉都要人陪呢?又不是小孩子......”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季风又马上闭上眼,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只是眼皮下还咕噜噜的转着眼球,机灵又可爱的样子。季风读书早,不满五岁就找关系塞进小学了,现在也不过二十岁,少年人的眉眼尚带着稚气,皮肤好到能看见上面浅色的绒毛,睫羽颤颤的,仿佛一场不易惊醒的美梦。
等他的呼吸平缓下来,穆宁才放心地躺下去,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劳碌操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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