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几场急雨过后,树叶被摧残得落了满地,临近期末了,课程越发的少,季风也像是冬眠似的提不起劲儿,成日除了上课就是窝在临江苑。
穆宁知道他最不喜欢秋天了,但没想到他会宅成这样子,叫他出门都乐意,装睡装得一把好手。
季风是有些异常,但穆宁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魏远已经被赵思山的人收拾过一顿了,他暂时消停了一点,没去招惹季风。季风身边的交际圈子他也熟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让季风反常的原因。
通常穆宁早上出门的时候季风在睡觉,下午回来了,餐桌上放的粥都凉了,季风还在卧室。
“啧。”穆宁用遥控打开了窗帘,房间里霎时明亮了许多,但这并不影响季风裹着被子睡得香甜,地板上散乱地放着几张素描纸,还有削了一半的铅笔。穆宁给他一一收拾好,这才坐在床沿叫他:“季小风,起床了。”
床上的被子缓缓蠕动了一下,露出一小撮黑色的头发。
穆宁伸手推他,“行了啊,别赖在床上了。”
季风痛苦地哼了一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撵人,语气央求:“困死了,我昨天画完都凌晨四点了。”
“那你白天干嘛去了?”穆宁强行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你过的什么美国时间啊?”他最近忙得是没怎么顾得上季风,主要是老鬼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所以穆宁最近在四处考察合适的仓库地点。
穆宁见他实在困得不行,喊了两句就放弃了,将他放在客厅的手机扔到枕头上去了,随口提了一句:“有陌生电话的未接来电。”
“....唔.....”季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再没了声响。
穆宁出去将饭桌上已经冻成一坨的粥放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然后炒了个油焖大虾和香辣花甲,红彤彤的辣椒混着酱料,色泽鲜艳,汁水浓稠,都是季风喜欢吃的。
他将菜全部炒好,放在了还有余温的微波炉里,自己又去冲了个澡才回到季风的房间。
季风还是那个姿势,连被子拱起的弧度都没有变过。穆宁将被子掀起一个角,季风埋在里面的脑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侧脸被挤压得肉嘟嘟的,穆宁看了会儿,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季风没一会儿就皱眉,意识松动,眼皮颤颤,然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清是穆宁以后,又从善如流地换成用嘴呼吸,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稀得说。
穆宁:“......”他像是和季风较上劲儿了,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穆宁没太敢用力,季风小弧度地挣扎了一下,舌尖往外推拒手掌,尝到沐浴露的味道。
掌心下是软棉的**,还有一点湿濡舔上来,穆宁楞了一下。
季风的舌头当然不可能撼动手掌,他闭着眼,全凭感觉地张嘴去咬,结果除了牙齿徒劳地划过掌心,什么都没咬到。
穆宁收回手去,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软触感。
没人再扰季风的清梦了,但他也醒得差不多了。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穆宁坐在床边,敛着眉,神情不怎么愉悦的样子。季风悄悄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他又想到被自己搁置在桌上的皮蛋瘦肉粥,一时心虚,扒拉着头发坐起来。
穆宁无声却令人倍感压力的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季风揉了下眼睛,主动解释道:“期末了,赶作业,不是故意不吃饭的。”
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又抬眼看穆宁,他似乎是刚洗过澡,剃了须,身上一股干净的水汽。
穆宁不说话,眼神深不见底,季风就怵了,狡辩似的说:“你前几天回来得太晚了,我一个人不敢睡太早,只能画画打发时间.....”他说话时无意舔唇,鲜红舌尖暴露在空气里,气息温热——哪里是在狡辩耍赖,分明是在作弊撒娇。
季风说完,手指轻轻搭在穆宁撑着床的手背上,认真和他对视以示自己的决心:“真的!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他刚刚睡醒,手指带着热度,嗓音有点哑,眼神软绵绵的,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没有防备的依赖性。仿佛只要穆宁再往前靠近一点,季风就会睁着眼睛无措地被他推倒,说不定这只呆头鹅还楞楞地眨巴着眼,一遍遍问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穆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喉结动了动,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崩着脸冷冰冰地说:“出来吃饭。”
季风如蒙大赦,转头朝另一边蹦下床,穆宁在后面提醒他:“穿鞋。”
吃饭的时候季风端着碗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角,被穆宁拎着训得眼泪汪汪,口齿不清地说:“烫,烫死我了....”
“活该。”穆宁说道,将他碗里的虾拿出来,熟练地剥皮去尾,“谁叫你分心看电视的。”
穆宁面前堆了一座小山似的虾壳,但大部分虾肉都去了季风碗里,“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期末再忙也不至于熬成这个样子。”
季风吃饭的动作顿了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嘟嚷着说:“没什么。”
他这副样子哪里是‘没什么’,小表情全挂在了脸上,穆宁也不拆穿他,将虾仁全部剥好放进他碗里,没有继续追问。吃完饭穆宁又给他说了一遍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季风欢呼了一声,说:“肯定是我订的东西到了!”
他跑回房间把手机拿出来,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回拨电话,兴冲冲地说了句:“你好,请问是顺——”
后半截话噎在了嗓子里,他狐疑地拿开手机看了眼电话号码,拧着眉毛说:“啊,对,是你啊?”
那边的男声笑了一下,说:“你没存我电话?我前天才打给你的。”
季风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他说了句抱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对方八面玲珑,紧接着问:“最近都没课吧,有时间帮我个忙吗?”
“帮你?”季风诧异地说,他挠挠头,将信将疑:“我吗?”
他实在想不到像亓舟这样的富二代需要他帮什么忙。
电话那边解释道:“我有个朋友过生日,我想送他一幅画,但我没有艺术细胞,想让你帮我挑一挑。”他说完又补了句:“我记得你是学美术的。”
怎么说亓舟好歹也帮过自己,别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就算是亓舟让他画一幅,季风也得应下来,“哦....好。”
“那就说定了。”那边问:“你多久有时间?”
季风为难地皱起眉头,想了想说:“星期六吧。”
等他挂了电话,才看见穆宁倚在厨房门口定定地看着自己,莫名就有点底气不足。穆宁问他:“快递电话?”
季风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说实话,只含糊其辞:“不、不是。”
穆宁抱着手臂,表情波澜无惊:“同学?”
“唔.....唔!”季风的眼神已经开始四处乱飘了,心虚地开始咬嘴角。他观察着穆宁的脸色,欲言又止,想到上次穆宁喝醉酒的时候因为提了亓舟一句,就殃及了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季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了。
在他恍神的时候,穆宁走到沙发面前,揪着他的胳膊将人扯到自己面前,随意地问:“什么同学啊,找你干什么?”
季风谨慎地回答,崩着小脸,说:“问了一点美术上的事情,不熟,烦得很。”
这都是实话,只是避重就轻罢了,季风说完,仰着头假装很懂事地说:“哎呀,我比较助人为乐嘛,你知道的。”
穆宁听罢不屑地挑眉,被季风看见了,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挑眉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他站在沙发上,总算能够勉强俯视穆宁了,脑袋上翘起一撮呆毛,插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穆宁见他毛手毛脚的,怕他一个不慎摔下去,伸手虚虚拢着他的腰,敷衍道:“我挑眉你都要管?你管得太宽了吧。”
季风更不服气了,觉得自己这个高度还不够,抬脚想站上沙发的扶手,“只准你管我,不准我管你?”
他晃晃悠悠的站不稳,穆宁看得头疼,干脆箍住他的腰将他抱下来,禁止他再做乱:“行了,别乱动,一会儿扭着脚。”
“哼。”季风的手不自主地抱着他的脖子,嘴里还坚持控诉着穆宁太独裁。穆宁看着他张合着喋喋不休的嘴唇,心烦意乱地将他上下两片嘴唇一捏:“够了啊。”穆宁警告他:“还说上瘾了是吧。”
季风开不了口,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和穆宁靠得太近了,整个人都偎在穆宁怀中,姿势暧昧极了。季风的脸上唰一下就涌上血气,连带着耳朵根都红得发粉,他垂下眼去嗯嗯了几声,表示自己知错了,穆宁看了他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早上睡多了,到了晚上季风压根儿就睡不着。他和穆宁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会儿想起下午意外的拥抱,一会儿想起自己以前贸贸然行动得到的‘惨痛’教训。抓耳挠腮的,怎么都坐不老实。
“长虱子了?”穆宁嫌弃地瞥他一眼,问道。
季风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看着电影上烂大街的情节,往穆宁身边蹭了一点,说:“这女生好漂亮哦。”
穆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季风又问:“你喜欢这样的?”
投影仪射出的光线隔在他们之间,因为季风的靠近,画面被阻断了一点,不均匀的光照在季风的半边脸颊上,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又藏着一点直白的期待,简直是连掩饰都做得半吊子,穆宁叹了口气,忍无可忍将他那张蠢脸推回去,说:“喜欢聪明的。”
季风挣开他的魔掌,下巴靠在抱枕上,好像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嗯嗯,人嘛,都要互补的!自己缺少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季小风。”穆宁阴测测地叫了他一声:“你他妈胆儿肥了?”
季风大笑着蹦回自己的房间,扔了一句今天我自己睡,哒一下就把门锁上了。他当然不会睡这么早,听见客厅里没了动静以后,就轻手轻脚地把藏在床底的东西拿出来,跪着地板上开始摆弄。
十二点一过,季风就拿着笔往日历上一划,日期越来越接近他用红色彩笔圈起来的地方,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穆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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